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猪，你生日快乐
出场人物；兔子、惜诚、咪咪、肥仔、阿呆
过客人物：太后校长、李丽、惜诚的父母
搞笑指数：JJJJJJJJ
一大早我就看见教室里有人扎堆，在起劲地议论着什么。
咪咪也在那些人中间。
同桌惜城在玩他的“平衡”，也就是让凳子翘起来，只让两条登子腿着地，他正仰着身子津津有味地拆钢笔。
“干吗呢？”我放了书包坐下来，问惜城。
“坏了，修修。”他把钢笔头向左转转，又向右转转，我好笑地看着——笔头始终对不准套子。
“我是问他们。”我拿手指头指指那个窃窃私语的角落。
惜城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把眼光投一注到了眼前的钢笔上，嘴巴一努，憋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出来，我看到他终于把笔尖跟笔套合上了。
惜城胜利地吐了口气，又看了那堆人一眼，然后告诉我：“他们……”
这时，咪咪已经朝我飞奔过来，嘴里嚷着：“兔子兔子，告诉你一个重大消息！”
啊？有新闻！
我高兴万分地迎着咪咪：“什么消息什么消息？快告诉我！”
咪咪站在我的桌边，抱着双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来了个新校长……”
我有些失望，不过为了不让咪咪失望，只好努力做出感兴趣的样子：“哦——”
“是个女的！”
“哦？”
还真的有点感兴趣了。
“有人看到她了。”咪咪得意地朝我点着大脑袋。
“原来你也没看到呀。”我有点失望。
咪咪在激动的时候，是不会顾及他人感受的，她继续神秘地说：
“听说，新校长是个男人婆！凶得要死！”
“啊~~`？”我诧异。
恨不得立刻就见到这个男人婆校长。
“啪~~”我听见一个响亮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惜城。
他的文具盒从桌上掉到了地上，跌得开膛破肚，文具们趁机在地上四处滚动。
惜城忙不迭要弯腰拣他的东西，又不知为什么，竟然连自己都一起跌到了地上了，什么叫做四脚朝天，今天总算让我见到了！
我和咪咪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活该啊活该！早就告诉你，玩这种平衡是不吉利的！”我进一步落井下石。
惜城埋头趴在地上拣他的文具，我忽然笑不起来了，因为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再说，我看见我们的ENGLISH TEATHER李丽走进了教室。
李丽踱着她的漆皮高跟鞋，一步一步地从讲台前走到这边来。
她有一张一精一致的脸，却老是板得像漆皮一样。
听说她最讨厌的班级就是我们班，最讨厌的学生就是惜城。
惜城一改往日那副从容的风格，显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我发了恻隐之心，就替他拣了一块钢笔橡皮。
然后我和惜城一同在李丽的漆皮鞋前冉冉地站起来，又双双坐下，我看到李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和惜城。
我心里有点慌慌的，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有人用茅草在捣我一般。
不明白，李丽和班头陈月都属于美一女 ，为何风格却迥然不同？
李丽是精明的，又是咄咄逼人的，似乎没人喜欢她。
陈月属于笨笨的美一女 ，但她作为老师，我们还是比较欢迎这一款。
李丽什么也没说，就转过身去，走上了讲台，扫视着大家，冷冷地说：“MORNING，BOYS AND GIRLS ！”
正聚一精一会神地听着李丽给我们放磁带的时候，我的背部被后面的咪咪大力击打起来。我有所感应地一抬头，看到了靠讲台那扇窗的玻璃上，映着一个穿着灰色西服，梳着大背头男人的脑袋，我以为是哪个同学的爹地来找他，于是就眯起我的近视眼，这样会看得清楚点，果然就看清楚了，但我却有了微微的震动，因为我发觉，他竟然，原来，是个——
女人！
更令人吃惊的是，李丽就像拣到了100万一样，豁然展开笑脸，连嗓音都变得柔和、甜美起来：
“下面，我要请一位同学把课文朗读一遍。”
全班都被吓得脸发绿、眼发花——李丽这么笑、这么说话，实属罕见。
接着，我听见了李丽喊英语课代表的名字，又接着，英语课代表那熟练又娇嗲的声音灌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无意中竟然接到了窗外那个男人婆射来的眼光，又被吓了一大跳。
悄悄地捂着快速跳动的心脏，我问自己：“她为何这般地看我？”
