邦德决定充分休息以对付那可能进行到下半夜的赌一博。他预约了一个按摩师三点钟来为他按摩。中餐的残羹剩汤被端走后,他坐在窗旁,悠然欣赏青海滩景色。
突然,传来一声敲门声,他一看表,已经三点了。一个瑞士按摩师走了进来。
他一声不吭地给邦德按摩起来,从脚到脖子,松一弛他体内的紧张肌肉,放松那仍在脑中震颤的神经。邦德左肩上一道道青肿块渐渐消失,两肋也停止了一抽一痛。瑞士按摩师走后,邦德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傍晚时分,他一觉醒来,觉得一精一神焕发,神清气爽。
邦德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去矿泉王城俱乐部。自从前天晚上以来,他在赌场的手气不是那么顺,现在需要有所调整。他必须恢复那一半是智慧,一半是直觉的注意力,并且不能激动,要乐观自信,他知道这些都是赢牌的关键一性一因素,对于任何赌者来说都是这样。
邦德一直是个赌一博能手,喜欢听洗牌时的清脆敲打声,乐于观看,喜欢那绿桌周围不断悄悄出现的戏剧一性一数字。他喜欢牌室和赌场那严肃、认真的气氛,喜欢具有漂亮护垫的椅子扶手,喜欢肘边放着的香槟或威士忌酒杯,喜欢那些无微不至、态度和蔼的服务员。他一看见滴溜溜转的轮盘赌球和就止不住心花怒放。他喜欢做一个演员,也喜欢做一名观众,坐在自己椅中为别人出牌揣摩主意,最后说出那一般说来只是意味着百分之五十取胜把握的起着关键作用的“跟进,”或“免看”。
总之,他认为胜败全在闪念之间。一切决断全在自己,不应将失败归咎于别人。
人总有走运与不走运的时候。重要的是人们必须保持清醒头脑,胜而不骄,败而不馁。不能有机可乘便贸然进攻,一时不顺便误认倒了邪霉。
他将幸运看作是一个女人,应该一温一柔地向她求一爱一,决不能勾一引或者拼命地缠住不放。但是他也坦率地承认,他还没有吃过纸牌和女人的苦头。当有一天真发生了这种事,他知道自己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承认自己难免犯错误。
在这个六月的傍晚,当邦德抄捷径走后路来到俱乐部大厅时,油然而生一种自信,一种想参加大赌一博的雄心勃勃之感。他将一百万法郎兑换成五十个筹码,然后在一号轮盘赌台管理员身旁坐下来。
邦德从记帐员那里要过记录卡,仔细地研究了一番自从下午三点钟开盘后各盘运转的情况。他每次在台边坐下后总要先看看记录,虽然他知道轮盘的每次转动、每次落进编上号码槽沟的球与前面的运转情况都毫无联系。在轮盘赌台上,轮盘转动的顺序、每格带字的槽沟和圆筒的机械细节部分都是早就设计好的。经过多年的运行,几乎达到尽善尽美的境地,任何人为的努力都不能影响象牙球的掉落情况。
不过,有经验的赌客通常都会对过去每盘赌一博进行仔细的研究,总结出得到轮盘运转的特点,比如说,注意和思考上一个号码的运行结果,其取胜的可能一性一就比较大。
其实,邦德并不墨守成规。他只是认为,在赌一博中投入的努力和智慧越多,赢的可能一性一也就会越大。
邦德对一号轮盘赌台的记录卡研究一番后,发现第三组数字,即25—36号都不走运。因此他决定把最高注赌额押在第一、二组中1—12、13—24的各个字码上,每组各下注十万法郎。
他玩了七次,赢了六次。在第七次中,出现了30,所以他输了。他此时的净收入是五十万法郎。第八盘他歇了一次,没有下注,这次刚好是0号中奖,他算得挺准。然后他继续玩,却输了两次,使他损失了四十万法郎,但是随后他的手气不断好转。当他最后从桌旁站起来时,他净赚了一百一十万法郎。
邦德一开局就下高额赌注,使得人们都对他刮目相看。其中一人甚至学着他一样下注。那人坐在邦德对面,显出特别的友好和兴奋神情,仿佛他和邦德平分赌金一样。邦德看出他是一位美国人。那人因为仿效邦德的战术连得甜头,不禁神彩飞扬,有一两次还特地朝邦德笑一笑,点头示意。当邦德站起身时,他也将椅子拉开站了起来,对着桌子愉快地喊道:“跟着你沾光不少,我想请你喝一杯,以示谢意。
你愿意来吗?”
