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页
天涯知识库 · 了不起的M.C.希金斯
目录
位置: > 儿童文学 > 了不起的M.C.希金斯 >

M.C.全身感到一阵凉  意。自从琼斯 离开他以后,他就一直长时间坐在那儿,回想着母亲往日回家的情景。

他心想:今天可不再是谁生日的日子了。

仿佛一觉睡醒了一样,他看到太阳已经落到了萨拉山边,越过了隘口,正朝右边的环形湖边、河西边落下去。带着往日的回忆,他两眼一直往河那边凝视。他看到那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目视了不止十五分钟,仍然没有弄清那究竟是什么。靠河流一带,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地发光,一会儿亮,一会儿灭。

沿河一带的东西的确总是在闪光发亮。

他想:那东西离得并不远。

他更加集中注意力,仔细观察。他本想沿着路边动一动,以了解他眼前那个闪闪发光、时明时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知道家里人一定待在那儿某个地方,要么在路上等候,要么正要准备回家。他现在有些心急,要寻找那个对他突然闪光发亮又突然消失的东西。

一时间,他看不到了,因为那东西消失在沿河几英里一带的树林里。他站起来,往萨拉山边走,那儿能更清楚地看到钢铁城镇和山坡一带的树林。过了一会儿,M.C.看到东山坡脚下有闪闪的光亮。他双手拢住眼睛,集中视力注意看着那里。

他思忖着:那东西行动不稳定。是不是手提灯?不会,因为那闪光速度很快。的确是那么快。在跑……冲破夜 晚的黑暗。是不是要赶远路?是太阳照射的东西。可是那种一会儿明,一会儿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M.C.想一下子奔到那儿。到城里去要花费他一些时间。再说,他还 想过在城里人回来时,他要待在家里。

说不定那就是刘易斯 先生,要么就是别人。

他想到了那个姑娘:她还 在外面游荡吗?

他感到不解的是:父亲怎么会以为他和那姑娘在一起玩了一会儿。也许他应该和她玩一会儿,也许下次见面要玩一会儿。

会不会有下一次呢?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想等一等,看看头脑里能不能找到一个答案。他有点头晕,仿佛在铁杆上荡得太猛一样。由于陷入了沉思,周围的景象他看得不再分明,反而以为那个姑娘在暗中离他很近。虽然不见其人,他也感觉到·她那纤细的身影在变化,感觉到她占据了他周围的空间。可是那清晰的印象接着就消退了。他看到的又是群山和白昼的光。

他想到了:那是一个在地上找东西的人。

乘她在走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逮住,这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到那时,那边显然已是一片黑暗。

他知道:阳光一旦被群山遮挡,夜 晚就会成为陷阱。

我一旦靠近她,就要不声不响,快速行动,就像跟踪猎物一样。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碰到了兔子皮,立刻就冷了,这才想起来:这一整个下午他身上都揣着包皮的刀子。

我太累了,跟踪需要精力。

城里人一定会待在离城很近的地方。妈妈他们如果已动身回家,此刻已走到山的北边了。

一定是那个姑娘。

M.C.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拿定了主意决定怎么办以后就奔到家里。他在厨房里四处寻找什么。看到了炉子,他又想起晚餐吃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准备。

只有一些吃剩的东西。妈妈会弄好的。

他伸手摸摸炉子,炉火只剩下一口气了。他朝炉里扔进一些柴火,又加了几块煤。接着,他抓起一盒火柴,放进口袋里。

在冰箱旁边,他看到了水桶和拖把。以往每餐饭以后,他就用这些东西清扫厨房。M.C.摸了一下拖把。

“是湿的!”他说着,同时也想出了办法。

他催促自己:快点。

他拿起拖把,走进父母的卧室,房间里半明半暗。床头板上有一盏带粉红罩子的灯。床边的墙上挂的是一份日历,那上面有个棕色的娃娃在微笑。

不开灯他也能看得分明,只见门后的地板上有一本又破又旧的目录册,册子残缺不全。他又撕下了几页,在很短的时间里尽兴地撕了几张残页。撕下一把就卷起来,迅速来到厨房。接着,他从拖把上扯下几片长布条,用它们把卷好的纸缚在拖把柄上。

