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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回 一枝梅诱敌国贼兵 邺天庆守城战官将

第130回一枝梅诱敌国贼兵邺天庆守城战官将

话说一枝梅来到城中,直往宫内而去,暗暗伏于瓦栊之上,细听动静。只听殿上先是饮酒欢呼之声,既而各散,并未打听出什么消息。停了一会,宸濠回寝宫安歇。一枝梅复又跟到寝宫,仍在瓦栊上伏定。只听下面有女人声音问道:“千岁今夜进宫,何以到这时候?现在城外官军攻打如何了?”只听宸濠说:“官兵日夜攻打,却不妨事。南昌把守甚严,他急切攻打不下。孤业已打听切细,王守仁仍在吉安,并未前来。前数日,孤已添兵与非幻道人,相助他排设非非大阵。半月后王守仁即欲全军覆没了!现在一枝梅等所带攻打城地之兵,孤又与李自然设了一条妙计。官军才来,锐气方张,不可与敌。等他攻打多日,三军疲惫,然后出奇兵以袭之。一枝梅等虽勇,其破必矣。”又听女子道:“闻得千岁急欲进取南京,现在究竟若何定议?”又听宸濠道:“那是刘养正不识进退,南京急切何可进取?孤已作为罢论了。”又听那女子道:“臣妾之见,亦以为先固根本,后取南京。若合其本而取其末,是败亡之道也。但不知安庆近日曾否攻打下来?”宸濠道:“早已攻破了,雷大春现在那里据守。”那妇人道:“如此,且等非幻道人排设非非大阵,破了王守仁之后,再进攻南京不迟。”宸濠大笑:“卿言正合孤意。”说罢这席话,随后就是些亵秽之语了。

一枝梅听了个真切,也就即刻穿房越屋,出了宫来。来到府外,仍趁着夜间,飞身出城。周湘帆等正在那里盼望,只见一枝梅已由半空中飞下,此时不过四鼓光景。周湘帆等接入内帐,问道:“兄长前去打听消息如何?有什么诡计?”一枝梅就将以上的话说了一遍。周湘帆道:“似此,宜早作准备方好。”杨小舫在旁说道:“以小弟愚见,莫若将计就计:以诱敌之策,去诱贼军出城;然后反兵以攻之,必获大胜。一面可急修书告知元帅,请其早作准备,破妖道的妖阵。不识兄长之意何如?”一枝梅道:“贤弟之言,正合吾意。”当即修了书,差心腹连夜驰往吉安,告知王元帅消息。

到了次日,即与周湘帆、杨小舫、徐寿议道:“今日即可以诱敌矣。”周湘帆道:“诱敌之策若何?”一枝梅道:“吾观离此地五里有座马耳山,此山虽不高,势颇曲折。徐贤弟可于今夜暗带轻锐二千,往那里埋伏。俟贼兵追过此处,贤弟即出兵截杀过来,以断贼兵归路。周贤弟可引兵三千前往,离城西北有座大王庙,可于此处埋伏。俟贼兵出城,便可就近夹击。愚兄与杨贤弟前去诱敌。”分拨已定,大家称善。

到了夜间,周湘帆、徐寿二人各人引兵前去埋伏已毕,一枝梅便传了密令:命那些攻城的士卒,上午以前务要着力攻打,互相骂战;午后便故意各自疲惫,或抛戈弃甲,席地而坐,以诱贼军出城。若贼军果然出城,可赶急退走,让贼军乘败赶来。等过了马耳山,反杀过去,便急急出其不意,必获大胜。务要合力向前,与贼军死斗,如有心退后者立斩。

众三军得了这个令,那敢稍有违背,也就一起遵行。到了次日,真实并力攻打,口中骂声不绝,比前数日攻打的尤加利害。到了巳牌时分,渐渐有些疲惫下来,过了午时,故意更加疲惫。及至以后,众三军也有席地坐骂的,也有虚张声势空骂而不攻打的。又过了一会,众三军不但不合力攻打,连骂也不骂,大家都席地坐下,歇息起来。甚有就地而卧,真是疲惫不堪了。那把守城池的众贼见官军如此情形,即刻报了进去。宸濠闻言,即命邺天庆督率游击马如龙、指挥王士俊、副指挥使李三泰并兵五千,立刻冲出城去,乘官军疲惫之时,大杀过去,必可杀他个片甲不留。邺天庆闻言,赶急又进宫去,向宸濠说道:“一枝梅诡计甚多,难保其中无诈。干岁可使马如龙、王士俊、李三泰出城攻击,末将请为后劲,以防敌军前来袭城。若全军齐出,万一敌军用诱敌之计,于左近埋伏锐,俟我军一出,他便前来袭城,那时如何抵敌?不知千岁意下如何?”李自然便在旁说道:“邺将军之言是也。愿千岁勿疑,即照此办法,方可无虑。”宸濠答应。

