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英雄莫问出处
87
郭芳家出事儿了。胡小玲和另外两个警察接到郭芳的报警电话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三个人扑进郭芳家的客厅,愣住了。只见客厅里一片狼藉,茶几翻了,椅子也东倒西歪,地上遍布着碎玻璃。郭芳靠在墙角,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俏俏挨着她,两人还在惊骇地哭着。
郭芳见胡小玲他们来了,满是血的手还攥着菜刀抖着,显然是被吓得还没缓过神儿来。
胡小玲走过去从她手里轻轻拿下菜刀。好像郭芳这时才看清楚蹲在她面前的人是胡小玲,哇地哭出了声:“……是,是租我房那个胖子,半夜里我想上厕所,他,他想耍流氓……我就觉得他不是个东西,睡觉的时候,我枕头边儿都放着菜刀……”
“你伤着他了吗?”胡小玲关切地问道。
“我……打不过他……他跑了。”
“郭芳,别怕了,有我在……我们先送你上医院,啊!”胡小玲说着就要扶郭芳起来。
“别碰我,疼!”郭芳渐渐平缓下来,这会儿也知道哪儿疼了。
胡小玲定睛一看,郭芳手上的口子很长,还在流血,忙到卫生间找了条毛巾,把郭芳的手缠上暂时止住血,然后送了医院。
到了医院一检查,好在除了手没伤到别处,但是口子太深得缝针。医生忙活着给郭芳缝针。郭芳坐在医务室里,也不敢看大夫,任凭他在自己的手上穿针引线头,自己低着头,一边发抖一边哭着。胡小玲紧紧地抓着郭芳的另一只手,看着面前这对可怜的母女,心里不由得酸溜溜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女人,郭芳就惨成这样儿?
88
江建平又休息了,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犯愁,家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正当他拿不定主意,在餐车里百无聊赖地瞎琢磨时,看见胡小玲了。只见胡小玲穿着警服,沿着车厢走了过来。江建平一看见她,莫名地目光中就露出了一丝烦恼,接着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胡小玲走到江建平跟前,在他对面坐下:“怎么连车都不下了,是躲我呢吗?”
江建平口气冷淡地道:“你怎么还找这儿来了?不会是妈让你来的吧?”
“你真想错了,你觉得我来找你干嘛,拉你回家吗?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来干嘛?”
“郭芳受伤了。”
江建平愣了一下,但态度也还是淡淡的:“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你也不问问她是怎么伤的吗?人跟人,不能冷漠到这个程度吧?”
江建平没回答,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郭芳把房子租给了一个男的,那个男的想非礼来着,郭芳拿着菜刀跟人家拼命,打不过,把自己伤着了……”
“伤哪儿了?”江建平本想装出一副冷漠来,可听胡小玲这么说还是震惊了。
“手,缝了十二针。还好没伤着别的地方。也不知怎么的我有点儿内疚,我想……要是你不从那房子里搬出来,就不至于。”胡小玲说的都是真心话,态度也很真切。
江建平不说话了,像是在听着,也像是在想着什么。
“要不你还搬回去吧?”胡小玲恳切地问道。
江建平一听就急了:“她伤了,你让我搬回去,你什么意思啊?胡小玲我告诉你,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
“我说你不清白了吗?你要是不清白你当然就用不着搬出来了,那我就更管不着了……”胡小玲一句话把江建平噎哑巴了,接着又带着气道,“江建平,咱俩离了。离了就是离了。你跟谁好,也都合情合理合法,应该。用不着说清白不清白。”
“那你来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儿,那娘儿俩挺惨的。……我不是站在警察的角度,是站在女人的角度,我觉得郭芳挺惨的。”
“那是什么意思?”
“能帮,帮人家一把。”
“你让我怎么帮?”
“你要这么问我,我就真不知道了。反正我就觉得得告诉你一声儿。怎么帮你自己想吧。”
胡小玲不说了,江建平也沉默了,两人就这样相对坐着,就好像两只斗累了的公牛暂时歇口气。
胡小玲平静了一会儿,抬头很认真地看着江建平道:“建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觉得复婚有戏吗?没戏就算了,咱们别这么别扭着了,真难受!你不觉得难受吗?”
江建平也抬头望着胡小玲,接着,两人都笑了。这说明他们的感受一样。
“你先找吧。”
“你先找。”
89
管军在街上漫然无目的地走着。本来今天是周末,他去接阳阳,可阳阳非要跟同学走,临走还故意气管军似的说她同学家的别墅值多少多少钱。管军一赌气自己走了。
正当管军无比郁闷时一抬眼看见胡小玲了。管军像见着救星似的冲着马路对面大声喊着胡小玲的名字。
胡小玲在街对面听见有人喊自己,停下来四处张望。
“这儿呢!你别动我过去!”管军说着穿过小马路,向胡小玲跑去。
胡小玲望着管军走近:“有事儿啊?”
