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天还是败给了朱玉琼,被关在王多颖隔壁的客房,在王沐天看来,那是个堆破烂的地方,他死活不愿意进去,但三伯伯心平气和说了句“阿沐,进去吧”,他便像听到一声命令一样捱进门去了。
这一幕被在浴一室洗刷的桑霞从锁孔里看到了,她明显感觉到三伯伯在王家的威望。
朱玉琼走进王沐天的卧室,气呼一呼地四处张望:一幅画架上搁着的未完成的写生,四壁挂着素描、速写、油画,整个房间凌一乱不堪。她拉开书桌的一抽一屉,满一抽一屉的纸张、杂物几乎要漫出来。她翻检了一下,拿起一个笔记本,打开阅读,心浮气躁,似乎一时读不出什么名堂。
孙碧凝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半开的门扉。朱玉琼马上把笔记本放回一抽一屉,又把一抽一屉关上。
孙碧凝好奇地打探:“到底怎么了?”
朱玉琼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微微一笑:“女孩子长大了,爹一娘一为她担心;男孩子大了呢,爹一娘一担心别人,怕他在外面欺负别人家的女儿。”
孙碧凝说:“我才不为人家的女儿担心。我要是有个女儿跟阿沐年纪相当,我一定是跟你亲上加亲,喜上加喜,做双重亲家!”
朱玉琼埋怨说:“阿沐就是你一宠一 出来的!”
孙碧凝笑嘻嘻地说:“好像你不一宠一 他?我儿子快三十了,又不在眼前,想一宠一 也不得,总要有个孩子给我一宠一 一一宠一 吧?”
“一宠一 得他出去轧坏道,你就开心了!”
孙碧凝越发好奇:“出去轧什么坏道了?”
朱玉琼刚要说什么,却又改口:“没轧坏道,反正也没轧什么好道。拿家里的钱到外面去花,花起来比他爷爷、比他爸爸还要阔气!”
孙碧凝心里惊动了,表面还是淡定地微笑:“现在我们这个岁数,还有什么大开销?想开点吧!留两个小钱,打打小麻将就够了,钱还不都是给他们年轻人花?就是现在不给他们,将来连房子带地皮,不都是他们的?”
朱玉琼说:“现在不帮他们捏紧点,以后他们还有什么房子地皮?”
孙碧凝突然咯咯地笑起来:“笑死人了!玉琼啊,你四十五岁总算念起铜钱经了!你们王家、朱家两份大家底,还能让阿沐一个小鬼头花穷了?”
朱玉琼本来就是憋不住事的人,干脆摊牌了:“老话说,一座金山都能吃空,何况朱家王家加在一块儿也没有一座金山啊。家里是存了点金子,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他是一整条一整条金子从家里拿出去花!十七岁的孩子,没轧坏道,怎么能花那么多钱?”
孙碧凝猛然恍悟,心里大大震惊,原来王沐天前两天向她借金条是为这个。她看了一眼未来的亲家,有心想说,最终还是沉默了。
失去自一由 的王沐天颇感百无聊赖,忽然听到一个女子浑厚的嗓音在哼英文歌曲,是非常独特的音色,纯正的英文发音。他被歌声吸引了:那是一个自一由 的灵魂才能发出的声音。
为了表示对自一由 灵魂的尊重,王沐天从房门上的透气窗很自一由 地爬了出去,门锁对于他来说形同虚设,根本难不住他。他把脸上的汗水在衬衫肩膀上一胡一 乱一擦,顺着歌声来到浴一室门口。
看到刻花玻璃门的上方碎裂了一块,他踮起脚尖,眼睛够不着那个高度,回头看到一个小竹凳,便搬过来踮起脚尖。脚下的小竹凳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抖一颤,摇摇欲坠,凳子腿也变形了。
王沐天的瞳孔收缩了。他看到穿着胸罩和三角裤的桑霞一边哼着歌一边猛力攻击墙上的霉斑苔藓,整个后背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珠。她似乎非常享受这份劳动,放下拿鬃刷的手,退后几步,拎起一个小桶,哗啦一下把桶里的清水泼上去,肮脏的肥皂沫被冲走,露出一块块瓷砖原有的洁白晶莹。
她满足地一笑,抬起手臂擦了一把脸颊上和脖子上的汗水。
王沐天看到一个日晒色的女一性一身一体的各个局部:肩膀、手臂、脊梁、腰肢……每个局部都汗水淋一漓,如同涂了一层油一般发亮,又像是会动的金属塑像。由于日晒色和汗水,这个女一性一躯体显得无比健康和青春,充满力量,不像王多颖这样的上海姑娘那样细弱纤柔。这是一个完整的人一体 ,比例、形态和肤色接近完美,他被这种不熟悉的美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