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平安夜
雪下了整整一天，大片大片柔软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风停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爸傍晚出去做杂活儿的时候，总是随手带一把铁铲。
“唔，这是个银色的圣诞节。”他说。
“是啊，而且我们全家都在一起，大家都平平安安，所以这一定是一个快乐的圣诞节。”妈说。
测量员的房子藏着各种秘密。玛丽织了一双崭新的温暖的毛袜，想送给爸做圣诞礼物。劳拉在妈的碎布包里找到一块丝布给爸做了一个领结，又找来以前在小屋里的布帘子，和卡琳一起在阁楼里给妈做了一条围裙。在碎布包里，她们还 找到了漂亮的白棉布，劳拉从白棉布上剪了一块，玛丽悄悄地用针线把棉布边缘缝好，针脚细密均匀，给妈做了一条手绢。她们把手绢放在围裙的口袋里，用包装纸把围裙包好，然后藏在玛丽盒子里用来做拼布被的碎布块下面。
家里有条毛毯，毛毯两头有红绿相间的条纹。毛毯已经破旧了，但两头还 是好好的。妈从上面剪下一块，用来给玛丽做睡鞋。劳拉和卡琳一人帮着做了一只，还 用细绳和纱线做了穗带。她们把这双鞋子小心翼翼地藏在妈的卧室里，生怕玛丽发现这个秘密。
劳拉和玛丽想给卡琳织一双手套，可她们却没有足够的棉线。家里有一些白色的棉线，一些红色棉线，一些蓝色棉线，可是每一种都不够做成一双手套。
“我有办法了！”玛丽说，“我们用白色棉线来织手掌的部分，手腕的部分织成红色和蓝色相间的条纹！”每天早晨，趁卡琳还 在阁楼上整理她的床铺的时候，劳拉和玛丽就抓紧时间织那双手套，等她们听到卡琳下楼的声音，立马把手套藏到玛丽的编织篮里。现在，那双手套已经大功告成了。
格丽丝的圣诞礼物是所有礼物中最漂亮的。大家围坐在温暖的屋子里神情专注地做着这件礼物，因为格丽丝还 小，还 不知道大家在做什么呢。
妈小心翼翼地从包裹里取出天鹅绒，剪下一块来给格丽丝做一顶兜帽。天鹅绒料子十分贵重，妈不让任何人去碰它，她亲自一针一线地缝制着兜帽。不过，她让劳拉和卡琳在碎布包里找了一块蓝色的丝布，用来做兜帽的衬里。这样一来，妈把衬里缝在兜帽里，帽子就不容易扯破了。
随后，妈在碎布包里找出一大块柔软的羊毛布料，那曾经是妈最好的一条冬裙。妈裁剪下一些布料，给格丽丝做了一件小大衣。劳拉和卡琳帮忙把小大衣缝好、熨好，玛丽则帮着缝好下摆的衣边。然后，妈在小大衣上缝了一个柔软的天鹅绒领子，又给衣袖的袖口缝上天鹅绒。
这件镶了天鹅绒边的蓝色大衣，配上一顶别致的天鹅绒帽子，帽子的衬底蓝蓝的，如同格丽丝的蓝眼睛，真是漂亮极了。
“这身衣服就像洋娃娃的衣服。”劳拉说。
“格丽丝穿上这身衣服，会比所有的洋娃娃都可爱。”玛丽激动地说。
“噢，那我们现在就给她穿上吧！”卡琳兴奋极了，情不自禁地说。
不过妈却说，要把衣服和帽子收起来，等圣诞节再拿出来。现在，她们都急不可耐地盼着明天早晨的到来呢。
爸出去打猎了。他说，他准备打一只这个地方最大的长耳兔来做圣诞午餐。他说到做到。爸果真带着一只大兔子回到家，她们还 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大的兔子呢。爸把兔皮剥了下来，把兔肉清理干净，再冰冻起来，放在后面的单顶小屋里，准备明天烤来吃。
爸从马厩回到屋里，使劲跺掉鞋上的雪，捋掉胡须上结着的冰，伸出双手在炉灶上取暖。
“哇！”爸说，“平安夜的天气真是冷啊，这么冷的天气，圣诞老人都不敢出门啦。”爸向卡琳眨了眨眼睛。
“我们不需要圣诞老人！我们早就——”卡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用手捂着嘴，又看了看劳拉和玛丽，生怕她们注意到她差点儿就说出了秘密。
爸转了身，让炉火烤烤背。他愉快地看着大家。
“我们都舒舒服服地待在屋子里。”爸说，“艾伦、山姆、大卫住的地方也很温暖舒适，我还 给它们多喂了一些饲料，让它们也欢度平安夜。是啊，这个平安夜一切是多么美好，是吧，卡洛琳？”
“是的，查尔斯 ，是很好。”妈说。她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端上桌，然后倒上牛奶，“过来吃饭吧。吃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餐，身子一下子就会暖和起来，这比其他什么都奏效呢，查尔斯 。”
吃晚餐的时候，他们不由自主地谈起了以往的圣诞节。他们一家人已经在一起度过了好多个圣诞节了，这一次他们又聚在一起。他们身子暖暖的，吃得饱饱的，大家都开心极了。在楼上劳拉的盒子里，还 躺着布娃娃夏洛蒂，那是劳拉住在大森林时，从袜套里得到的圣诞礼物呢。