“也没大事儿……就是烦。哎,我问问你,我那孩子,她怎么不理我啊?怎么着我是她爹啊。可这孩子,我觉得她真就不拿我当爹了。”
“可能是好长时间不跟着你了,认生吧?”
管军摇摇头:“不是认生,太不是认生了……是排斥。她打从心眼儿里排斥我这个爹。”管军说着更沮丧了,“是觉得我不配给她当爹吧?觉得跟她那堆牛气哄哄的同学比起来,我这个爹拿不出手没面子吧?再加上,我又是一个放出来的爹……”
“管军!”胡小玲打断管军的话道,“你不能老这么想!连我都这么想,你是放出来的,可那又怎么了?你照样是挺牛的一个人啊!”
管军带着感激地愣了一下:“要是人人都这么想就好了!……那你说,我怎么能让我那丫头这么看我啊?”
“这我还真没什么经验。我带的是男孩儿啊。再说孩子主要也是我婆婆带大的,除了吃奶,我真的没照顾什么。”说到这些,胡小玲也带着一点儿伤心了,“说到底,我觉得也挺对不起我儿子。我也不知道我一天到晚都忙活什么,反正他就长那么大了。”
管军从胡小玲的伤感看到胡小玲女性的一面儿,反过来安慰她:“别伤心,你儿子长挺好的。我喜欢,挺像我年轻的时候。”
胡小玲不爱听了:“我儿子!怎么会像你啊?!”
管军又给噎了一下,接着解嘲地笑笑:“我就是那么一胡说,你别过心……你儿子跟我闺女是小学同学,没准儿以后他能帮上我忙。”
“是吗?我不知道……”胡小玲沉默一会儿,又接着说道,“你闺女跟你,可能要从头培养感情,这事只能交给时间了……要没别的事我走了。”
管军见胡小玲转身就要走,忙叫住了她:“哎!”
胡小玲又停下,回头看着管军。
“问一句行吗,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胡小玲眯着眼睛打量着管军:“干嘛想起来问这个了?”
“关心呗……有没有啊?”管军很关切地又催问道。
“没有。”胡小玲很干脆地回答道,可紧跟着刚才的女人味没了,又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警察。
“你下半辈子不想成家了?就一个人儿啊?有时候你不觉得孤家寡人的有点儿难受吗……”
“……没空想。”
“是不跟我说吧?”
胡小玲望着管军,好像是在琢磨管军的意图。
“你觉得我怎么样?”
胡小玲想都没想:“不怎么样。”
“真的,我想找个人成家了。”
“这算什么难事儿啊,你那么多红颜知己呢嘛,挑一个……”
“这你就不懂了,红颜知己,都是,没事儿,快乐,是红颜知己!有事儿了,不快乐了,就是两旁世人了。真结婚过日子,不能找那样儿的。”
胡小玲审视地望着管军:“结婚过日子,找一个踏实的,踏实了,接着出去找红颜知己,是不是这个思路啊?”
管军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怎么这么想我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其实我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花花公子。逢场作戏的事儿,我承认,有,但都不是真心的,压根都是不过心的!我的真心还留着呢!我想着,最后一把真心我得留着,留给我未来的老婆。真的,别的事儿可能我玩儿,但找老婆这事儿我不玩儿,玩儿她不就等于玩儿我自个儿吗?只要这人我找着了,我认定她能给我当老婆,我就把心一拧,系个死扣,什么红颜知己,都让她们给我远远儿的。”管军说着望着胡小玲又笑了笑,“所以,要是现在跟我谈恋爱挺赚的,我可能比谁都忠贞不渝守身如玉。这年头儿,人人都拿一辈子当几辈子活,能对一个人忠贞不渝多难啊!”
胡小玲眯眼打量着管军,可怎么看都是警察的眼光。
管军不自在了:“别那么看着我跟看贼似的。真的……你想想我……我跟你开这个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想想,千万别说不行……”
胡小玲回答干脆:“别拿我开逗,啊!你还接着叫我警察大姐吧。”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哎,你这就走了?”
胡小玲真的走了。管军没有叫住她。管军望着胡小玲的背影,这天,管军在那儿站了好久。
90
江建平手里提着一袋吃的,在郭芳家楼下徘徊着,上还是不上犹豫不决。最终,他还是往里走了进去。
郭芳给开门见是江建平,愣了一下,接着就表现出冷淡的神情来。
江建平看见郭芳的手上缠着纱布,眼眶还青着,也觉得挺内疚:“我听说你受伤了……”
郭芳没理江建平,勿自进了厨房。她正在做饭,可是一只手不能动,一只手又没法择菜于是有些气愤地冲门口喊道:“俏俏!”
