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
还是在十二月里,我听说霞飞坊着火,而被烧的是先生的家。这谣传很久了,不过我是十二月听到的。看到你的信,我才知道,晓得那件事已经很晚了,那还是十月里的事情。但这次来的很好,因为关心这件事情的人太多,延安和成都,都有人来信问过。再说二周年祭,重庆也开了会,可是那时候我不能去参加,那理由你也晓得的。你说叫我收集一些当时的报纸,现在算起,过了两个月了,但怕你的贴报簿仍没有重庆的篇幅,所以我还是在收集,以后挂号寄上。因为过时之故,所以不能收集得快,而且也怕不全。这都是我这样的年轻人做事不留心的缘故,不然何必现在收集呢?不是本来应该留起的吗?
名叫《鲁迅》的刊物,至今尚未出。替转的那几张信,谢谢你。你一交一了白卷,我不生气,(因为我不敢)所以我也不小气,打算给你写文的。不知现在时间已过你要不要?
《鲁迅》那刊物不该打算出得那样急,为的是赶二周年。因为周先生去世之后,算算自己做的事情太少,就心急起来。心急是不行的,周先生说过,这心急要拉得长,所以这刊物我始终计算着,有机会就要出的。年底看,在这一年中,各种方法我都想,想法收集稿子,想法弄出版关系,即最后还想自己弄钱。这三条都是要紧的,尤其是关于稿子。这刊物要名实合一,要外表也漂亮,因为导师喜欢好的装修(漂亮书),因为导师的名字不敢侮辱,要选极好极好的作品,做编辑的要铁面无私,要宁缺勿滥;所以不出月刊,不出定期刊,有钱有稿就出一本,不管春夏秋冬,不管三月五月,整理好就出一本,本头要厚,出一本就是一本。载一长篇,三两篇短篇,散文一篇,诗有好的要一篇,没有好的不要。关于周先生,要每期都有关于他的文章。研究,传记,……所以先想请你作传记的工作(就是写回忆文),这很对不起,我不应该就这样指定,我的意思不是指定,就是请你具体的赞同。还请茅盾先生,台静农先生……若赞同就是写稿。但这稿也并不收在我手里(登出一期,再写信讨来一段),因为内地警报多,怕烧毁。文章越长越好,研究我们的导师非长文不够用。在这一年之中,大概你总可写出几万字的,就是这刊物不管怎样努力也不能出的话,那时就请你出单行本吧,我们都是要读的。导师的长处,我们知道得太少了,想做好人是难的。其实导师的文章就够了,绞了那么多心血给我们还不够吗?但是我们这一群年轻人非常笨,笨得就象一块石,假若看了导师怎样对朋友,怎样谈闲天,怎样看电一影,怎样包一本书,怎样用剪子连包书的麻绳都剪得整整齐齐。那或者帮助我们做成一个人更快一点,因为我们连吃饭走路都得根本学一习一的,我代表青年们向你呼求,向你要索。
我们在这里一谈起话来就是导师导师,不称周先生也不称鲁迅先生,你或者还没有机会听到,这声音是到处响着的,好象街上的车轮,好象檐前的滴水。(下略)
萧红上,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