他跑到了门外,解下了皮带,把拖把缚在身上,使带有卷纸一头的拖把柄与拖把的另一头保持平衡。他一个劲儿地爬上铁杆。由于用劲过猛,等爬到顶端时双臂都很疼痛。他摆正了姿势,坐在自行车车垫上,四处寻找山中那个闪光的东西。

周围一片寂静。难道它不见了?

他朝低矮的山坡看去,只见那一带已是薄暮冥冥,黄昏时分,群山的山褶部分,光明已经退去。此时若有发亮的东西,定能看得清楚。果然,他看到了闪光,一道狭窄闪光从他的眼角旁一闪而过。

M.C.昂起头,朝周围打量。他笑了笑,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火柴,又解下了身上的拖巴,点燃了把柄一头的纸卷。卷起的纸一点就着。他把拖把当成火炬,高举到头顶上。M.C.身子前倾,铁杆荡成了悠悠的弧形。

萨拉山那边,小山的山顶森林里有一道闪光,一闪之后又突然消失了。

M.C.轻轻一笑。你看到什么了?看到的是铁杆还 是我点燃的火焰?

他连想也没想,就竭尽全力在呼叫:“嘿——嘿!多美呀!嘿!”叫声富有节奏,回荡在群山之间。那声调低沉阴郁,令人毛骨悚然。

不一会儿,他停住了呼叫,朝周围看看,很尴尬。他低下头,仿佛要把自己藏起来似的。他继续晃动,一直到火焰燃尽熄灭。过了一会儿,他把烟熏过的拖把丢在地下,又继续在群山之中察看。

哈伦顿城的街灯虽然已经亮了,但是河流一带却充满黑暗而又寂静的气氛,并且弥漫到萨拉山的森林之中。那一闪一闪的东西随着太阳一道消失了。

不过是一种反光,M.C.这么自言自语。可那是什么样的反光呢?她带着的那种闪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又过了几分钟,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在等待,到后来灰暗笼罩在他脚下的房子,又笼罩了他的铁杆;接着,灰暗渐渐变成了黑暗,并且向萨拉山蔓延。

从地下看,M.C.的铁杆或许会投下一些暗光。但是他知道,待在铁杆顶上别人是看不到他的,这正如看不见黑暗一样。他待在那上面不会受到任何危险。

鬼能爬多高呢?他感到好奇,也感到害怕。

“M.C.。”

有个声音在叫他,那声音像是从他头脑里呼叫出来,使他全身打冷颤。

“M.C.,是我呀!”那声音已经到了铁杆下面,在废汽车堆周围一带。

“谁——是本?”

“是我。你怎么样?”

“小子,你想把我吓死!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看到你爬到杆子上,那根拖把上还 点了火,叫声那么响,把人脑子也能炸开。”

“你是不是看到一个闪光的东西?”

“你就是为了这个吗?”本说,“这一带树木太多。我听到你在叫‘多漂亮呀’。是那个姑娘吗?”

“大概是,”M.C.答道,“你干吗躲了起来?我们可以一块儿玩玩嘛。”

“我一开始以为,房子里有人。”

“他们都进城去了。”M.C.说。

“那好,我当时不清楚,”本说,“M.C.,下来好吗?”

“现在不能下去。”

“你的一个捕兔器里捕到一只兔子。”

“真的?”

