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马群岛的首府是拿一騷一。
拿一騷一市的议会大街坡度很陡。一个姑一娘一驾驶一辆宝石蓝莫里斯双人小轿车从上面俯冲而下,正要转入海湾街时,横巷里冲出一辆马车,差点闯上小轿车。那匹老马吓了一大跳,猛然一昂首,惊嘶一声,老车夫连忙勒住。那小轿车也在行人道边停住,驾车的姑一娘一从车里走了出来。这是一个美丽无比的姑一娘一。
“你差点儿把我老伴的鼻子给磨扁了,小一姐!你开车该慢些呀!”老车夫嚷着。
姑一娘一把双手放在一臀一部,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似乎她从不曾被人这么指责过。
“你最好也不要闭着眼横一冲一直一撞,这儿是马路又不是溜马场!应该把你连同那辆破车赶到草地里去。”
那个黑人老车夫张口结舌,想了想只好自己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小一姐!
算我不对,算我不对,好不好?”说着鞭子一扬,马车动了。但他仍然回过头来直盯着那姑一娘一:“真是个美人儿!”
在二十码以外,詹姆斯·邦德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于这位姑一娘一,他的看法和车夫一样:美艳绝伦,而且口啮伶俐。但是,邦德所知道的远远不止于此,他知道这姑一娘一是谁,而且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这姑一娘一。
马车开走后,姑一娘一回身走到路旁那间烟草店。只听她对那店员说,“不,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那海军牌香烟。”姑一娘一说。“我告诉你我要的是一种让人吸了就想吐的香烟,我吸烟的目的就是戒烟,你们这儿难道没有这种烟吗。”
拿一騷一商人经常会碰到这种疯疯颠颠的游客,他们的店员涵养很好,对客人的怒责也已司空见惯,不当回事。那店员说:“好吧,小一姐……”然后,转过身,懒洋洋地到货架上去找那还没有生产的香烟。“这不是戒香烟的好办法!”姑一娘一的背后响起了邦德的声音。姑一娘一回头严厉地瞧着邦德:“你是谁?”
“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是戒烟方面的世界权威,因为我戒过无数次的烟。
你今天碰到我这戒烟专家,是你的运气!”
姑一娘一上下打量着邦德。她过去在拿一騷一没有见过这个人,分明是个新来者。
拿一騷一的天气如此燥一热,但这人仍然穿戴得整整齐齐,态度冷静,一精一明,很让人对他有好感。于是她的心理防线解除了。“噢?真的?让我听听你的戒烟秘诀。”
“戒烟的唯一秘诀,就是不一抽一。而且一旦戒了,就不要再一抽一,否则,你还不如改一抽一一种比较一温一和的香烟。”邦德下命令似地向店员说:“拿一包过滤嘴公爵牌香烟来!”邦德接过就一交一给姑一娘一:“试试看。初次见面,算是我的见面礼。”
“噢!我不能……呃,我是说……。”
然而邦德已经付了钱,又为自己买了包契斯特香烟。两人一起走出商店,并肩站在遮一陽一蓬下。这时街上骄一陽一似火,正是酷暑一逼一人。邦德说:“我这个人有个一毛一病,一谈起了烟就想起了酒,但愿你是一件一件的戒,不会同时又戒烟又戒酒吧?”
“这个问题很突然,邦……呃……邦德先生!”姑一娘一不自觉地流露着热情。
“不过,要是你一定要喝酒,咱们到城里去吧!这儿太热。你知道蒙太奇要塞过去的那个华字码头吗?”姑一娘一迅速地扫视一下大街;“那个地方可不坏。走,我带你去。当心汽车外壳,它已经被太一陽一晒得滚一热,可能会烫得你起泡呢!”