当下邺天庆即辞出宫来,率领马如龙、王士俊、李三泰三人,带了兵五千,如风驰电掣般而来。来到城下,尚未开城,邺天庆先上城头望城外一看,但见那些官军果然弃甲抛戈,坐卧不一。邺天庆看罢,随即下得城头,向马如龙等三人说道:“将军等可急出城冲杀,某当为后应。”马如龙等答应。于是各付兵一千,使他三人而去。只听三声炮响,马如龙等三人带领兵冲出城来。那些官军一闻城中炮响,知有贼兵出来冲杀,各人也就预备停当,好待败走。只见贼军由城内喊杀出来,一枝梅、杨小舫更加装出那马不及鞍、人不及甲的光景,前来迎敌。战不数合,便拨马败走。那些官军也就随败下来。马如龙等三人不知是计,以为果真败下,也就带领着贼众蜂拥追杀下去。

一枝梅与杨小舫且战且走,贼众在后紧紧相追,看看到了马耳山。马如龙等一见此山,恐防埋伏于内,若有不追之意。一枝梅见他到了此处有些疑惑,不十二分紧赶下来,怕他就此回来,不来再赶,那就大失所望,因又上前与马如龙杀了一阵。接着,杨小舫重又回战过来。王士俊也就上前迎敌。二人战了有数十回合,杨小舫又败走下去。马如龙等见山内并无动静,复又放胆追杀下去。

才过了马耳山不足半里,但听背后一声炮响,马如龙等大吃一惊,说声:“不好!”赶着传令回军。尚未来得及,只见后面一片喊杀之声,震动天地,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为首一员大将,手执长槍,掩杀过来。马如龙正预备迎敌,却好一枝梅、杨小舫又回军杀到。马如龙即刻分头迎敌:王士俊敌住徐寿,马如龙敌住一枝梅,李三泰敌住杨小舫。两边战起来,只听金鼓齐鸣,喊声震地。一枝梅、杨小舫、徐寿三人率同众三军,将贼众围住,裹得如铁桶一般。马如龙等也就并力死斗,争奈寡不敌众,大家战斗了一会,徐寿一槍刺王士俊于马上。马如龙见王士俊被刺,心中更觉胆裂,却也不敢恋战,只是左冲右突,要冲出阵来。无如被一枝梅等三人合力死战,不肯定放一着,因此急切难得出围。只可怜那些贼兵,被官军杀得如砍瓜切菜一般,真个是血染成河,如山积。暂且按下。

再说周湘帆伏在大王庙内,一闻贼军杀出,料定城内空虚,便赶着带领锐出了大王庙,前去袭城。一声炮响,冲到城外,正预备喝令军卒抢城,忽见一员大将手执方天画朝,立马于城门之外,大声喝道:“来将通下名来!可告知一枝梅,你等已中了本将军之计了!”周湘帆一听此言,吃惊不小。因也喝道:“邺天庆,你这狗贼!本将军今夜不将你捉住,碎万段,本将军就不叫作周湘帆了!”说着手起一槍,便望邺天庆刺去。邺天庆哈哈大笑道:“照你这样的本领,也不是本将军马前三合之将。来得好,看家伙!”说着就将一戟迎接过来,把周湘帆的槍轻轻掀在一旁,顺手就是一戟,向周湘帆胸前刺去。周湘帆也就急急将槍来架。那知邺天庆的膂力甚大,这枝戟就如泰山一般,周湘帆好容易架在一旁,暗道:“此人我不是他的对手,怪道常听徐大哥说此人甚是利害,果然名不虚传!”正在暗想,又预备还他一槍,那知邺天庆又一戟向周湘帆助下刺来。周湘帆欲待招架,万来不及。不知周湘帆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1回马耳山英雄齐却敌南昌府赋将再兴兵