俏俏从里屋跟出来,进了厨房:“妈。”
“帮妈择菜。”
江建平有些尴尬往前凑了凑:“我帮你吧。”
“不用。”
“俏俏去玩儿会,我帮你妈做饭。”江建平说着从俏俏手里拿过菜,择着。
俏俏看了她妈一眼,见郭芳没反对,乖乖地出去了。
“我没想到,我真的心里挺抱歉的。”
郭芳还是不理。
“……你休息去吧,我帮你做饭。”
“这顿你做了,下顿呢……”
江建平被郭芳噎住了:“……下顿,手不好,就先别做了。上饭馆买点儿盒饭,就是费点儿钱,也别让手再感染……生活里边,钱是重要,可人更重要。”江建平沉默一会儿,又说道,“我确实是没想到……我挺想帮你点儿忙,可我也不知道该帮什么……”
郭芳听着听着哭了。郭芳一哭,江建平更觉得内疚,好像这事儿跟自己有直接关系似的:“我知道你挺难的,一个人,带个孩子,不易……”江建平刚说了这一句,郭芳一把就把他抱住了。还没等江建平反应过来,郭芳便号啕大哭。
江建平僵住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他不能抱郭芳,可手又没地方放,就只能举着。郭芳恣意忘情地哭,她的眼泪把江建平的衣襟都湿透了。
江建平最终还是把郭芳推开了:“郭芳,我不是这意思……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来看看你。”
郭芳含着眼泪望着江建平,眼神里已经不只是委屈,更像是一种羞辱:“你来看我?你看我干什么?你凭什么来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是伤了吗?”
“伤了又怎么了?别说伤,就是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来干什么?”郭芳说着就扯手上的纱布,本来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这么一来又挣开了,血也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江建平忙拦着:“别这样!别这样行吗?!郭芳!”
两人一拉一挣又免不了肌肤之亲。郭芳顺势又抱住了江建平,抱得死死的:“你躲着我干什么?我不是女人吗?我对你就那么没有吸引力……”
“不是……”江建平的手又没地方放了。
“嫌我带着孩子……”
“不是,真不是……”
“你抱抱我。”
“我……不能。”江建平又把郭芳慢慢推开,“我来的时候真不是这么想的……我从来就没这么想过……你想,我要是这么想过,那我成什么了,不是趁人之危了吗?”
郭芳更觉得委屈了:“你多高尚啊,你怎么会趁人之危呢?!你走吧,走了,我再把房子租别人儿。”
江建平也不理解了:“你不把房子租出去不行啊?你就那么缺租房子那点儿钱啊?”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郭芳已经歇斯底里地冲江建平吼上了。
“那行……那我走了。”
江建平匆匆从楼里走了出来,长吁了一口气,毕竟是脱身了。但是说不上来的,他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心,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尽管什么也没看见。
91
这天,管军怀里抱着一个仿古的灯架子正在街上走前,突然被汽车防盗器的刺耳鸣叫声吸引了。管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司机正在驾驶座上捣鼓着一辆白色的桑塔纳汽车,怎么也打不着车,一打火,汽车防盗器就响。
管军觉得不对劲了,把灯架子立一旁走了过去,围着那辆白色桑塔纳前后左右地转。
“这车,是你的啊?”管军转到驾驶座那边问道。
“啊!”司机本来烦着,又把管军当成二手贩子了,更气不顺了,“要买二手车找别人去啊,我这可不卖。”
“是你车怎么防盗器响起来没完啊?”
“打不着火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打火怎么就防盗器响啊。”
“真是你车吗?”
“是我车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你车怎么不能开防盗器啊?”
“我正纳闷呢,这密码锁天天好好的啊,今天不知道摆什么邪……”
“你行驶本呢?”
司机觉得不对了,望着管军,“我说你是干嘛的呀?……我行驶本,你问得着吗?你警察啊?你证件呢?”
“我不是警察,就是看着你这不对……这防盗器响半天你要是车主怎么治不了啊?”
司机一听,急了:“你要不是警察我得说你废话!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这时救援公司的车来了。两个救援人员从车上跳下来冲司机问道:“是你要救援吗?”
“是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防盗器老响。”
“你行驶本呢?”