没有答案。
不过，那眼光，实在是……
新来的男人婆校长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议论话题。
咪咪唾沫四溢、喋喋不休地向我们报告到处听到的小道消息。
“听说是个太后级的铁碗人物耶！”
嘘——大家吸冷气。
“听说她是单身呢！”
大家点头——原来是个老处一女 喔！
“脾气古怪！”咪咪说。
当然，有哪个老处一女 脾气不怪的？再说，看她的年纪，也到了更年期了，只会怪上加怪，古怪的平方！
半天没吭气的惜城，忽地悠悠长叹：“八婆啊八婆~~~~”
我们都顾上去理惜城，咪咪忽然打住了话，迟疑片刻，问惜城；“喂，你说谁？”
我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桌上的书：“那还用说，当然是那个八婆校长啦！”
“我是说你们一帮八婆啊！”
惜城“砰”地拍了桌子一下，我被震得跳了起来。
咪咪也不甘示弱地圆睁怒目，对着惜城耳朵大声吼叫：“你！再说一遍！”
两手叉腰的咪咪，像带俩耳朵的胖壶一样，显得好可笑。
不过此刻我笑不出来。
我也和咪咪一起同仇敌忾地瞪着惜城。
周围立刻围上来一群管闲事的，带着激动的眼神看着我们三个。
“哎，惜城，你干吗这么护着校长，你是她什么人啊？”有人不怀好意地问惜城。
“我只是路见不平……而已。”惜城故作镇定，但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底气不足。
“你是那种人么？”咪咪不屑一顾。
“就是么！路见不平，你会溜得比谁都快，还拔刀呢！”我和咪咪一唱一和。
惜城不发声了。
咪咪还是不依不饶：“哼~~，马屁一精一！”
围观的人笑惜城：“哈哈，惜城，你干吗得罪她们啊？”
咪咪得意洋洋地对大家说：“是啊是啊，我们是班里的两大恶人！你们说对吧？”
“啊哈，那这里不成了恶人谷了么！惜城，你天天坐在恶人谷里，叫为哥的好为你担心哪！”
那是班里第二爱甩酷的男生冯牛的公鸭嗓音。
第一爱甩酷的家伙当然是惜城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冯牛总喜欢跟惜城过不去。
惜城开始收拾书包，我和咪咪再也笑不出来，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背起书包，豁地站起身来，然后拂袖而走。
周围看戏的人叹息着一哄而散了。
咪咪后来告诉我，我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不过明显不是出于害羞，而是气愤！”她自信地断言说。
快上课的时候，肥仔跑到我身边坐下来。
“惜城要跟我换位子的。我知道你不会高兴，但我没办法。”阿呆喋喋不休地向我交代。
“谁不高兴啦！你这个白痴！”我啪地把语文书朝桌上一惯。
肥仔吓了一跳，还不知死地小声嘀咕着：“耶~~~这里果然是恶人谷哦。”
我不理他，为了表示我高兴着呢，于是我就塞了耳机大声哼起了歌：“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黄色的面孔有红色的污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西风在东方唱着悲伤的歌曲……”
咪咪后来又告诉我，听着我凄惨的歌声，全班都差点潸然泪下。
她的话换来了我一顿暴打。
新校长终于露面。
那是在早操结束后的大操场上。梳大背头、戴黑框眼镜、身着高级灰西服的校长大人，母仪威严地站在主席台上，严肃地看着她的臣民们。
校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过来，是厚重的、威严的那种。
“喂，其实她长得并不难看，对吧？”咪咪对着我咬耳朵。
我拼命地眯起我的近视眼，然后摇头；“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儿！”
“恩，就是没有女人味。”咪咪不顾我的感受，兀自下着自己的断论。
这一点我倒是看得出，所以我点头称是。
“就是么，和陈月比，简直就不叫LADY。”
咪咪吃吃地笑起来：“我觉得校长很像武则天，而陈月，像丫鬟，漂亮丫鬟。”
我的周围也早已是嗡嗡声一片了，我依稀听见肥仔故意咬着大舌头对惜城说：“介个校长粉厉害的HO！”
惜城说了句什么，可惜被陈月高一点的嗓门打断了。陈月让我们“保持安静”。
咪咪求我中午留下来和她一起在食堂吃，因为她那爱做饭的围裙妈妈出差一星期，而懒惰的小头爸爸就给她一叠钱叫她中午自己在学校解决吃饭问题。
“拜托！那种猪食，只要是人都吃不下！”我拒绝。
咪咪于是又是拉我的胳膊，又是用甜得发抖的声音喊我；“好兔子！亲亲兔子！乖乖兔子……”
我开始发抖，因为无法忍受而被迫点头。