“我以为是,”本答道,“至少那里面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逃出去。”

“那一定是兔子,”M.C.说,“不过,现在我不能去,等到明天早上。”他差不多已经尝到明天晚上一家人吃晚饭时的野味了。

“明天早上我去替你拿,”本说,“我把皮剥下来,你一去就拿现成的。”

“不用了,我亲自去剥皮。”M.C.说。他在想像着从兔子后面剥皮的情景。两只手顺着兔子的后腿一直往下剥。他朦朦胧胧地好像有点预感。“如果太阳下山我还 没有去,你就替我剥皮吧。”

他们俩一上一下默默地待着,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突然间,靠孩子们游泳的环形湖场那边闪现出一支强烈的光柱。那光亮直接对准萨拉山,不晃动,甚至也不闪动。

在黑暗中看,那光亮就像远方一列火车头的光柱,但那光线并不能把整个距离照明。M.C.可以看到那光柱,而自己又不会被别人发现。

“那究竟是什么?”本问。

“你在下面也能看到?”M.C.问道。

“当然看到,就像个探照灯。”

M.C.迅速从杆子上滑下来,也不顾滑动的磨擦会烫手。

“哎哟,”他叫了一声,他的右手掌因磨擦而烧得生疼,但是仍然没有减慢速度。

“哟——哟,手烧掉了!”他越过了废汽车堆,迅速往萨拉山边跑。一面跑,一面用舌头舔手掌,使烧热的部分凉  爽凉  爽。本就像个影子似的跟着,站在他身旁。

“第一次闪光出现在对面的小山坡上,”M.C.说,“这一次的光亮出现在小山与湖水之间。”

“就是那种闪光的东西吗?”本问。

“闪光是一种反射,这一次是本身发光的东西,”M.C.说,“那人看到我在拖把上点火,就转到了那一带。那人想到要藏身上的包裹什么的……那人自己……就是她自己有个发光的东西!”

M.C.暗暗好笑。那光柱又在移动,往山坡上照射,然后拐了弯,朝他这边照过来。

“她有点奇怪。”本说。

“她往回走,想弄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M.C.

说。

“晚上在外面东跑西跑,这是什么样的姑娘?”

“是个什么也不怕的姑娘。”M.C.轻声回答。

“要么是她遇到可怕的东西,但是她并不知道。”

本和M.C.一面小声地聊着,一面注视着光亮。那条光柱正从萨拉山对面顺着小山坡向下照射,突然又停住不动,在黑暗中看上去就像一条光珠。

“你在这儿别动。”M.C.说。

“我和你一道——好不好?”本答道。

“不行!”

“让我跟着你吧!”本悄声说道,语气中带有请求。

M.C.叹了口气。“不过,你要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听到了吗?待在我后面,彼此不要看得见。别出声。”

“好。”本说。他控制了激动情绪。

M.C.动作迅速,不声不响,穿过道上的草丛,跑到靠萨拉山一侧的小道上。

“M.C.,是不是猎物?”

“叫你别出声!”

但是他在想像着捕猎,也许在全家离开山以前,这是最后一次丰收的捕猎。

M.C.在暗中摸索,头脑中想像到白天的情景。他记得有一次在阳光下他跟踪一个猎物,当时本就跟在他后面。当时他们追逐的是负鼠。他们先是看到负鼠在跑动,然后就跟上去,双膝落地爬行。逮那样的动物很容易。负鼠听到他们的动静就爬到一棵矮树枝上,躺在那儿装死,连眼睛也不动,就像一块黑煤。M.C.逮它的办法就是用一块石头使劲砸它。他就那么做了,把它的眼睛砸出来,剩下血糊糊的洞。就这样,那负鼠仍然连动也不动。他们动作利索,一把拧住它的头。

M.C.回忆着:接下来就是掏出刀子,对着它的喉头猛地一绞动。

只要能发现负鼠,逮起来很简单。可是要想寻找它的踪迹,可能要花一整天。

M.C.这时已向左拐弯到了隘口。隘口的起端位于高地的脚下。他快步跑过去,越过了隘口嘴,进入树林的边缘。他停下来,本也跟上了,就站在他后面,离他很近。池们一句话也不说,仍然看到那光亮在慢慢移动,位置是在隘口上面的小山脚下,沿着边缘向树林里照射。