司机忙把行驶本掏出来递给救援公司的人,还不屑地白了一眼管军。这回管军知道是自己多余了,臊眉耷眼地拿起灯架子走了。
管军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去了一趟灯具城,不为别的,就怕起火。结果倒是差点让灯具城的保安把他当成了贼。管军这才恍然大悟,偌大一个灯具城,自有一个比他不知大多少倍的偌大的老总,人家不知道防火防盗保自己的身家性命啊?管军知道这心操得真真是多余了。
往回走的时候,管军的兴奋劲渐渐乏了。走到柳树胡同时,管军好像忽然间察觉到什么。管军明明记得刚才路过这儿的时候,面前那辆桑塔纳的位置不在这儿,离墙根挺近的,怎么回来时它就离墙这么远了。管军刚想到这,又看见了车跟前有一双黑色皮鞋在反光。
管军不动了,悄无声息地,把烟头扔了,看着。那穿黑色皮鞋的人左右看看,探身在驾驶室里鼓掏着。管军更确信无疑了,轻轻地往后退了几步,悄悄掏出手机,拨号。
夜太安静了,按键的每一个声音管军都觉得震撼人心地大。电话接通了,但听着胡小玲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深更半夜的你什么事?”
管军压低了声音:“喂,我是管军,别挂电话,我是报警……我看见有人在偷一辆红色桑塔纳……”他的声音已经很低了,但是在静夜中依然显得夸张地大。
胡小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你在哪儿?……你大点儿声我听不清。”
“柳树胡同37号外面……我不能再大声了,我离他们很近……听见了吗?柳树胡同37号……”管军嘴上说着,眼睛不错眼珠地盯着那辆车。就在这时,管军的手机响起了电量太低的警示声。在静夜里,这个声音夸张地大,很像警铃。管军忙捂住电话,连呼吸也屏住了,唯恐被贼听着。
但是这个声音还是被车里人听见了,他出来了,警觉地四处观望着。偏不巧,管军的手机又响了一下。这回,那个人确认近处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匆匆就走。
管军愣了一下,只见从车里又出来两个人,也跟着匆匆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站住!”管军见他们要跑,急了。
那三个人一听撒腿就跑。管军也没顾上想,撒腿就追。在这场追逐中管军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得把这偷车贼抓住一个,帮胡小玲一个忙。只这一个念头,就让管军奋不顾身了,他跑得比贼快。眼看就追上了,管军拼命一扑,抱住了其中的一个。两个挣扎着在地上滚打起来。
另外两个见同伴被管军抓住了,又跑回来救同伴。管军被结结实实地踹了几脚,一松劲儿,那个被抱住的人脱了身。管军又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又扑上去,死死抱住了那人的腿。就在这时,管军忽然觉得腹部一阵巨痛,全身的力气也随着消失殆尽。
胡小玲他们赶到时,管军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眼睛闭得死死的,怀里仍然紧紧地抱着一只皮鞋。
93
一天一宿了,管军仍在昏迷中。胡小玲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管军最记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女儿,阳阳。
胡小玲和阳阳站在重症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着身体上插着各种管子的管军。胡小玲的目光停留在管军身上,久久没有移下:“你爸爸要是能说话……现在最担心的可能是你,以前他说起过,最在乎的就是你……现在你爸爸伤了,周末,我去接你,好不好?”
阳阳眼里已经含着泪了,可就是拧着:“我去我妈那儿。”
胡小玲觉得阳阳也实在不通情理了,口气中带出了不满:“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妈度蜜月去了。在国外,也联系不上。”
阳阳不说话了。
“你先去我家,行吗?我听说,你跟庆庆是小学同学……他会照顾你的。”
这时,陈继军匆匆来了。胡小玲忙迎上去。
陈继军把一份资料交到胡小玲手里:“查管军的档案了,管军原籍东北,东北还有爸妈……咱们通知他们吗?”
胡小玲犹豫了,隔着玻璃窗,再度把目光投向昏迷不醒的管军:“等等吧……我希望他醒……他会醒的吧?”
江大妈已经知道管军的事儿了,一见胡小玲把阳阳带回家,就拉着阳阳的手,眼泪劈里叭啦地往下掉:“你说说这,都怎么闹的,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醒不了了呢?”
胡小玲低声纠正道:“妈,不是醒不了……是暂时还没醒。”
“我得说句公道的话,虽说那管军啊是放出来的,一开始还跟咱们捣乱,可我觉得,他是真的应了那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江大妈的话说到胡小玲心坎上去了,江大妈接着道,“老天爷,他可别醒不了。”
庆庆搬着一摞书从自己屋里出来,放在客厅:“我把屋子腾出来了,也擦完了……”
胡小玲看看庆庆,对阳阳说:“阳阳,以后周末回来,你用庆庆的房间。庆庆在客厅里。你们俩现在还是同年级吧?还可以互相帮助做做功课。”
庆庆见阳阳站着没动,从她手里接过书包,进了房间。
江大妈就没见过阳阳这样的孩子,挑食挑得厉害。江大妈本来是心疼这孩子,成心做了一桌子菜,轮着样给阳阳夹菜,可她夹什么,阳阳就往出挑什么。
江大妈和庆庆不解地看着,都傻眼了。
江大妈实在看不下去了:“阳阳,菠菜也不吃啊?”