烫得起泡怕什么,就是热得把衣服都烧了,邦德也不在乎。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这是他到达拿一騷一的第一天,想不到一下子就赢得了姑一娘一的信任。
姑一娘一专心地开着车。邦德故意侧着身一子坐着,以便能更好地观察她。她头上戴着一顶阔边草帽,帽上圈了一条蓝丝帽带,帽带上用金色的字写着:“快艇,欧兰特号。”她上身穿一件灰白条子丝衬衫,下一身是一条米色的百褶裙。一身肌肤白一里一透一红。她没戴戒指,也没戴其它首饰,只在左手腕带了一支方形黑面的男用金表。
邦德所知道的,比这还要多。今天早上,他已经查过了她的移民登记表。
这姑一娘一名叫魏维塔丽,意大利人,芳龄二十九。职业栏填的是“演员”。六个月之前,随一艘叫做“欧兰特”号的游艇来到拿一騷一。人们都知道她是这艘游艇主人的情一人。游艇主人是个意大利人,名叫艾明戈。入境检查处处长比德门跟警察局长夏宁,称魏维塔丽是意大利的一妓一女,邦德不敢苛同,现在他证实了自己是对的。她虽然虚荣心强,又不太守规矩,但却不是一妓一女一类的人物。她可能跟男人们睡过,不过,显然是她挑选男人,不是男人们挑选她。
按邦德的判断,这女人是那种有主意,有过脾气,一性一格刚烈的人。她象一匹阿拉伯名驹,只有好的骑手才能驾驭。你征服得了她,她就是你的一奴一隶,但你要是被她征服了,你就只有作她的一奴一隶。邦德很愿意在她身上试试自己的力量。当然得另找时间。此时此刻,另一个男人正在马鞍上。如他上去,定会弄得个人仰马翻。他得先把“公务”做完。
莫里斯轿车已经驶出市区,沿海岸向东开去。魏维塔丽一本正经地只管开车,没有跟邦德一交一谈过一句话。
海岸外天水一片,白一浪一朵朵。这就是巴哈马!这就是北起美国佛罗里达东南,南至古巴之北,一连串五百哩绵连岛屿的总称——巴哈马群岛。三百年前,这里是大西洋上海盗出没的地方。今天观光客们尽情地领略着这里流传的种种一浪一漫神话。
车子左弯右转,从平坦的公路开上了一条沙石小路。姑一娘一将车开到一座象仓库一样的石墙废墟前面停下来。就在废墟墙基上,搭有一座房子,外面是粉一红色的板壁,白色的门窗。大门口挂了一块木板招牌,画着一个火药桶,桶上有个骷髅头,一交一叉着两支大骨骼。维塔丽停了车,两人从车上下来,进了那扇白门,穿过一间铺有红白格子花地板的小餐厅,来到屋后一处用海港碎石筑成的凉台上。二人在凉台边找了个有荫凉的座位。穿得脏稀稀的侍者过来问要点什么。邦德看了一下手表,对维塔丽说:“正好是中午了。你要喝什么酒?浓一点的还是淡一点的?”姑一娘一说:“淡一点的。来一份勃洛蒂调合酒好了。”
邦德说:“为什么不喝浓一点的呢?我要一杯伏特加,跟一碟辣菜。”
侍者点点头离开了。
“伏特加对我太辣了。”姑一娘一维塔丽说着,把附近一张椅子用脚钩了过来,两一腿平搁在椅子上。但仍觉得不舒服,就把凉鞋脱掉。然后往椅背一靠:“你是几时来的?我以前没见过你。”
“我是今早由纽约刚到。想在这儿置些产业,房子或土地。现在似乎来得正是时候,最近到这儿来的富豪们很多,价格本来就不稳。现在他们都要走了。你来这儿很久了吗?”
“快六个月了。我是乘欧兰特号快艇来的。你应该见过那艘大型游艇,你在机场降落时正由欧兰特头上飞过呢?”
“你是说长长的流线型的那艘吗?那就是你的船?真美极了!”“是我朋友的船。”
“你就住在船上么?”
“哦,不!我们在岸上还有一幢房子。如果没有这幢房子,我们就只能住在船上。房子是在波密拉海湾,也就是在欧兰特号抛锚的附近。房子其实是一个英国人的,听说他要把它卖掉,房子很美,地点也极安静。”
“哦?这和我理想的房子真是一模一样!”