话说邺天庆直向周湘帆肋下一朝刺去,周湘帆欲待招架,万来不及。说声:“不好!”赶着将马往旁边一让,打算让邺天庆的那枝戟。那知邺天庆神速异常,肋下虽不曾被他刺到,大腿上已中了一戟。周湘帆“哎呀”一声,不敢恋战,拨马就走。那些三军见主将受伤,也就一齐败下。邺天庆见官军败走,乘势将鞭梢一指,所有兵将一齐也追赶下来。

周湘帆在前舍命奔逃,邺天庆在后紧紧追赶,直追至马耳山不远。周湘帆见前面一彪军拦住去路,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如旋风一般掩杀过来。周湘帆在马上惊道:“前有阻兵,后有追兵,我命休矣!”正惊惶间,瞥眼见着一枝梅在后面追赶一员贼将,忽又大喜道:“我何不如此!”当下把马一夹,也不管腿上痛不痛,手起一槍,直对来的贼将出其不意当胸刺去。那员贼将正被一枝梅赶得急切,慌忙逃命,焉能顾及前面?正跑得没命,忽听一声大喝:“贼将望那里走,看槍!”话犹未完,槍已到了面前。再待招架,万来不及,登时刺于马下。你道这人是谁?原来就是贼将马如龙。因他好容易杀出重围。舍命向南昌逃走,不意被周湘帆出其不意刺于马下。

此时一枝梅已到,因惊问道:“贤弟如何到此?”周湘帆也不及细述,但大略说了两句,邺天庆已经赶到。一枝梅就将周湘帆放过,他便与邺天庆大战起来。二人正杀得难解难分,却好徐寿又复杀到,当下就与一枝梅夹击邺天庆,三人战了有二十余个回合。邺天庆又不知官军多少,不敢恋战,只得虚刺一戟,拨马就走。一枝梅等复又赶杀过来。邺天庆在前且战且走,绕过马耳山,忽又一军从刺斜里赶到,邺天庆惊道:“真个中敌军计了!”再细看时,只听马上一人大声喊道:“邺将军救我!”邺天庆闻言,知是自家人。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李三春。因被一枝梅等困在核心,好容易冲出重围,只得绕道逃走,争奈杨小舫不肯相让,紧紧在后赶来,此时却好遇见邺天庆,喊他相救。邺天庆见是李三春,当下把他放过。却好杨小舫已到,邺天庆又与杨小舫战了两合,拍马再走。此时一枝梅、徐寿的大兵已到,便与杨小舫合在一处,又往下追赶一程,直追至邺天庆、李三春进了南昌城,方才不赶。

当下仍在城外立下寨栅,安营已毕,周湘帆亦缓缓回到营中。大家问及前事,周湘帆便细述了一遍。一枝梅道:“今日一战,周贤弟虽受有微伤,却杀了他两名贼将,贼兵战死者不计其数,也可谓全军覆没了!”周湘帆道:“小弟虽腿上着了一戟,不曾杀得邺天庆以报此仇,却杀了他贼将一名,也稍雪心头之恨!”一枝梅道:“贤弟可归帐歇息去罢。”周湘帆到了自己本帐,解开衣服,用刀疮药将腿上伤痕敷好,在那里歇息。一枝梅又令合营士卒养息一日,次日预备攻城。又发出许多酒食,犒赏士卒。

话分两头。再说邺天庆回至城中,见了宸濠备述一遍,宸濠惊道:“果不出将军所料!若非将军预计,南昌险些儿被敌人袭去!今虽伤了两员大将,还是不幸中之大幸!将军辛苦了,且请养息养息罢。”邺天庆道:“五千锐,即此一阵已丧去一半,这便如何是好?”李自然道:“某管定获全胜。”宸濠与邺天庆急问道:“似此计将安出?”李自然道:“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今敌军连获大胜,其志必骄。我正可乘其骄矜之时,攻其无备,定可大获全胜。”宸濠道:“如何攻法?”李自然道:“可急于今夜出全队以劫敌寨。彼军昨日大获全胜,定料我军不敢复出,今夜必不防备。我却因彼军料我不敢复出之时,出奇兵以劫敌寨,未有不大获全胜者。不过,将军等未免辛苦耳。”邺天庆道:“军师之言差矣。某蒙千岁豢养之恩,不次之擢,今者身居将军之职,未报涓埃,虽赴汤蹈火,亦不敢却,且可籍以图报;而况屡致挫败,正欲一振军威,何可因辛苦有辞前往?若果能一战全获大胜,不但军威重振,而且可赎前罪,何辛苦之有!”宸濠闻言大喜,因道:“既蒙将军如此相助,今夜若果全胜。孤定酬大功!”邺天庆道:“千岁何出此言,某当效犬马便了。”因此宸濠又命督兵五千,率同牙将王英、副指挥使李三泰、吴用贤、金仁远四人,于今夜二更前去劫寨。

