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陽一带来了暖意,松花一江一靠岸的一江一冰坍下去,融成水了,一江一上用人支走的爬犁渐少起来。汽车更没有一辆在一江一上行走了。松花一江一失去了它冬天的威严,一江一上的雪已经不是闪眼的白色,变成灰的了。又过几天,一江一冰顺着水慢慢流动起来,那是很好看的,有意流动,也象无意流动,大块冰和小块冰轻轻地互相击撞发着响,啷啷着。这种响声,象是瓷器相碰的响声似的,也象玻璃相碰的响声似的。立在一江一边,我起了许多幻想:这些冰块流到哪里去?流到海去吧!也怕是到不了海,一陽一光在半路上就会全数把它们消灭尽……
然而它们是走的,幽游一般,也象有生命似的,看起来比人更快活。
那天在一江一边遇到一些朋友,于是大家同意去走一江一桥。我和郎华走得最快,松花一江一在脚下东流,铁轨在一江一空发啸,满一江一面的冰块,满天空的白云。走到尽头,那里并不是郊野,看不见绿绒绒的草地,看不见绿树,“塞外”的春来得这样迟啊!我们想吃酒,于是沿着土堤走下去,然而寻不到酒馆,一江一北完全是破落人家,用泥土盖成的房子,用柴草织成的短墙。
“怎么听不到鸡鸣?”
“要听鸡鸣做什么?”人们坐在土堤上揩着面,走得热了。
后来,我们去看一个战舰,那是一九二九年和苏俄作战时被打沉在一江一底的,名字是“利捷”。每个人用自己所有的思想来研究这战舰,但那完全是瞎说,有的说汽锅被打碎了才沉一江一的,有的说把驾船人打死才沉一江一的。一个洞又一个洞。这样的军舰使人感到残忍,正相同在街上遇见的在战场上丢一了腿的人一样,他残废了,别人称他是个废人。
这个破战舰停在船坞里完全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