是M.C.想出了个点子:绕到光亮的后面。他不声不响往前走,突然拐到右边,从光亮的后面穿过去,前面就是森林。没有想到那光亮忽地熄灭了。

他站着不动,身子稍稍下弓,以便她突然转过身打开亮光时,他好迅速俯下。他双臂松弛,垂放在两侧。

我要等那道光柱。

他的确在等。周围一片黑暗。本也在他身旁,紧紧挨在他身后。

M.C.不知道:那姑娘是否还 在他前面,是不是仍位于隘口的边界。

她在我们身后吗?那光亮再闪现一次就好了。难道她听到了我的动静?

他等不下去了。多半是身不由己,他一个箭步跳进了树林里。本噘起嘴吸了一口气,发出丝丝的响声,似乎是在警告M.C.,要他静心等待。但是M.C.等不下去。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去管她是谁了。

你怎么知道就是她?

她已经诱惑了他,就像有一股香气诱惑一只鹿一样。

他认为:一定是她。他一定要和她见面。

是不是猎物?

M.C.用一只手摸了摸树枝,那是带刺的松树枝。由于黑暗,他脚步很慢,以免把干燥的小树枝踩出响声来。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的兔皮上.还 感触到那锋利的刀刃是热的,那是因为自己的身子温暖了皮盒子。

突然间,他停住脚步,觉得黑暗本身就是一种猎物,并且正在向他袭来。

他茫然仰起头,一直仰到面孔朝天,只见星星在天空眨眼,闪出又蓝又白的寒光。他低下头,每移动一步仍然能看到星光。在他所处位置的上空,一定还 会有许多星星,只是被萨拉山所遮挡了。

我面对的正是与萨拉山相对的小山!

但是,要找到线索仍然要双脚登山。

他回头找本,看到他的前臂就紧紧抓住了,两个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得很小心,双双都面对着大山。

他松开了本,又继续前进。他的皮肤又有了凉  爽的感觉。他走的方向正确。他的双脚平稳,耳朵连一点动静也能听到。每当捕猎时,他总有一种新鲜的意识。

M.C.一声不响,来到了隘口嘴的不毛之地,他一踏上坚硬的地,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他思考着:我不用越过隘口,让她落入陷阱——注意她的每一步行动。她一定会在另一边等待。她不大可能知道我在这儿等着逮她,她知道吗?她不大可能辨别声音和陷阱——难道她能辨别?如果她需要光亮,她肯定对什么都一无所知……

他无可奈何地站在隘口边的开阔地上,身后面是本,还 有树林。

我忘记了。还 有人懂得如何诱惑你。

她并不是属于鹿一类。

一阵微弱的滴答声以后,隘口的中心处闪出一道白光,M.C.一阵眼花。

他用臂膀遮挡着眼睛,蹲伏下来朝亮光处奔跳。他一动.那光亮就消失了。M.C.双脚一落地,身子猛然摔倒,肩部和臀部撞倒在地。就在尖硬的石块中,他拼命向下滑动。他疼痛难忍,就仰着身子下滑。

光线已照在他身上。

什么东西在发出丁丁当当的响声,声音有节奏,低沉而又阴森,在他身边回荡。

她戴了手镯,那是手镯的响声——M.C.这么在想。

他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着那把刀,以便保护自己,另一只手便去抓那灯光。可是灯光一闪又消失了。他打了一个滚,仍然在抓。他抓到了她,抓到了她的一部分硬邦邦的鞋和踝。那只鞋向外一踢,踢到了他的前额。他一阵疼痛,被踢得直挺挺地躺在那儿。