上午最后一节课刚结束，我和咪咪就挥着饭盆向外冲，刚冲出教室，我们就很快溶进了一个杀气腾腾的群体中。
一伙人呼啸着向食堂杀去，我和咪咪分别排在两只队伍里，她那只是买菜的，我这只是买饭的。
尽管我们拼命跑，还是排在细长队伍的后头。
我看着咪咪，她却不停地冲我使眼色，我莫名其妙地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看到的是最靠东头的一个“教职工专用窗口”，啊，那里只闲散地排了三五个人，好舒服哦！
看着看着，我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忽然，我看到正在窗口买饭的那个人，穿的是一套高级灰。
咦？是太后（我和咪咪都这么喊她）！
高级灰端着饭盆，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这下我看清了，果然是她！
“咳~~，校长，我来帮您！”
一个谄媚的嗓子，使整个饭厅的人都为之瞩目。我看见一个飞快地奔向太后的谄媚身影，天哪！怎么会是他呢！
居然是惜城！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惜城和太后一起从我们身边走过去，我甚至看清了惜城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僵住的。
而太后，却笑得十分开心。
那一瞬间，她有很有女人味的。
我和咪咪都买到了饭菜，我们坐在一起，远远地瞧着惜城和太后坐在一起用餐。
“乖乖！惜城居然敢对太后用美男计！”咪咪大肆慨叹。
“是哦是哦，太后被电到了耶！”我狠狠地叉了一勺饭。
“喂喂！你叉到我碗里了。”咪咪叫起来。
我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冷着脸向咪咪道歉：“哦，对不起。”
咪咪坏笑看我；“哈哈~~，你喝醋啦！”
“搞没搞错！”我挥着手里的叉子，对着咪咪指指戳戳，“这种没品位的家伙，我怎么会！”
“其实我们……以前……也许都把惜城看得……了点……”咪咪嘴里包着饭，嘟囔着。
“拜托，话讲清楚点！”我敲着饭盆，引得周围人侧目。
咪咪咕噜一声咽下饭，然后翻翻白眼，“我是说，惜城也许并不简单。”
“是！肯定！这家伙本质是势力又下贱的！”我斜眼看着距离我足有20米远、和太后坐在饭厅一角的犯贱男——惜城，恶狠狠地说。
一直到下午上课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都有一个情景怎样也挥之不去，那就是饭厅里看到的太后的笑——真的是很女人味的哦！
只是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惜城换了座位，李丽不是不知道。但今天她忽然不肯再视而不见了。
“惜城你怎么坐后面去了？”李丽用一温一 暖的、关心的语调，一温一 柔地问惜城。
全班都像牙疼一样发出“滋~~”的响声。
我知道大家心里的疑问。
李丽今天煞是反常哎！
我们都没忘，上次要不是班主任陈月罩着惜城，他早就被李丽发配到教室的西伯利亚（也就是最靠后也是最靠边的地方）去了。
面对李丽的一温一 暖呵护，惜城居然低下了头。
李丽不甘心，又跑来问肥仔，肥仔就呆呆地看看我，又回头看看咪咪，然后嗡声嗡气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大概是她们俩欺负惜城来着，所以，惜城就找我换位子啦。”
我瞪着肥仔，要不是李丽站在面前，我早就揪起他的耳朵骂他了——
“臭肥仔，不讲话你会死啊！”
谁知李丽竟然恶狠狠地说，“惜城，你给我坐回来，我看谁敢欺负你！”
耶！怎么一回事啊？难道，冰美人也被那个犯贱男施了美男计？
我大为惊讶。
惜城笑着对李丽说：“NO，NO，李老师，谢谢你。不过没人欺负我，我不过是为了保护视力，所以才换个座位而已。”
我听了竟大为感动，接着又在心里骂自己贱。
再抬头看李丽的反应，她扬起修得整整齐齐的两道眉，用一种对待幼儿园小朋友的口气对惜城说：“就是因为你的视力不好，所以才不能坐在后面么。听话，你们俩还是把座位调过来。”
全班都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惜城和阿呆拎着书包互换座位。
惜城又坐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强烈的不舒服，似乎我身边坐着的是一颗炸弹。
于是我听课的时候，尽量把身子歪向另一边。
我忽然觉得身边这个人很陌生很陌生。
下课了，我只是回头和咪咪说话，咪咪和我谈仔仔，她忧郁地告诉我，仔仔被迫转学了，因为他不堪FANS的一騷一扰。