邦德感到这人可能是中央情报局的特工。当他们一起走向酒吧时,他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邦德给记帐员和服务员各扔一枚筹码作小费。
“我叫费利克斯·莱特,”美国人说道。“很高兴见到你。”
“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
“哦,太好了,”莱特说,“让我想想,怎样庆贺一番呢?”
邦德坚持要请莱特喝一杯“岩石”牌威士忌,然后他仔细地瞧了一下调酒员。
“一份马丁尼鸡尾酒,”他说。“一份,倒在一只深口香槟高脚杯里。”
“是,先生。”
“等一等,我要变个花样,用三份高登酒,一份伏特加,半份基那酒混在一起搅匀,冰镇一下,摇匀后再放一大片柠檬皮。明白吗?”“当然明白,先生。”调酒员对这种吃法似乎很赞赏。
“好,这才是真正的鸡尾酒,劲头一定不小。”莱特说。
邦德大笑起来。“当我集中一精一神考虑问题时,”他解释道,“在晚餐前我顶多只喝一杯,但是这一杯得够冰、够烈、够味,必须是混合调制的。刚才那种鸡尾酒调配法是我的专利,一旦我想好了一个有趣的名字,我就去申请专利权。”
他边说边看着调酒员按他吩咐把调好的鸡尾酒倒进杯子里。他仔细地欣赏着深口酒杯里的淡黄色酒液,由于刚才调酒员的搅动而微微充着气。他伸手端起杯子,吸了一大口。
“很好,”他对调酒员说,“但是,如果你们的伏特加是用麦子而不是用土豆酿造的话,这酒就更好喝了。”
调酒员受一宠一若惊地笑了起来。
莱特对邦德的酒仍然很感兴趣。“你很会动脑筋,”他颇为高兴地说。
当他们端着杯子来到房子的一角时,莱特压低声音说道:“今天中午你已尝到味道了吧?最好称它为‘莫洛托夫鸡尾酒’。”他们坐了下来,邦德会意地捧腹大笑。
“我看见那个出事地点已经做了记号,用绳子拦开了,汽车只好绕道从人行道上走。我希望这次爆炸不会吓跑那些准备来此豪赌的大亨。”
“人们认为这是赤色分子干的,或者是煤气总管发生了爆炸。所有烧焦的树将于今晚被锯掉。如果他们象在蒙特卡洛那样处理这种问题的话,那么明早就看不出任何迹象了。”
莱特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睡椅”牌香烟。“我很高兴和你一起执行这项任务,”
他边说边看着邦德的鸡尾酒饮料,“因此我特别高兴的是你没上西天。我们颇为关注此事,处里十分重视这项任务。实际上,华盛顿因为我们没能执行这项任务而深感遗憾。你是知道那些高级人物的。我想你们英国那些官员也一样。”
邦德点点头。“他们对别人抢先得到的新闻总是有点嫉妒的,”他承认。
“不管怎样,我听从你的指挥,尽一切可能提供你所需要的任何帮助。
这儿有马西斯和他的伙伴们,也许需要我尽力的地方不多。但是不管怎样,我随时听你的命令。”
“我很高兴你来帮助我,”邦德谦逊地说。“敌人已经盯上了我,也许还有你和马西斯。说不定他们已经设下圈套,等我们钻进去。利弗尔似乎就象我们所想的那样凶悍。我想现在还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但是如果你能来矿泉王城俱乐部,我将感到非常高兴。我已有了一位助手,叫琳达小一姐。赌一博开始后,我想把她托给你照管。你对她不要不好意思,她是一位美丽的姑一娘一。”他微笑地看着莱特,又说:“你留神看着利弗尔的那两个保镖。我想他们是不会诉诸暴力的,但是谁又能说得准呢?”