“我们再住一个礼拜就要走了,你要买现在就可以去行动!”“怎么不多住一段时间呢?”邦德瞧着维塔丽的眼睛:“真遗憾!我真想……”
侍者把酒菜端来了,维塔丽把自己的调合酒调好,喝了一半,掏出公爵香烟,用邦德的打火机点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缕:“味道还可以,至少它还象是香烟。为什么你说自己是戒烟专家呢?你结过婚吗?”
邦德觉得对于戒烟这个问题现在可以避而不谈了,于是只回答她下一半问题:
“还没结婚。为什么你的英文会说得这么好?你的口音听起来象意大利人,不是英国人。”
“我是意大利人,我叫魏维塔丽。长大以后到英国读书,后来改学戏剧,演英国戏,你知道?这是我父母的主意,他们认为女孩子学演戏是顶好的。
不幸在一次火车失事里我父母都死了,我回到意大利自己养活自己。我还记得英文,但是……”她毫无痛苦地大笑,“没多久英语就忘光了。”
“你这位有游艇的朋友,”邦德看着海面,“他大概可以照顾你吧?”
“不。”这答案很简略。可是,由于邦德没有说话,所以,维塔丽又接下去:
“他其实不能算是我的朋友,只能称为监护人。”“哦?”
“你可以到游艇上来看我们。”维塔丽觉得应该装得高兴一点,于是夸耀似地说:“他名叫艾明戈,你可能已经听到过他的名字。他来这儿是为了要在海里捞宝呢!”
“真的?”现在轮到邦德表示好奇了。“捞宝?这是多迷人的一件事呀!
噢!自然,我得去拜会拜会他。捞的是什么宝?船上有些什么宝呢?”“天知道,他神秘得不得了。他有一张海图,但他从来不允许我看。每次他开船出去探察或是做什么,都只让我呆在岸上,不许我一道去。有不少人对于他这次捞宝投下了资金。听说这些人都是股东,几天前都到巴哈马来了。在一周之内,我想他们就会作好一切准备工作,随时可能启航离开这儿。”
“那些股东们是些什么大人物?是不是有些神经质呢?猎宝的故事往往结局都一样:不是已经有人偷偷摸一摸地先把宝物运走了,就是发现那古代运金船包在珊瑚深处,根本捞不到。”
“那些股东看起来都不错,个个有钱,只是个个看上去笨头蠢脑。对于捞宝这件事,他们似乎都很热心。他们整天都跟艾明戈在一起,我想大概是在订计划、订方案吧。晴天时,他们也根本不出来走动,或是到海边游泳晒晒太一陽一。似乎他们害怕看见太一陽一。据我所知,他们里边没有一个人曾经到过热带地方。似乎他们都是典型死板板的生意人。也许实际情形并非如此,也许只是我观察得不够。今夜听说艾明戈要在卡西罗邀他们去赌赌玩玩呢。”
“你整天都干些什么?”邦德不由急切地问。
“哦!到处逛逛。替船上采购些生活必须品,坐着汽车兜兜风啦,到那些主人不在的海边私人浴场去玩玩啦等等。我顶喜欢潜泳,我有一副潜水工具,有时我跟着游艇上的艇员一起下水去玩,有时找那些捕鱼的人。他们都乐意和我去。”
“咦?我也顶喜欢潜水!我把工具都带来了。改天你带我去玩玩,好吗?”
维塔丽看了一下手表。“我该走了,我还有别的事。”她站了起来。“谢谢你的款待!不过恐怕我不能送你回市区去,我还要上另外一个地方。这里有出租车。”
她穿上了她的凉鞋。
邦德送她到车旁,她上了车,发动了引擎。邦德打算再冒一次险,于是他说:
“也许今夜我会到卡西罗赌场找你,维塔丽!”“随你便。”她拉住变速杆,又瞧了邦德一眼。心里明白自己确实也希望再见到他。“不过,拜托你,可别在公开场合叫我维塔丽,没有人这样叫我的。人们都叫我梦露。?”
她说完送过来一个淡淡的微笑,是从眼睛里发出的微笑。车轮转动拍打着沙子和砾石。一阵蓝烟消失在远处。邦德一直瞧着她车子的去向,其实她仍是向右转—
—开进拿一騷一市内去的。
邦德笑了,自语道:“鱼儿上钩了!”然后,他走回店里付了钱,叫了一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