阳阳也不理,自顾地从碗里往出挑。挑完菠菜,阳阳碗里就不剩什么东西了,随便胡噜了两口,一推碗,回房间了。剩下江大妈和庆庆,面面相觑。
江大妈对庆庆低声道:“我活了半辈子,就没碰到过比这更难捣鼓的小姑娘……我就不明白了,独生子女怎么都变成这样儿了?”
“她小时候不这样……”庆庆说着也大口往嘴里胡噜饭。
江大妈有些不理解了:“小时候?”
“上小学的时候不这样……要不我跟您说呢,她更年期提前了。”
江大妈又气又觉得可笑,给了庆庆一巴掌。
94
管军有了知觉,慢慢睁开了眼睛。正在换药的医生忙冲等在玻璃窗外的胡小玲招手。胡小玲瞬间就出现在了管军病床边:“管军……你醒了?”
管军视线模糊着,接着渐渐清晰了,先看清了胡小玲的警服,警徽,肩章。管军觉得眼晕,又把眼闭上了:“你……啊……我……怎么了……在这儿……”
胡小玲的视线也模糊了:“管军,别闭眼,醒醒……”
管军睁开眼:“醒着呢……你不会……又把我……抓了吧?我没……犯法啊……”
“……我没抓你,是你受伤了……”
管军好像想起来了似的:“啊好像……是有点儿疼……没抓我?你就不能把警服……脱了……换一身儿别的……”管军话没说完,眼睛又闭上了。等他再次睁开眼时,胡小玲已经穿上了自己送给她的那套红色连衣裙,红色高跟儿鞋。
管军从上往下打量着一身红衣裙的胡小玲,眼睛一亮,笑了:“行!送你八个字:胡娘半老,风韵犹存!”
胡小玲也笑了一下,接着眼圈又红了。
管军打量着,忽然觉得有些遗憾:“有样最重要的东西忘了送你了……也没关系,你,咬一下嘴唇。”
胡小玲愣了一下:“为什么?”
“咬一下。”
胡小玲咬了一下嘴唇,嘴唇被咬红了。
“红了……这回好看了。记住了啊,口红是最重要的……口红是女人必备的武器,这么重要的东西我给忘了。我要是不死,给你配一支口红,也要大红的。”
“你可不许死。”胡小玲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行,不死,你说不死就不死。”管军笑了,望着胡小玲,“你真漂亮!”
胡小玲从没有作为一个女人这么被一个男人审视过,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向了别处:“别这么看着了,不好……问你一声,你受伤的事,用不用通知你在东北的父母?”
管军想了想,开了句玩笑:“要是死了就通知,不死就不用了,别吓着他们。”
“别说死……”
“行,你说不死就不死。”说完,管军还是夸胡小玲漂亮,“你知道吗,其实啊,女人不了解自己,要说了解,还是男人了解女人,我都不用两只眼,一只眼就看出来了你是那么好的美人坯子……转过去我看看……”
胡小玲流着泪转过身去,让管军看背影。
“背影也好看……看女人啊,正面看容貌,背影看风情……你啊,都好,没挖掘出来,糟贱了……要是我不死,活过来我追你啊……转过来吧……”
胡小玲转身的一瞬间,擦了一下眼泪,接着又冲管军笑了。
“就是……你看,笑多好看啊……别哭了啊,我活了快四张了,从女人堆儿里过来的,就没有哪个女人跟我在一块儿不是为了抠饬我,就你,是倒贴,就冲这,我活了追你,啊。你让我追你吗?”
胡小玲应和着他,也笑了一下,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管军居然在病床上露出了那么阳光的笑容:“那说定了。”接着皱起眉头摸了一下腹部,“我不能笑,一笑就疼……小玲,以后我就叫你小玲了啊……我累了,想……睡会儿……”
胡小玲忍着眼泪:“睡会儿,行……可你一定要醒啊。”
“好……我醒。”管军是这么答应她的,答应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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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车大姐真格的做起了媒婆。她按约好的时间、地点把陈静带到江建平面前。餐车大姐看着江建平,笑嘻嘻地给他们做了介绍:“这是江建平,我们同事。这是陈静,老师。握个手吧。”
陈静是个老师,多少带着点书卷气,看上去也很标致文静。江建平本质上也是一个不善言词的人,所以两人初次见面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当着餐车大姐的面又都故做大方,握了握手:“你好。”
餐车大姐对陈静道:“我们可是火车刚到,下了车我就直接把他押来了……”又对江建平,“我可不能陪着你们,我得回家带孩子去,你请陈静吃晚饭,不许抠门儿啊。”餐车大姐笑了笑,转身走了。
剩下江建平和陈静,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坐下,也没说让对方坐下,就这样都带着明确的目的而又尴尬地戳着。愣了一会儿,两个人同时又说了一遍:“你好!”接着,两个人又都带着礼貌地笑了。这笑容不做作,看得出两人也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感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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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军脸带笑意睡过去了。胡小玲一直在等着他能自动醒来,可他一直没醒。胡小玲望着他,终于感到了某种不祥。胡小玲轻轻叫管军的名字,可他没有反应。胡小玲再叫,还是没有反应。胡小玲再叫,声音已经变调了,可管军怎么叫也没反应。
管军已经深度昏迷了。
胡小玲跟着大夫们奔跑着再次把管军推向急救室,胡小玲一边跑一边说着:“……他就说他睡会儿,他说他会醒的。管军,你可别死!管军……”
胡小玲被护士拦在急救室的门外。胡小玲急得不行,这回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刷”地下来了。她自己也想掩饰,匆忙地擦,可是新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李海洋和陈继军他们也来了,远远地看见了一身红裙的胡小玲,觉得她的装束有些怪异,都离得远远儿地看着,更想不明白她的眼泪是什么意思。
陈继军对李海洋道:“这管军醒过?说了什么没有啊?”