“我也许能帮着做点什么,”莱特说。“在参加这个组织之前,我曾在海军陆战队服过役,这也许可以使你放心一些。”他看了看邦德。
“当然,”邦德说。
莱特是得克萨斯州人。他谈着自己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情报机构的工作情况。在这样一个许多国家云集的组织中干活,很难保证自身的安全。
邦德想,善良的美国人极易相处,尤其是得克萨斯州人,莱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费利克斯·莱特大约三十五岁,个子很高,骨架不大。他那轻便的棕褐色的西服宽松地套在肩上。他的言谈举止似乎不紧不慢,但是人们只要见到他一眼便可感到他内在的速度和力量。显然,他是一个刚毅的、无情的战士。
当他弯身坐在桌旁时,仿佛具有一种猎鹰的气质。他的脸,他那尖尖的下巴、颊骨和那略为歪斜的大嘴都给人以一种猎鹰的形象。他那灰色的双眼显得很机警、深沉。当他的双眼碰到“睡椅”牌香烟散发出的烟雾时,便自然地眯起来,这种一习一惯动作更增添了他的持重老成。这种眯眼的一习一惯使他的眼角形成了一道道皱纹,使人感到他的笑容往往表现在眼角上,而不是在嘴巴上。
一绺金色的头发斜着掠过前额,使他的脸带有一种孩子气,而近看的话就不是这样了。虽然他好象非常坦率地谈论着他在巴黎的工作,但是邦德很快注意到,他从不提及他在欧洲或华盛顿的那些美国伙伴。邦德猜想,莱特为了保护自己所属组织的利益。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谈谈也无妨。邦德很同情他的这种想法。
这时,莱特已喝完第二杯威士忌。邦德将芒茨夫妇的暗中监听活动和他那天早晨沿着海岸对利弗尔别墅所作的短暂侦察情况告诉了他。这时已是七点半,他们决定一齐步行回饭店,在离开赌场前,邦德将身上的两千四百万法郎寄存在筹码兑换处,只留下几张一千法郎的钞票作零用。
他们走向辉煌饭店的时候,看见一队修路工人已经在爆炸现场忙乎起来了,几棵烧焦的树干被连根刨了起来。从一辆城市洒水车上拖下来的水龙软管正冲洗着林荫大道和人行道。炸弹坑已经填平。只有几个过路人偶尔停下观看。邦德想,“隐士”饭店一定已经进行了整容手术,还有玻璃被损坏的商店和临街房屋也将修饰一新。
在这一温一暖的蓝色薄暮中,矿泉王城再次恢复了它宁静而整洁的风貌。
“你认为那个看门人在为谁干活?”当他们走到饭店跟前时,莱特问道。
邦德也不清楚,便老老实实告诉莱特不知道。他记得马西斯曾说过:“除非是你自己收买了他,否则你必须假定他已被另一方收买了。所有的看门人都可以被收买,但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他们这类人在接受职业训练时便认定所有旅客都是招摇撞骗的能手,只有印度王公一类例外。所以他们对任何旅客都在暗中监视。”
果然,他们一进饭店大门,那看门人就急匆匆上来问邦德是否已从中午那不幸事件中恢复过来。邦德想起马西斯的话,便将计就计地回答说仍然很头晕脑胀。看门人听完邦德的话后,便礼貌地预祝他早日康复,转身走了。
邦德希望利弗尔能收到这一错误信息,认为大邦德在今晚的赌台上一定会一精一力不济。
莱特的房间在四楼。他们约好了大约十点半或十一点钟在赌场见面,这个时间通常是高额赌注开始进行的时候,然后,他们在电梯口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