头痛得厉害,他想哭。他哼了一声,接着又哼了一声。他思绪万千,那第二次哼声是假装的。他仍然躺着,头稍稍偏向一方,他以为是偏离了灯光的地方。

灯光又亮了,来自他的身后。他在等待,继续在呻吟,轻轻地呻吟。尽管额头那儿仍然疼痛,他还 是在注意动静。她渐渐在向他靠近,他闭上了眼睛。

“你应该从那边山上着手点火,大声高叫。”她的声音显得很迫切,还 有点悲哀。

她走到他的左边,注意看着他。他安静地躺在那儿,很沉着,免得眼帘跳动。呼吸并不明显,装得很疲倦的样子。

“这是什么?”她在问。

她跪下身来。M.C.听到呼啦一声响,灯光亮了。她把灯安放在靠他肩膀的地方。他不知道本是不是也看到这一情景。他肯定能看到。光仍然亮着,集中照射在M.C.的脸上。

“喂,你没事吧?”她问了一声,接着就轻轻摇了摇M.C.的肩膀。但是他采取了负鼠装死的办法。

“啊,我闯祸了!”悲哀的叫声在他周围回响。她凑近了他的脸,那清凉  的手指带有几分柔和的压力,在他额头上隆起的受伤部分比画着。

M.C.小心地动了一下左臂,她一定以为他快要苏醒过来,因为她挺舒畅地尖叫了一声。他一点也没有碰她,就把胳膊悄悄伸到她的背后腰部。

他迅速抓住了她的左胳膊肘上面,把她的臂膀紧紧别在腰边,使她一下子栽倒,重重跌在他胸前。他用手指迫使她的臂成了钳形,或者像是——一种柄形。

他立刻摸到在他们之间有一把沉重而又没有人鞘的刀身的东西。

他并没有往那上面多想,甚至也不感到惊讶,而是抽出刀子对准她的背,迫使她身子稍微移开一点,这样好把附在刀上的袋子解脱下来。此刻,他把她的臂往下压,对着刀子。如果她要挣扎,就有受到刀削的危险。

他双臂紧紧把她抱住。

他发现,他已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那把刀子,抓着它对着她的背。他感到她的身子又柔软又沉重,目光对她凝视,只见她那双眼睛大惊失色。

“嘿!”他说。一时冲动之下,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就像吻一个孩子和他说一声再见一样。可是他突然意识到不该那么做,因为她似乎也不像个孩子。

她两眼神色惊恐,用脚踢他,那硬邦邦的鞋子在猛踢他的胫骨。

“嘿嘿!”他抓住了她,带着洋洋得意的口气,笑嘻嘻地叫了一声。但是他的思想仍然保持警惕,仍然是一个猎手的思想。

她一只手挣脱出来。她受了惊,要——

他立刻想到了,事情很清楚,也是致命的。

他看到,黑暗中突然闪出了令他头晕目眩的光亮,这一下轮到他大惊失色了,赶忙松开了她的臂膀。

他还 没有来得及抓灯,她就要用灯猛击他的头。但是那灯在空中悬了一会儿——他知道,这是因为他那猎人一般的手正持着刀子对准了她的背。

他使用刀子已经很老道,一刀刺向动物便刺刀见红。但是他还 是适可而止,她毕竟不是鹿。他只是用刀轻轻捅了她的衬衫,接着就刺向她的皮肤。那一刀刺得不深,仅仅是出了一点血,叫她稍微受点伤。

就因为有了那一刹那时间,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情况便井然有序。她先是身子僵直,吓得一声惨叫,接着把手伸向背后去抓住伤口部分,同时用灯向下击。M.C.迅速把头转向一侧,以免受那灯的砸击,同时在打她,使她离开了自己。

那灯击中了他的肩,来势很重,但这毕竟比她试图要砸他的脑袋要好些。

M.C.跪起来,去抓身边的那灯。但是,她在黑暗中一脚把它踢开,然后拿走,跑了。

“我并不想伤害你,刚才是迫不得已!”他大叫着。

他看到,那灯光在隘口嘴上空晃动,照到了本,只见本伸开两臂站在那儿。野兔大吃一惊,目眩眼花。那灯光又聚成了光柱,照射在隘口一带,仿佛在驱赶M.C.并从他身上掠过。

他听到她在严厉地高叫,那叫声丝毫没有悲伤:“下次再惹我,定要挖你的心肝。”

“我不过是同你玩耍呢!”他叫道,“你听到了吗?你,姑娘?你不至于要杀像我这样的人吧!”