“肯定是没说……要不胡小玲能急成那样吗?他可别死。那偷车的长什么样儿他可还没说呢。”李海洋就这么给胡小玲的眼泪做了解释。
闻讯而来的江建平也匆匆跑了过来。
“江哥,来了?”李海洋打了声招呼,接着抬下巴一指,“小玲姐在那边儿呢。”
江建平也没见过这种装束的胡小玲,都有些不敢认了,放慢步速走了过去:“小玲?!”
胡小玲泪眼婆裟地回过头,一看是江建平,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把江建平抱住,哭得更厉害了。
李海洋一见,“哟”了一声,忙转身带着同事们回避了。这时,赵政委也匆匆赶来:“怎么样啊?我去问问情况……”
李海洋把赵政委拦住:“您先别问情况了,急救呢……别耽误人家破镜重圆!”
赵政委愣住了:“这话怎么这么矛盾啊,什么意思?”赵政委说着向胡小玲这边看去,只见胡小玲的胳膊紧紧地抱着江建平的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
而江建平这会已经被胡小玲的举动弄愣了,接着,又好像体验到了一点儿久违了的什么东西,也紧紧地抱住了胡小玲:“小玲,别哭,会好的,都会好的……”
胡小玲不说话,依然呜呜地哭。江建平抱着胡小玲,体察着衣服的质感和人的质感,渐渐的,他感觉到不太一样了。接着,他也感觉到胡小玲哭得也不对。可胡小玲抱住他是真的,哭也是真的。
江建平轻轻推开胡小玲,看着,琢磨着:“看来是生死相许了?!”江建平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胡小玲抱得越紧,哭得越厉害,就说明胡小玲离他越远。
胡小玲愣了一下,抹了抹眼泪。
江建平又补了一句:“知妻莫若夫嘛!虽说是前妻……他已经进你心里了,是吧?”
胡小玲不哭了,对江建平先是有几分不解,接着又隐隐地不安了:“你干嘛这么说啊?”
“……你从来就没这么哭过。……你这样子,我也从来没见过。……你也从来没这么软弱过。你……变化挺大的,我都有点儿不认识了……是为了他吗?”
胡小玲更不安了,又抹了抹眼睛:“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你变了。”
胡小玲彻底愣住了。
97
管军到鬼门关溜达一圈又回来了。他躺在病床上,眼睛慢慢地再度睁开,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胡小玲。胡小玲已经把那身儿红衣裳换了,又穿上了警服。
管军愣了一下:“怎么……又变成了警察……”
胡小玲笑了一下:“我本来就是警察……我现在在工作,当然得穿警服了……”
“我怎么觉得好像……那么长时间没见你了似的,你都忙什么呢?”他的声音很低,像是轻轻问候她。是久别重逢似的那种问候。
她眼圈红了。“不是多长时间……是你死过去了,又活了……”
“……哦……我还出生入死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她了。她也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神互相碰在一起了,多了太多的东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了。最终,他笑了一下,她也笑了一下。大概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生动更准确更普通也更难以描摩的表情了。
然后,胡小玲究竟还是警察,心里还是着急的:“你现在能多说会儿话吗?我想问你案子的事……我挺着急的。”
“……能说,问吧。”
胡小玲冲玻璃窗外招了招手,陈继军和另一个警察进来了,拿着笔准备记录。
“你还想得起来吗?那天晚上的事,偷车贼的线索,你记得什么?”
管军不明白地看看胡小玲,又看看陈继军:“线索?那人没招啊?”
胡小玲也不明白了:“谁啊?”
管军惊讶道:“我不是把人给你们抓住了一个吗?”
