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图雷恩家在为他们到英国去的旅行作准备时,埃及街上的那所房子里一片忙乱的景象。爱德华有一个小皮箱,阿比林正为他打点着,装入他最精美的衣服和他的几顶最好的帽子、三双鞋等等,这样他在伦敦就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把每套衣服装进皮箱前,都要先把它向他展示一番。
“你喜欢这件衬衫配这件衣服吗?”她问他。
或者说:“你想戴上你的黑色的礼帽吗?你戴上它看上去很漂亮。我们要把它装起来吗?”
后来,在五月的一个晴朗的星期六的早晨,爱德华和阿比林还有图雷恩夫妇终于登上了轮船。他们站在船栏杆旁边,佩勒格里娜站在码头上,她的头上戴着一顶松软的帽子,帽子周边穿着一串花儿。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爱德华。她的乌黑的眼睛闪着光。
“再见,”阿比林冲她的祖母大声说道,“我爱你。”
轮船缓缓驶离了码头。佩勒格里娜朝阿比林挥着手。
“再见,小姐,”她大声说道,“再见。”
爱德华觉得他的耳朵里有什么湿的东西。他认为那是阿比林的眼泪。他希望她别把他抱得那么紧。抓得那么紧常常会把衣服弄皱了。岸上所有的人,包括佩勒格里娜终于都从视线中消失了。令爱德华感到宽慰的一件事就是他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正如所预料的那样,爱德华·图雷恩在船上引起了许多关注。
“一只多么奇特的小兔子啊!”一位老夫人说道,她的脖子上绕着三串珍珠。她弯下身凑近了来看爱德华。
“谢谢你。”阿比林说。
船上的几个小女孩渴望而深切地望着爱德华。她们问阿比林她们能不能抱抱他。
“不能,”阿比林说,“我想他不是那种喜欢被陌生人抱的兔子。”
两个小男孩,名叫马丁和阿莫斯的兄弟俩,对爱德华特别感兴趣。
“他是做什么的?”在他们海上航行的第二天马问阿比林。他指着爱德华,爱德华正坐在甲板的一把椅子上,他的两条长长的腿在他前面伸展着。
“他什么也不做。”阿比林说。
“他需要上紧发条吗?”阿莫斯问道。
“不要,”阿比林说,“他不要上紧发条。”
“那他有什么用途呢?”马丁说道。
“用途就在于他是爱德华。”阿比林说。
“那算不上什么用途。”阿莫斯说。
“算不上用途。”马丁附和道。然后,经过长长的深思,他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把我打扮那样的。”
“我也不会。”阿莫斯说道。
“他的衣服能脱掉吗?”马丁问道。
“衣服当然是可以换的,”阿比林说,“他有好几套不问的衣服。他还有自己的睡衣呢。它们是用丝绸做的。”
爱德华像往常一样并未注意这种谈话。海面一阵微风吹过,他脖子上围着的丝巾在他身后飘动起来。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硬草帽。那小兔子想他看上去一定很神气。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被从甲板的椅子上一把抓下来,先是他的围巾,然后是他的上衣和裤子都被从他身上剥掉了。爱德华看到他的怀表掉到轮船的甲板上,接着轱辘到阿比林的脚下。
“看看他,”马丁说,“他甚至还穿着内衣呢。”他把爱德华高高举起以便阿莫斯可以看见。
“把它脱掉。”阿莫斯喊道。
“不!!!!”阿比林大声尖叫着。
马丁脱掉了爱德华的内衣。
爱德华现在开始在意自己的境遇了。他受到了伤害。他一丝不挂,除了他头上的帽子;而且轮船上的其他乘客都在看着他,向他投来好奇而窘促的目光。
“把他给我,”阿比林尖叫道,“他是我的。”
“不,”阿莫斯对马丁说,“把他给我。”
他把他的双手合在一起然后又张开来。“把他抛过来!”他说。
“不要!”阿比林叫道,“别扔他!他是瓷制的。他会摔碎的!”
马丁把爱德华扔了出去。
爱德华赤裸裸地穿过空中。那小兔子刚才还在想当着一船乘客的面赤身裸体可能是发生在他身上的最糟糕的事。可是他想错了。比这更糟糕的是同样赤身裸体地被从一个卑鄙的、大笑着的男孩手里扔到另一个手上。
阿莫斯接住了爱德华并把他举起来,得意洋洋地向人们展示。
“把他扔回来。”马丁叫道。
阿莫斯抬起他的胳膊,可是正当他准备把爱德华扔回去时,阿比林拦住了他,把她的头猛地撞到那男孩的肚子上,使他没有得逞。
正因为如此。爱德华才没有飞回马丁那肮脏的手里。
爱德华·图雷恩落到了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