邺天庆答应,退出营来,当即传令:命王英领兵一千去打一枝梅中营,李三泰领兵一千打杨小舫左营,吴用贤领兵一千打周湘帆右营,金仁远领兵一千打徐寿后营,自领一千锐为四路接应。你道他何以知官军扎有四营?原来从一枝梅扎下营寨之后,就有细作探听清楚,报进城内去了。邺天庆分拨已定,又命各军:二更造饭,三更出城,均宜衔枚疾走,各带火种,到了敌营一齐放起火来,务要并力前进,如有退后者立斩。暂且按下。

再说一枝梅等安下营寨,各军因连日辛苦,今日大获全胜,又奉了主将之命,各军休息一夜,明日再去攻城,各军自然放心安歇。一枝梅等四人以为邺天庆既遭大敌,必然心胆俱碎,急切不敢出兵。那知他今夜前来劫寨,就此稍一疏忽,几乎被一把火烧得全军覆没。这也是各军应该遭劫,所谓棋凭一着错,失却满盘输。

闲话休表。一枝梅等到了晚间,四个人在营中欢呼畅欢,直饮到有几分醉意,才去安寝,又兼连日辛苦极了,到枕便大睡起来。到了三更时分,一枝梅等从梦中闻得连珠炮响,惊醒起来。又听得四面喊杀之声,震动山岳。一枝梅等大惊,正欲着人出去打听,忽见小军匆匆进来报道:“将军,大事不好!作速迎备!贼军前来劫寨,各营都有火了!”一枝梅等一闻此言,吓得心胆俱裂。再一细看,只见满营红光烛天,各处皆起了火,而且火势甚炽。一枝梅等正欲上马前去退敌,贼将李三泰、王英、吴用贤、金仁远已一齐杀进营来。一枝梅等不及上马,各人只提着扑刀,各去对敌。一霎时,营中的帐栅俱已烧着,那些官兵皆从梦中惊醒,没得一人有准备的。于是喊杀之声,啼哭之声,互相不绝。一枝梅等也来不及检点,只顾冲杀出去,逢人便杀,逢马便砍,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那知李三泰等本来从四路杀进,此时却合兵一处,把一枝梅等困在垓心,任一枝梅等武艺高强,也不能冲出。东奔西踹,那里能杀透重围。此时一枝梅杀得兴起,当即飞舞单刀一顿乱砍,杀死了有数十个贼兵。各贼兵见他勇猛非常,不敢十二分前进,反倒退后数十步,远远的站在四面,虚张声势喊杀。一枝梅一见,心中暗道:“若不趁此时冲杀出去,更等待何时?”当时就在腰内取了些弹子出来,把背后一张弩弓取在手中,装上弹子,登时如雨点般一路打将出去。那些贼兵被他弹子所伤,头破血流者,不计其数,众贼兵俱备纷纷倒退。一枝梅一见,好不欢喜,就趁此又发了一阵弹子,将贼兵打得纷纷向两旁闪让。

一枝梅将要冲出围来,忽见营外一骑马飞奔杀到,马上坐着一人。一枝梅再一细看,原来还是邺天庆。也不与他打话,登时发出一弹。那天庆正来接应,匆匆而来,那里知道防备一枝梅的弹子,只见骑在马上如旋风般飞来。一枝梅看得真切,即刻发出一弹,认定邺天庆额角上打去。邱天庆躲避不及,正中一弹,却打得鲜血进流,在马上晃了几晃。却好一枝梅已经杀到,只见他一个箭步,平空窜到邱天庆马前,手起一刀,直望胸前砍去。不知邺天庆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32回用火攻官军大败摆恶阵妖道逞能

