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暴风雪打不倒我们
冬天已经持续了这么久,好像永远不会结束似的。他们似乎永远也无法真正从睡梦中醒来。
劳拉一大早就起床了,一骨碌钻进冷空气中。她跑到楼下的炉灶边穿上衣服,爸早就把火生好了,现在已经去马厩干活儿啦。她们吃过粗糙的黑面包,然后劳拉、妈和玛丽便都忙着磨小麦、拧干草棒。天气实在是太冷了,炉灶里的火无论如何都不能熄。晚上她们又吃了些粗面包,然后劳拉爬到冰窖一般的床上,冻得直哆嗦,直到渐渐暖和了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她又下床来,钻进冷空气中。她在冰冷的厨房里靠在炉灶旁赶紧穿上衣服。她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粗面包。轮到她磨麦子和拧干草棒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还 在梦中。她觉得自己快被寒冷和暴风雪击垮了。她知道自己昏沉沉的,可就是没法清醒过来。
她们再也没心思念书。整个世界只剩下寒冷、黑暗、劳作,再加上粗糙的黑面包和风吹的声音。暴风雪一直威胁着他们,它在墙外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然后冷不丁地扑上来,无情地摇动着房子,咆哮、怒吼、尖叫。
爸早晨再也不唱那首他常哼的“烦恼歌”了。
天晴的时候爸就去拖干草。有时候,暴风雪只持续两天。在下一场暴风雪到来之前,可能会有三四天晴朗的天气。“我们很快就会挺过去的,”爸说,“暴风雪的时候不多了。三月眼看就要结束了,我们一定会比它撑得更久的。”
“小麦还 够吃,”妈说,“我真是感激不尽。”
到三月底了。四月开始了,暴风雪还 盘旋在此地,也许它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可它的攻击力度一点儿也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凶猛。天气依然严寒,户外仍然是黑沉沉的,麦子还 要继续磨下去,干草棒还 要继续拧下去。劳拉似乎已经忘记了夏天是什么样子的,她甚至无法相信夏天还 会到来。眼看四月一天一天地过去。
“干草还 够吗,查尔斯 ?”妈担忧地问道。
“还 够,这多亏了劳拉。”爸说,“如果没你帮我收割干草,小丫头,我是没法储存那么多干草的,我们也早就没有干草可烧了。”
那些收割干草的炎炎夏日,似乎变得十分遥远。被爸夸奖的那份自豪转眼间也变得十分遥远。只有暴风雪和不停转动的咖啡磨,只有寒冷和一成不变的漆黑夜晚,才是真实的。劳拉和爸伸出冻得通红的僵硬的双手,放在炉灶前烤着。妈在做粗糙的黑面包。暴风雪肆无忌惮地在外面喧闹着。
“它打不倒我们的!”爸信心十足地说。
“它真的打不倒我们吗?”劳拉迟疑地问道。
“打不倒!”爸说,“到时候它一定会放弃的,而我们绝不放弃。它拿我们束手无策,我们绝不放弃!”
听着爸的话,劳拉的心里升腾起了一阵暖意。这种感觉十分细微,但十分强烈,就像黑暗中的一束火苗,燃得虽然缓慢,却经得起任何风吹雨打,因为它有一个十分强烈的信念,那就是“绝不放弃”。
他们吃过粗面包,便到黑暗冰冷的楼上睡觉了。劳拉和玛丽躺在冰冷的床上,瑟瑟发抖,虔诚地祈祷。不久,身子便渐渐暖和起来,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在夜里,劳拉时常听到风声。风仍然吹得十分猛烈,但已经没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声。现在风里面夹杂着一种陌生的、微弱的、不确定的液体流动的声音。
她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种声音,索性把耳朵伸到被子外面去听,凛冽的寒风刺得她脸颊发痛,那一片黑暗也变得暖和起来。她伸出手来,只觉得一阵凉 意袭来。她听到那种细微的声响原来是水滴流动的声音。屋檐正在往下滴水。突然,她一下恍然大悟。
她兴奋得从床上跳起来,大声喊道:“爸!爸!在吹奇奴克风啦!”
“我听到啦,劳拉,”爸在另一个房间回答说,“春天到啦。继续睡觉吧!”
在吹奇奴克风了。春天已经来啦。暴风雪终于甘拜下风,灰溜溜地被赶向北方去啦。劳拉在床上快活地伸了个懒腰,她把两只手臂都放在被子上面,却不觉得冷。她听见风声和屋檐的滴水声,她知道躺在另一个房间的爸也醒着,他也在满心欢喜地细细听着这一切。奇奴克风——春风——姗姗而来,冬天结束了。
到了早晨,雪几乎全都不见了。窗户上结的霜花已经融化,屋子外面的空气清新而温暖。
爸做完杂务活儿,吹着口哨回来啦。
“姑娘们,”他满面笑容地说,“我们终于打败了冬天那个老家伙!春天已经到来了。我们一个也没有走丢,一个也没饿死,一个也没有被冻死!不管怎么说,我们终于挺过来了。”他轻轻地抚摩着鼻子,“我相信它真的是变长了些,”他焦急地对格丽丝说,还 眨了眨眼睛。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噢,真变长了,而且还 是红的呢。”
“别为你的相貌操心,查尔斯 ,”妈告诉他,“美貌是很肤浅的。快来吃早餐吧。”
格丽丝一直开心地笑着,爸走到桌子边,轻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格丽丝迫不及待地朝自己的椅子跑过去,“咯咯”地笑着坐在了椅子上。
玛丽把她的椅子从炉灶旁拉开。“太靠近炉灶了,真热!”她说。
居然有人嫌热,真是太奇妙了。
卡琳一直站在窗边不肯离开。她解释说:“我喜欢看水流动。”
劳拉没说什么,她心中暗藏着巨大的喜悦。她几乎很难相信冬天已经夹着尾巴逃走了,春天的脚步已经来了。爸问她为什么不说话,她十分认真地回答说:“我在夜里都已经说过了。”
“噢,你倒真的说过了呢!你把大家从睡梦中吵醒,告诉我们风在吹!”爸开心地逗着她,“高兴得就像好几个月没吹过风似的!”
“我说的是奇奴克风,”劳拉纠正了爸的说法,“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