在印第安保留区过圣诞节时，她们得到的锡杯子和一分钱的硬币已经不见了，不过，劳拉和玛丽永远记得爱德华先生，他步行了六十公里，从独立镇的圣诞老人手里给她们带回了这些礼物，然后又独自一个人走回去。自从爱德华先生一人沿着弗底格里斯 河离开后，她们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他们好想知道他的近况如何。
“不管他在哪儿，我们都真心祝福他和我们一样幸运。”爸说。不管爱德华身处何方，他们都会永远记住他，并衷心祝愿他幸福快乐。
“而你好好的在这儿，爸，”劳拉说，“你没有在那场暴风雪中迷路。”那天爸差点儿赶不回家，她们都害怕爸再也回不到家了。有好一阵子，她们都默默地注视着爸，回想起那个至今让人后怕的圣诞节。
妈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她想极力控制住自己，把泪水藏起来，可最后还 是不得不用手拭去眼泪。大家都装着没看见。“真要感谢上帝，查尔斯 。”妈说着，又耸了耸鼻子。
爸突然笑起来。“那是老天爷和我开玩笑呢！”他说，“我饿了三天三夜，只吃了点牡蛎饼干和圣诞糖果，饿得差点儿就咽气了。谁知道我一直躲在我们那条小溪的堤岸下，离家还 不到一百米！”
“我觉得最美好的圣诞节，是有‘主日学校圣诞树’的那次。”玛丽对卡琳说，“那时你还 小，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哇！那个圣诞节真是美妙无比啊！”
“其实所有的圣诞节都比不上这个圣诞节，”劳拉说，“因为现在卡琳已经长大了，可以记住一些事情了，而且我们还 有了格丽丝。”卡琳现在好好的，幸好狼没伤害她。格丽丝坐在妈的腿上，她的头发像陽光一样金光灿灿，眼睛像紫罗兰一样蓝汪汪的。
“是的，这是最好的圣诞节，”玛丽承认说，“不过，也许到了明年，这儿就有主日学校了。”
玉米粥已经喝完了。爸喝干净碗里的最后一滴牛奶，然后喝起茶来。“唔，”他说，“我们没有圣诞树，银湖这一带连灌木丛也没有。更何况我们也不需要这些，反正就我们一家人，又没客人来访。不过，我们可以自己举行一个小小的主日学校庆祝会，玛丽。”
他去拿来小提琴盒子，妈和劳拉洗好餐具，再把它们放好。爸调好琴弦，在琴弓上涂上松香。
玻璃窗户上结了厚厚一层霜花，连门缝里也塞满了霜花。窗外，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红白相间的桌布上放着一盏油灯，发出明亮的光，炉灶里的火在熊熊燃烧。
“刚吃了饭，不能马上唱歌。”爸说，“我先来拉拉琴吧。”
爸快活地拉起了《到俄亥俄河的下游去》和《为何铃声响得如此悦耳》，以及——
叮叮当，叮叮当，
铃儿响叮当，
我们滑雪多快乐，
我们坐在雪橇上！
爸停下来，乐呵呵地看着大家。“你们准备好了吗？”
小提琴的乐曲一下发生了变化，接下来将演奏一首赞美诗。爸拉了几个音符，接着和大家齐声唱道：
是的，陽光明媚的早晨，
好日子已经来临，
在全新的金色黎明，
全世界即将苏醒。
众国之民欢聚一堂，
大家齐声高呼——
来吧，让我们攀上主的山巅！
主会教导我们，让我们明白他的方向，
我们将沿着他的道路不断向前进。
小提琴的琴声突然变得有点儿凌乱，爸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但是过了一会儿，琴声从凌乱中走出来，旋律变得十分柔和，大家又跟着琴声唱起来：
太陽照耀着草儿生长，
露珠滋润着花儿绽放，
一双双眼睛多么明亮，
注视着秋日初升的太陽。
体贴温柔的语言，
真诚友好的笑容，
比夏日更温暖，
比露珠更闪亮。
世界精湛的艺术数不甚数，
给予我们的却微乎其微。
即使是黄金和宝石，
也无法满足人的贪欲。
但是，噢，
如果人们齐聚在圣坛火炉前
言语温柔，笑容甜美，
那世界将会变得多美好！
突然，玛丽在琴声中尖叫起来：“什么声音？”
“怎么了，玛丽？”爸问。
“我想我听到了——你们听！”玛丽说。
他们屏气凝神仔细听着。油灯发出噗噗的声音。炉灶里的煤轻轻地裂开。从结满白霜的窗户往外望去，漫天飞扬的雪花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你觉得你听见什么了，玛丽？”爸问。
“声音听起来像是——又响起来了！”
这一次他们全都听见了。在外面的黑夜中，在暴风雪中，有个男子在一遍接一遍地叫喊着。声音就在房子附近。
妈大吃一惊，从椅子上跳起来：“查尔斯 ！这究竟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