话说一枝梅打中了邺天庆一弹,打得血流不止,坐在马上晃了一晃,正要预备带马向旁边冲杀进去,却好一枝梅平地一个箭步窜到邺天庆面前,当胸就刺。邺天庆说声:“不好!”赶着将马一夹,闪在一旁,顺手就是一戟,向一枝梅当头挑下。一枝梅是在步下,邺天庆在马上,究竟不如一枝梅来得轻佻。只见一枝梅见他一戟刺来,急将单刀向上一架,身子一缩,早窜到邺天庆背后,煞手一刀,认定邺天庆马后腿砍下。邺天庆来不及防护马腿,早被一枝梅砍中一刀。那马就一纵飞奔,溜缰而去。邺天庆坐在马上,险些儿跌下马来。

一枝梅见邺天庆的马溜缰而去,心中一想:“我若此时就走,周湘帆等三人尚被围在那里,不知命如何;若再进去将他们救出来,我终久是个步下,如何冲杀进去?”正在疑惑不定,忽见周湘帆从里冲杀出来,后面一员贼将紧紧追赶。一枝梅一见,立刻生出一个计策,赶着向旁边一闪,等周湘帆的马走过,看看后面贼将已经赶到,一枝梅从旁侧出其不意,大喝一声:“贼将休走!看刀!”真个是声到手到,一声未完,那把刀已到了那贼将的胸前。那贼将措手不及,早被一枝梅砍于马下。一枝梅即将那贼将的马夺过来,飞身上马,复行冲杀进去。真个是如入无人之境,只见贼兵纷纷向两旁让开。

一枝梅到了里面,只见徐寿、杨小舫还在那里同着三个贼将死力战斗。一枝梅一马上前,飞舞单刀,出其不意,当即砍倒了一员贼将。徐寿、杨小舫见一枝梅复杀进来,也就并力杀了出去。三个人杀出重围,只得落荒而走。

再说邺天庆被马溜缰直跑下二十余里,才把马兜转回来,到了官军营寨的地方,已是天明。当下鸣金收军。只见那些官军已死得不计其数,真是横遍野,血流成河。本部的兵卒亦复死得不少。再查随兵的将士,李三泰、王英俱已阵亡,皆被一枝梅杀死。邺天庆心中大恨,还要重整旗鼓,追赶下去,不将一枝梅擒住,誓不回营!还是金仁远、吴用贤二人苦苦劝住,方肯收兵回城。此次一战,虽然大获全胜,却丧了两名牙将。

当下回至城中,先着人报进宫去。宸濠闻言,即传令进见。邺天庆进入宫内,见了宸濠备达一遍。宸濠道:“虽然丧了两将,总算将敌寨劫去,敌军也算覆没了。”又见邺天庆血流满面,因问道:“将军面上何以许多血痕?”邺天庆道:“系被一枝梅弹子所伤,险些儿丧了命。”宸濠怒道:“一枝梅等如此猖獗,若不及早擒住,是心腹之患也!将军等有何妙策,可擒若辈?”李自然道:“别无他法,惟有请千岁星夜差人驰往非幻道人营内,请他火速摆阵,令王守仁破阵。王守仁必不知道阵法,只要将徐鸣皋等陷入阵内,无论他生死如何,王守仁必然惊恐。而且他无甚猛将,势必调回一枝梅等人,然后再请非幻道人设法以除之。只要将他等一干人除去,王守仁不足虑也。”宸濠答应,即刻修书,命人星夜驰往吉安府界,催非幻道人火速摆阵。邺天庆退下,又密令细作出城打听一枝梅的底细。

且说一枝梅的大寨被贼军劫去,遂与杨小舫、徐寿落荒而走,退下十数里远。再将残兵招集起来,计点人数,已伤了大半;所有旗帜、器械,焚毁殆尽;又不知周湘帆败往何处去了。一枝梅好生忧闷。若欲重下营寨,器械一概全无;若不安营,竟回吉安,又恐元帅见罪。正在踌躇不决,忽见周湘帆回来,彼此相顾,好生不乐,又各说了一番细情。一枝梅道:“今日大败如此,总是愚兄疏忽之处,有何面目去见元帅呢?”周湘帆道:“兄长勿忧,胜负乃兵家常事。而况今虽大败,却斩了他两员贼将,便是元帅见罪,也可将功抵过。现在既不能重安营寨,莫若赶回吉安,见了元帅,或再增兵前来,以图报复便了。”一枝梅等正在商议,忽见一骑马如旋风般跑来,马上坐着一人,手执令旗,到了面前,滚鞍下马,高声说道:“奉元帅令,速调慕容将军星夜驰回吉安,勿得延误!”说罢站起身来,飞身上马而去。一枝梅见王元帅差人调他们回去,不知何意,不免大吃一惊。因即振顿残兵,连夜拔队,驰回吉安而去。