咪咪还说，仔仔唱了一首多拉A梦，结果很快收到上千只机器猫礼物，吓得他赶紧声明，自己并不喜欢多拉A梦。
我叹息着：“哎~~~为什么不转送给我呢？”
这种时候没有了惜城的热嘲冷讽，我感到缺少了什么似的。
回过身来，不经意间一抬头，看到惜城从教室外走进来，他的手里，拎着一件夹克。
我缩缩肩膀，今天降一温一 了，可大多数人都穿着单薄的衣衫，我也是。
谁给他送的衣服呢？
管他呢！
惜城坐上座位，我没理他，咪咪也没理他，连阿呆、肥仔都没来和他搭话。
我忽然感觉到了他的冷清，心里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活该活该！谁让你拍校长马P的？这种人格低贱的家伙怎么配跟我们说话呢？”
咪咪又在后面戳我后背，我只好再次回头。
“喂，你知道吧？食堂的菜现在变好了耶！”咪咪乐滋滋地说。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最好不要跟我提食堂，我想吐！”我狠狠地说。
真是的，上个星期陪着咪咪吃食堂的日子，简直是不堪回首，我居然有两次吃到了苍蝇。恶心透了！
“真的不骗你！不信你问阿呆和肥仔。听讲昨天还有粉蒸排骨呢！”咪咪说着，还伸出舌头发出“吸溜”一声。
我也咽了一下口水，然后疑惑地说：“啊~~”
“听讲是太后命令学校的总务改善食堂伙食的耶！”咪咪又得意洋洋地说。
我依然呆呆地“啊~~”一声，不置可否，而脑海里全是小蒸笼里冒着香气的可爱粉蒸小排骨。
直到咪咪抽出一张纸巾替我擦嘴，我才意识到自己流出了口水。
“啊~~”我回过神来，支吾着说，“你说是太后她……啊？是太后！”
我很惊奇。
咪咪激动地点着头，“是呀，看来，男人婆校长比原来那个女人一精一校长好叻！”
我若有所思地说：“其实，也许，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是因为在这里她是校长，所以才那么严肃的吧。”
“你说什么？”咪咪奇怪的声音像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
太后来得快，去的也快。
一个月后，她就调走了，听讲是去教委做官。
“她倒是很像一个官的哦！威严的、中性的。对吧惜城？”咪咪唧唧喳喳议论着。
我们已经逐渐和惜城说话了，因为他已经不再去食堂谄媚太后，而是改为中午回家吃饭了。
惜城正在看小说，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听不出他的态度。
我和咪咪早就发觉，惜城一直都是一副没一精一打采的样子。
咪咪说他肯定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被太后踢蔫了。
惜城忽然从小说中抬头，露出快意的笑脸，差点把我和咪咪吓死！
他已经有一个月没这样笑了。
“星期天去我家PARTY，好不好？”惜城笑过之后，才缓缓地说话。
“啊？啊！”咪咪先是惊讶，接着欢呼。
我紧张地扳着手指头算日期：“……12，13，14，15，对对对，你是6月15号生日哎！”
“可是，你不是从来不给自己搞生日PARTY的么？”我奇怪。
惜城抓抓脑袋，“可是我妈要给我搞，我也没办法。”
“哎，惜城，你妈长什么样的？我们都没见过呀。”听说惜城一直跟父亲在一起生活，他妈妈在外地，前不久才调到本市的。
惜城不答，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星期天，我们正在惜城家大肆开唱“祝你生日快乐”的时候，惜城老妈拎着大堆从菜场采购的食品，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你看你你看你！买个菜这么慢！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惜城老爸呵斥着惜城老妈。
惜城老妈擦擦头上的汗水，抱歉地对惜城说：“来得及来得及，妈马上去做菜哦！”
我们全部停止了唱歌，一个个花容失色，我和咪咪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惜城老妈居然就是太后啊！今天她虽然没穿高级灰，虽然她只穿了一件羊毛开衫，但她的发型、她的眼镜我们还是看得出来的呀！
喔，太后在家里居然这么受气？
搞没搞错哦！
再看惜城，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和咪咪。
“啊，你们玩你们玩！”太后——不，惜城老妈冲我们几乎是谄媚地笑着，然后卷起袖口跑进厨房干苦力去了。
我和咪咪用杀人的眼光看着惜城，然后我们开始大声地唱：“猪，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