他看到灯光渐渐消失在树林里,向西移动。意识到那灯伤人或伤已是多么容易,他头脑清醒了。

他想:我脑袋管用了。但是,我如果不是把她抓住——我不过是和她玩的。我是和她玩。

他听到有人声传来。

“是本吗?”他问。

“他们来了。”

“谁来了?喂,本?”但是没有人回答。

他听到了人声,并且听出了是谁在说话。他们已经到了隘口边。

“爸爸。”M.C.叫唤。

过了片刻,父亲便问道:“谁想要杀你?我刚才听到你在大喊大叫。是谁?”

M.C.一个人也看不见。他站起身,拍拍屁股。由于那姑娘踢了他,头现在还 疼痛。他吓得连摸也不肯去摸,生怕脑袋会开花。

“吓唬人。”他勉强应了一声。

“你待在那山上,究竟干什么?”琼斯 问。他已经走到隘口,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妈妈!”M.C.叫着。

“我在这儿,”巴尼娜答应了。M.C.一听到她的声音就高兴,一家人都在一起了。

“问你哪,你在这儿干什么?”琼斯 问他。

“来接你们呀,”M.C.在说谎,“我碰到了一个……一个陌生人。”

“我听到你那种说话声音就反感。”琼斯 说。

“我给你们带路,”M.C.突然话锋一转,“我们的房子里还 没有开灯呢。”

“我能带路,”琼斯 虽然这么说,但并没有动步,“刚才你在叫什么杀人,为什么?”

M.C.在黑暗中保持镇定。他回答说:“那东西击中了我的头。我以为我吓了他。可是,当他击我的时候,我就急得大喊大叫了。我能带路。”他又说了一遍,接着就走出了隘口。

琼斯 不再说什么。M.C.指望:他的沉默就表示他已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一家人成一列纵队,跟着M.C.的脚步往前走。他的母亲巴尼娜走在他后面,孩子们一个一个地跟在她后面,琼斯 走在最后。M.C.听到一种像擦纸的声音,知道母亲一定是买了什么东西。

“我替你拎包好不好?”他问。

“里面不过是面条和牛奶,我拎得动,”她说,  “M.C.,你是不是搞清楚了,那是什么人?”她指的是带着灯的那个陌生人。

“不知道。”M.C.轻声回答。他在注意周围的动静。有人跟在他们后面,在路的另一处。那是本,他是见M.C.移动,自己也跟着动。他意识到本就在那儿,与他爬山的步伐保持一致。他本来还 在担心那位姑娘,但是这会儿心里又有一些安慰。

“总有人要到这些山中来。”母亲在说话,仿佛他们整天都在谈话一样,“多年来,人们在这儿进进出出,我们也不必多管闲事,也不用大喊大叫,他们来他们的。”

“那个城里人来了。”M.C.告诉她。

“我听说了,”她说着便哈哈一笑,“琼斯 对我说,那人到这儿来要听我唱歌。”

“要来带你走,去灌唱片,你要带爸爸一道,离开这儿。”他补充说。

“M.C.,你别再提什么要他离开的事,免得他心烦。”巴尼娜对他说。

“妈妈。”他们已经快到山中凸出的地方。M.C.不得不在他们到家、城里人来听她唱歌之前让她明白。

“你不懂,”巴尼娜在说,“这一切你根本不懂。”

“这不仅是我说的,”M.C.对她解释,  “是城里人,是他说的。他说,废土堆随时都会坍塌,一次塌一点。我们得离开这儿。”

她小声告诉他:“你以为那根铁杆仅仅是为了你?”那语气带有某种神秘感,似乎只是让他听的,“那根铁杆便是他的一切。”

“你是指我的那根铁杆?”

