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对他自己说阿比林一定会来找他的。他以为这就像是等待阿比林放学回家来。我愿假设我正在埃及街的那所房子的餐室里,等待着小的指针移到三点那里,而大的指针停在十二点。如果我有我的怀表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确切地知道时间。不过没有关系,她很快就会到这里来,很快。
几个小时过去了。接着几天过去了。接着几个星期过去了。接着几个月过去了。
阿比林没有来。
爱德华因为没有什么更好的事情可做,于是开始思索起来。他想起了关于星星的事。他记得它们从他的卧室的窗子看上去是什么样子。
是什么使星星如此明亮地发光,他觉得很纳闷。即使他不能看到那些星星,它们还在什么地方发着光吗?他想,在我的一生中,还从来没有比现在离星星更远。
他也在思索着变成了疣猪的美丽的公主的命运。她为什么要变成一头疣猪呢?因为那个丑陋的巫婆把她变成了一头疣猪——原因就在这里。
接着那小兔子想起了佩勒格里娜。爱德华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地觉得她应对他所发生的事情负责。好像正是她而不是那些把他扔到船外的男孩们使他陷入了现在的境地。
她就像那个故事里的巫婆。不,她就是那个故事里的巫婆。的确,她没有把他变成一头疣猪,不过她还是同样惩罚了他,虽然他说不清为了什么原因。
就在爱德华受难的第二百九十七天,一场风暴来临了。那场风暴如此猛烈,以致它把爱德华从海底抛了起来,使他疯狂地旋转跳跃着。海水击打着他,把他掀起又抛下去。
救命!爱德华想。
猛烈的风暴实际上把他高高地抛离了大海,那小兔子片刻之间看到了愤怒而受了伤的天空中的阳光;狂风灌入他的耳朵,那风声听上去就像是佩勒格里娜在大笑。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浮出水面,就又被抛入了大海的深处。爱德华上下颠簸,前冲后突,直到风暴平息下来,他发现他又开始缓慢地向海底沉下去。
哦,救救我,他想。我不能再回到海底。救救我。
可是他还是在下沉着。下沉、下沉、下沉。
这时,突然一张又大又宽的渔网张开来并抓住了那小兔子。那渔网把爱德华越拉越高,直到他突然间见到令他几乎无法适应的阳光,他又回到了人间,躺在一条船的甲板上,四周被鱼包围着。
“啊,这是什么?”一个声音说道。
“不是鱼,”另一个声音说道,“肯定不是。”
阳光如此刺眼,以致爱德华很难看见东西。终于从阳光里出现了模糊的人影,接着出现了人脸。爱德华意识到他正在望着两个男人,一个年轻的,一个年老的。
“看上去像是种种玩具以的。”那个灰白头发的老人说道。他弯下身把爱德华拿起来,抓着他的两口前爪,端详着他。“是一只兔子,我估计。它还长着胡子呢。还长着兔子的耳朵,或者说至少形状像兔子的耳朵。”
“是的,肯定是一只玩具兔子。”那个年轻人说,他说完便转过身去。
“我要把它带回家去给内莉,让她把它他修理好,送给一个小孩。”
那位老人小心翼翼地把爱德华放到一个板条箱里,把他的位置调整好,以便他可以坐直并向外看到大海。受到这种小小的礼遇爱德华很是感激,可是他却恨透了大海,再也不愿看它一眼。
“走吧。”那老人说。
当他们回到海岸边的时候,爱德华感觉到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海风吹过他的耳朵上还剩下来的一点毛,有什么东西充满了他的胸膛,那是一种美妙的感觉。
他很高兴自己还活着。
“看那小兔子,”那老人说,“看上去它对旅程很满意,不是吗?”
“啊,是的。”那年轻人说道。事实上,爱德华·图雷恩重新回到生活中来是那么高兴,以致即使人们用“它”来称呼他,他也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