胡小玲真是又想哭又想笑:“……没有,你抓住了一只鞋。”
管军一脸沮丧地愣了好半天:“我还以为抓住了呢,我记得我抱得挺紧的……怎么……就一只鞋呢?”管军喘口气又接着道,“路灯没那么亮,没看清人脸,不记得什么了。”
“一共是几个人?记得吗?”
“三个。”
“他们的大概特征,高矮胖瘦,记得吗?”
“只有我抱住的那个,跟我差不多高,胖瘦也差不多,劲儿挺大的,觉得跟我也差不多吧!……那两个,我没看清。”管军看出胡小玲他们失望的神情,“失望了是吧?我也失望……我都拼了命了,怎么就只抱住一只鞋呢?”
98
薛冬娜度蜜月回来了,还是那么花枝招展的样子。有所不同的是,喜气洋洋的脸上还带上了洋范儿。她见胡小玲远远地匆匆赶过就热烈地挥手打招呼:“嗨!”
“你总算是回来了……”
薛冬娜笑了:“你想我了?我这不是去度蜜月去了吗?你知道夏威夷多好吗?我都不想回来……”
胡小玲没心思笑:“幸亏你还是回来了……管军受伤了,重伤,差点儿死了……”
薛冬娜愣住了,半天没言语,接着眼圈儿一红,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他……人呢?”
“还在医院……别哭,没危险了……可你得管阳阳,现在他肯定顾不上了,阳阳在我们家呢……”
薛冬娜“哟”了一声:“可……可我跟我们家老金说好了的,不带阳阳过来。”
“怎么着她也是你生的,你有监护的责任。管军现在伤成那样,顾不上了。”
薛冬娜想了想:“得容我跟老金商量商量。三天……我给你准信儿。”
三天之后,薛冬娜主动找上门来。胡小玲一脸期望地望着薛冬娜。可薛冬娜却是一脸的为难:“……你说怎么办哪?我们家老金不同意我带阳阳回去,说那样我们就离婚。我这刚结一个月,不能就离吧?那成什么了?你也知道,得到幸福挺不容易的。”
胡小玲看着薛冬娜那张脸:“你得到的都是什么幸福啊?”
“这切身体会的事儿……谁经历谁知道,说了你也不懂。”
“是,我没法儿懂……阳阳可是你亲闺女啊……”
“我知道啊,是我亲闺女……小玲,女人的事你还不懂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能说扔给扔了吗?”薛冬娜说着往胡小玲跟前凑了凑,说体己话似地压低了声音,“我啊,就是需要点儿时间……等我把老金彻底搞定了,我肯定接阳阳回家……”
“你跟他都结婚了还不算是彻底搞定啊?”
“太不算啦!”薛冬娜反过来教训起胡小玲了,“你怎么这么幼稚啊?结婚,只不过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雪山草地都没到呢!”
“那行,你接着走吧,就是不知道你走完了万里长征是哪年哪月哪一天了。”胡小玲气馁地说完,站了起来,“我忙。”
99
管军出院了。胡小玲用单位的车和陈继军把他送回家。可到了家,管军租的房子的门怎么也打不开了。管军纳闷,往后退了一步看看:“是这房啊,门锁怎么打不开啊?”
陈继军从管军手里拿过钥匙,刚要往锁孔里插,门从里面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管军愣住了:“你是谁啊?”
“谁?我是房主。这房是我的。”
管军愣住了:“不是租我了吗?”
“租你了?谁租的?”房主说着,看看胡小玲他们,“警察在这儿呢,你跟他们说说……我收没收过你钱。”
“中介公司收的……”
“中介公司?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房钱。”房主说完,不客气地把门“哐”撞上了。
管军租的这套房的确是黑中介捣的鬼。等他们再去找那家中介公司,人早就没影了。管军这叫一个郁闷,正如他自己所说,连环套似的,还都让他赶上了。
没办法,胡小玲只能让管军先回平房去住。
胡小玲和陈继军把管军送到平房时,江大妈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而且把屋子也收拾了一番。管军伤还没好利落,虚弱得直冒汗:“不好意思,我得躺着。”
江大妈忙把沙发上的东西都收拾了,让管军躺下,然后看看胡小玲。
胡小玲没办法:“妈,您只能还搬回楼里,跟我住。这两间房子,阳阳得占一间。江建平……不是得隔两三天才回来吗?回来了,就跟管军一间屋,再支个单人床吧……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着房,只能先这么凑合了。”
江大妈满心的不乐意,可嘴上没这么说:“我能说什么呀,你说凑合就凑合呗。”
管军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看着江大妈道:“大妈,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江大妈一碰上客气话就不好意思了,“你好好养着,什么都别想,啊!”说着又看看胡小玲,“那你这……伤没全好,也没人照顾你,怎么办呢?你不能指着小玲吧?她可忙……你养伤,吃上顿没下顿可不行。”
“没事儿,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管军也看看胡小玲。
江大妈和管军的目光都落在胡小玲身上,可胡小玲就是装着没看见。
江大妈想了想道:“那得吧,我照顾你。谁让你是为了抓坏人呢……”
“大妈,千万别!我妈都没照顾过我……我别扭。”管军接二连三地推拖了,“真的,我谁都用不着。”
胡小玲虽然当着江大妈和管军的面什么也没说,但第二天她还是来看管军了。管军躺在沙发上看着胡小玲忙忙碌碌,眼睛就跟一根线拴在胡小玲身上似的。
胡小玲把水和药给管军准备好。管军想伸手接,可胡小玲把药和水都放旁边桌上了。
“递我手里吧,我不碰你……我一斜身子就拽着伤,疼。”
胡小玲只能又把水和药拿起来,递到他手里。
管军笑了笑:“我知道,你开始跟我避嫌了,是吧?男人和女人,在什么情况下才需要避嫌呢?大街上迎面碰上那个不认识的用不着避嫌,用得着避嫌的都是认识的,有好感,就是互相吸引了……的时候……”
“我忙。”胡小玲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
“小玲……生死我挺过来了,生死关头的话我可没忘……你也没忘吧?”