“还 能指别的吗?”

“铁杆怎么啦?”M.C.问。

“我和琼斯 当初回到这儿居住下来,”她说,“我叫他把所有的石头弄走。”她说得很快,M.C.几乎很难听得清,“我对他说,我想要一个院子,好让我的孩子在里面玩耍。但是,他不肯让院子空荡荡的。”

“妈妈。”

“M.C.,你记得,你喜欢站在那儿,东张西望。一开始,在一块石头搬走以后,就堆放着一件旧东西,接着,一件又一件地堆放在一起。”她声音很小,说得又很急,就对着他的耳朵在说话。他们已经走到多花蔷薇的小道上,那儿几乎挨近山中凸地。

“你谈的是那片墓地,”他说,“这个我是懂得的,墓地就在那儿。”

“这么多年来,”她说,“就你自己在那杆子上随自己的心意玩。只是,那杆子并不仅仅属于你的。”

“M.C.”他们已走到了凸地,“那是属于大家的,属于在萨拉山居住的每一个人。”

“啊,我明白了。”

M.C.在凸地上停住脚步,他能看到房子模糊的影子,看上去比夜 晚还 要暗;还 看到铁杆闪出暗淡的光,像是很阴森的闪光。

“M.C.,那杆子是所有死者的标记。”

他的脑袋突然明亮起来,仿佛长期以来那里是一片黑暗,现在有人把遮住光明的帘子给揭开了一样。他回忆起童年的情景,那时候他是这大山中惟一的一个孩子,嘴里还 舔着手指在观望,望着父亲奋力移走那些圆滚滚的、人工凿削的石头。石头本来在土里,琼斯 一个劲儿地把它们从土中搬开。他很害怕地看到巴尼娜站在那儿,仿佛对自己所干的很反感,很不屑,但是还 得干,因为她叫他非干不可。那些石头?

M.C.心想:或许把它们藏起来。

接着,琼斯 从山上拖来了一些旧东西,把它们放在原先石头所在的地方。

“你是说,他拿了我那根杆子——他得留下来,因为那些死者……”

“……死者是带不走的,”巴尼娜说,“而他又不肯离开那些死者。”

M.C.想起这天早些时候父亲同他谈过萨拉的事:“她爬山不止。”

这时,巴尼娜站在M.C.身旁,其他的人也都从后面一个一个地跟了上来。

“我简直不相信会有这回事,”M.C.悄悄地说,“他简直是疯了!”

“他就是琼斯 ,”巴尼娜说得直截了当,“这一点,你可不能忘记。”

M.C.全身微微颤抖。

我的杆子。围成一圈的废物。一个纪念碑。

他叹了口气。他机械地移动步子,在黑暗中往屋里走。他完全筋疲力尽,心中已经明白:若是要琼斯 离开,还 得要琼斯 摆脱过去。

怎么才能做到?他感到很茫然。

突然间,他站着不动了,他的知觉仍然在注意暗中的动静。听到一种呼啦的响声,他有点紧张,全身打了个冷颤,不禁想到那铁杆周围全是鬼。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门廊那儿注目。

琼斯 走上来,M.C.稳住自己。琼斯 往前走,他也开始往前走,彼此拉开一段很大的距离,但他们都保持在彼此能听到对方呼吸的距离之间。他们的周围全是黑暗,但他们的节奏仍然是父亲与儿子的节奏。

巴尼娜和其他孩子们也都走上来,小心地跟在他们父子的后面。琼斯 和M.C.就像在夜 间活动的动物,一声不响,慢慢地走到了门廊。

推荐阅读

笑猫日记全集> 伍美珍小说> 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 海蒂的天空> 孤女流浪记> 辛可提岛的迷雾> 国王的五分之一> 女水手日记> 惠灵顿传奇> 少女苏菲的航海故事>

阅读分类导航

唐诗四大文学名著宋词诸子百家史书古代医书蒙学易经书籍古代兵书古典侠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