你道王元帅何以飞调一枝梅回军?只因非幻道人已将非非阵摆好,徐鸣皋首次探阵即陷入阵中,诸将亦多有陷阵者,所以王元帅赶紧调一枝梅等回去。看官莫急,等愚下慢慢说来。非幻道人自从得了宸濠续添的三千锐,他便连夜进军,距王元帅大寨相隔十里远近,安营已毕,他就连夜摆下一座非非大阵。你道他这非非阵有何利害么?原来内藏六丁六甲,外面摆列十二门,这十二门名唤死、生、伤、亡、开、明、幽、暗、风、沙、水、石。只有开门、生门、明门,可以出入。若从生门杀进,由开门杀出,再由明门杀入,其阵必乱。若误入死门,其人必气闷而死。误入伤门,必为热气蒸亡。误入亡门,必为冷气所,骨僵而死。误入幽、暗两门,不见天日,必为贼将所擒。误入风、沙、水、石四门,登时被狂风卷倒,飞沙迷住,大水冲去,石块打下,皆有命之患。其实皆是气、邪气凝结变幻出来,驱使六丁六甲,以助邪术。及至破阵之后,这阵内依然空无所有,所以名唤非非大阵。这日,非幻道人将非非大阵摆设好了,自己为主阵军师,又将如何变幻、如何擒人、如何捉将各邪术,细细与余半仙讲究了一夜,余半仙因也明白,即命余半仙为副军师。复又于每门安派兵二百名,各执挞钩,以备擒人。阵中设一高台,台上摆了一张柳木八仙桌,桌上供设令牌、令箭、令旗等类。分派已定,即刻修了战书,差小军送入王守仁营中,请他破阵。

王守仁接着这封书,折开一看,原来是非幻道人请他破阵,当下批准,差来军带回。王守仁就即刻传齐请将商议道:“今妖道前来下书,内云非非大阵刻已摆完,约本帅前去破阵。本帅想来,这妖道邪术多端,今既摆此妖阵,其中必有变幻。本帅虽熟读兵书,从不曾见过有这非非阵的名目。而况昨得慕容将军来报,说及宸濠其所以有恃无恐者,皆赖非幻道人邪术,而且他又添兵与妖道摆设妖阵。本帅所虑,这阵中必然皆是妖气凝结而成,若误入其内,必凶多吉少。诸位将军皆具有本领,又兼是高人的门徒,可有识得此阵应如何破法否?”徐鸣皋首先说道:“末将等明日先随元帅前去一观,看究竟如何光景,再作计议。此时未见阵势,也不知那阵内如何。”王守仁道:“将军之言甚是。诸位将军就于明日随同本帅前去观阵,先将阵势察看一遍,然后再作区处便了。”当下各人退出帐外。

到了次日,王元帅即传齐合营将士,戎装戎服,一齐出得营来,前往观阵。不一会到了贼营,但见贼营中杀气腾腾,风惨惨,风云变色,日月无光。王元帅正与诸将察看阵势,忽见阵门开处,一声炮响,走出两个妖道:上首非幻道人。头戴华巾,身穿鹤氅,手执云帚,坐下梅花关鹿,后背葫芦;下首便是余半仙,头戴纯巾,手执宝剑,身穿八卦道袍,坐下一匹四不象,皆是满脸的妖气。只见非幻道人将手中云帚向王守仁指道:“呔!王守仁,今本师摆下此阵,尔既身为元帅,应知破阵之法。若破得此阵,本师即日回山,重加修炼,永远再不下山;若破不得此阵,尔即速速归降,本师尚可于宁王前保举你一个官职。若再执迷不悟,尔死在旦夕,可莫怨本师不存仁之心了!”王元帅听了这番言语,真气得话也说不出来,大叫一声,倒于马下。不知王元帅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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