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坤 韩寒
——陈坤、韩寒对谈
韩寒:我们常常在一些无聊的问题上纠缠不清。比如,我们常常会去讨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其实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讨论的。如果这个世界上先有了鸡,那就让鸡生蛋;如果这个世界上先有了蛋,那就让蛋孵出鸡。这其实不是一个需要争执的问题。
陈坤:我们人类,或许本身就是为了一个个未知的命题而创造出来的生命体。我经常对一些既定的事实产生思考。比如跳水,是谁的念头创造了这个体育项目?为此我们搭建一个场馆,全世界的转播车为它转播,所有人都在看。那么,我要问的是:你看的究竟是什么?跳水真的是必需的吗?以至于越来越多的孩子那么辛苦地去练一习一 ,而评判的标准也逐渐地水涨船高。
韩寒:我觉得你非常适合我们的「一个」,我一定要邀请你来写一篇文章。
陈坤:其实,我就是一演戏的……
韩寒:你如果长得不那么好看的话,一定是个优秀的作家。
陈坤:你竟然鄙视我父母送给我的礼物!但是真的,我们被一个又一个的框架束缚着,在打破它们的时候却又那么无力。可能一个人本来是自一由 地生长着,随一性一而为,并且心里面有劲儿,是一些社会需求或者人为力量把这样一个人往上捧;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又有多少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要把这样一个形象拉下来呢?为此,我们身边聚集了一群“心怀叵测”的人们。
韩寒:说到这个,我就想到了一个话语权的问题。话语权也是权力的一种,是对权力的另外一种膜拜。因为任何人都会拥兵自重,再谦逊的人也会如此。很多人会把这种话语权不断放大,利用自己的话语权去打击他人,一党一 同伐异,铲除异己。就像我一篇文章里写的:“一般人都会认为存在即是合理的,但有些人会认为,你存在得比我好,即不合理。”他们不会把目光的焦点放在“我要存在得比你更好”,他们想的办法是“我要让你存在得不好”,其实我们每个圈子里都一样。
陈坤:我们的一双眼睛,从我们出生开始就往外面看,用学识以及各种武器来强大自己。一个非常有趣的话题是,我从十八岁开始接触佛学,它教会我的是“往回看”。在外部世界里,一个人嫉妒另一个人比他更好,进而向他下毒一药,这些都是外部环境中的斗争。我举一个向内看的例子。我养了一只狗,其实我本来是非常不喜欢狗的,我找一切理由来说“我不喜欢这只狗”,它在地上撒尿我就会特别生气,它乱叫我就吼它。于是它跟我不亲,只跟我弟弟好,与此同时我的控制欲就出现了,“凭什么我叫你不过来,他叫你就过去”,嫉妒。再往下走,我就开始讨好它,给它一点东西吃,它就过来了。再后来,有人告诉我“狗怕的是主人,亲近的是朋友”,我瞬间就觉得必须要让它怕我。紧接着又有人说,这样不对,狗长大了会有心理陰影,我就觉得,那好,我又去讨好它。终于有一天,一个朋友告诉我,要相信狗能够感受到你散发出的磁场和信息,我姑且相信地去尝试了一下,效果真的很好。整体看下来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由于我的心理不健康所造成的一系列对垒。其实只要把“我要收了你”这个心态扔掉,而转换成“我包一皮容你”,一切矛盾都解决了。这是内部环境的调和。
韩寒:最近看了一个动画片,叫《无敌破坏王》,我蛮喜欢的,我喜欢的片子通常很庸俗。我曾经跟一个《纽约客》的记者聊天,我当时也说的是真话。我说小时候我爸租了三卷录像带,第一个是《终结者Ⅱ》,第二个是《真实的谎言》,第三个就是《生死时速》 ,我一晚上都看完了,然后我太震惊了。那个记者马上就说:“实在对不起,让你看了这么多的垃圾。”我说你误会我了,它颠覆了我对电一影 世界的认知。
陈坤:我很长时间不看电一影 ,但最近看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不得不说李安真的很有智慧,他心里是有一片理一性一的世外桃源的,那个世界平和而强大,同时又与世无争。
韩寒:李安是我很欣赏的一个导演,而且经历的事情越多就越欣赏他,不争不辩,任随你说,并且他每一部片子都是水准以上。他专注拍片二十年,想来是极好的。
陈坤: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现实世界里,成功与失败、财富与贫穷其实没有界限,它们彼此一交一 一融并且随时转换,无常中皆为缘分使然。我也会试图去向身边的人传播这样的思维,跟随缘分。
韩寒:缘分对我来说就是眼见的,比如说我眼见了一只大闸蟹,这个就是缘分,而没见的就不是了。我曾经救过一只大闸蟹,上网搜“大闸蟹吃什么”,结果搜到的都是“大闸蟹怎么吃”,实在没办法就放了些米饭给它,但是它第二天还是死了。
陈坤:我脑子里的想法是,我就是那只大闸蟹。其实我们人为地创造了许多惯一性一思维,比如大闸蟹就是用来吃的,比如数字的顺序就该是从1到9……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是不是疯子?我们倒推回去,或许为了好区别,你姓韩,我姓陈,但是回到最初,我们都是相同的“人”。
韩寒:其实更多的,我想是为了缘分之中的“找到”,就像我们每个人的电话号码都不同。就像狮子也会有自身互相区别的方式,而所有的区别也都是为了“在一起”。
陈坤:那么坐在时间的坐标上往回看呢?1到9创造了无穷的变化,如果第一次设定的时候是9到1呢,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我觉得好玩的是,为什么我们要执着于现在既成的一切。
韩寒:就像我们敲击的键盘上面的字母,我们习惯一性一认为它的排列是有讲究的,但其实不是,它很可能只是一个随机的排列,你为你的习惯回头去找理由、找原因,就觉得看似是合理的。我们在生活里常常也在为随机找理由、找借口,但它其实就是随机产生的,你再摇一次骰子,它可能就不是那个数字了;同样地再来一次,可能9变成1,键盘可能也不是这样排列,当然依然可能有这样两个人坐在这里研究,为什么那个9不是1。
陈坤:没错,就像那部电一影 《罗拉快跑》。刚才你提到:“如果重来一次会怎样?”其实每重来一次结果都不同,这也就是所谓的“巧合凝聚了这一切”。可能那个最初,甚至是最初的最初都是未知的,但我们需要在时间的长河里找到并且回到最初。如果不能在肉一体上回去,那么就构建一个心里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