胡小玲没回答,接着往出走,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口处。
“我这可跟你认着真呢……我没死,活过来了,我可就拿你当老婆追了?我知道你能听见,你要是再来看我,别穿警服了,老让我觉得我是犯人,监控对象……你不会永远拿我当犯人,当监控对象吧?让街坊四邻看见,你不觉得影响也不好吗,对我的前程也没好处啊。”
胡小玲其实并没走,而是站在院子里把管军的话都听完了,可是她始终没回答。
管军嘴里说着,可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听来听去,一点声响都没有,有点儿失望了:“嘿……还真走了!”
100
胡小玲站在卧室里,镜子前,打量自己这身便装,高跟鞋,连衣裙。她又轻轻地在嘴上涂了一层口红。镜子里的人,她都有点儿不认识了。她又变成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江大妈看着胡小玲,又犯晕了:“怎么又一身儿啊?”
“这身儿我自己买的……以前,我怎么没穿过这样的衣服啊?”
“这好吗?……我看着不习惯。”
“我也不习惯……可我觉得新鲜。”胡小玲回头看着江大妈道。
江大妈也看着她,那么认真地研究,到最后就变成钻研了。可是她没有管军研究得透彻。
胡小玲就穿着这身出现在了管军的面前。
“知道吗,天底下没有不漂亮的女人,都漂亮!”这就是管军研究的结果,带着一脸的赞叹,“就是有的女人会饬,有的女人不会,要不就是没有人开掘!我跟你说,有一种女人,是那种藏在石头深处的玉,要是那男的不开眼,可就光看见一块儿大石头了,不光不珍惜,还踢来踢去的。可要是慧眼识珠,你把那些没用的石头剔掉,玉就露出来了。所以,再好的女人,也得赶上……”
一直以来,胡小玲都跟管军唇枪舌剑地干着,他那套向来就被胡小玲当成歪理邪说,可这会儿不知怎么的,竟然听出了神,管军的话忽然停了,她忙追问:“赶上什么?”
“赶上好男人开掘。”管军说完,坏坏地笑了。
胡小玲“啊”的一声,愣住了。她没想到管军说半天竟在这儿等着呢。
“比如说你,跟江建平生活了那么多年,就没开掘出来。”管军说。
事儿总是那么凑巧,恰好江建平回来。江建平走到了院子里听见他们说自己的名字,就停下来听着。
管军根本不知道江建平就站在门外,还口若悬河地说着:“他跟你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特别是在你二十多岁三十出头的时候,他就没发现你也是如花似玉一个美女啊?”
管军几句话听得江建平心里酸溜溜的,转身儿悄悄地出去了。
胡小玲听管军这样说江建平有点儿恼了:“你别这么说江建平,你根本不知道我跟江建平是怎么回事……”
“我说的不是江建平,我这是打比方……”
“你也别拿江建平打比方……”
“那行……那我这么打比方行吧?这世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听说过吧?男人跟女人啊也一样,千里马和伯乐不是天天都能碰上,那千里马百分之九十也就给当个一般的马拉车使了。”管军说完了,看着胡小玲。
胡小玲故意抬杠道:“你说话就说话,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打比方,行吗?”
管军笑笑:“行……我得上厕所,憋半天了,你能扶我去吗?”
胡小玲想了想:“我记得这屋里有痰盂来着……”
管军不干:“哎得得得,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绝不在屋里撒,还不如杀了我呢。”
胡小玲愣了一下,抬手看了看表:“你再忍十分钟,过十分钟我儿子就放学了。以后,吃,喝,我管;拉,撒,我儿子管。”
管军不好意思再折腾了:“你,分得倒挺清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