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用它们尖声的、粗声的、低声的、响亮的,各种各样的嗓门儿,咯儿咯儿地叫起来了。天,渐渐地亮了。井沿上有水桶的叮当声。有人拉着牲口,向还 乡河边走去饮水。早晨见了面,照例大声地互相打招呼。谁也没想到靠西街把梢雨来家的院子里,藏着一群特务。
太陽虽然还 没有出来,但是已经透过东边的浮云,看出了它的光辉。一颗星星也不见了。雨来家后门外的旷野,原先藏在黑暗的夜雾里,现在一目了然了,黑色的土地,散布在田里的一捆捆的秫秸,琥珀一样的水塘,闪着露水的草地,都显现出来了。
大路像一条浅黄色的宽带子,横过雨来家的后门口,弯弯转转地向旷野伸展出去。一只鹰,醒了,停在一棵高大白杨树的顶端,仰着头,黑亮的眼睛,注视着旷野。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或是看到了什么。张开它巨大的翅膀,跳离枝头,悬在空中,慢慢地扇动着翅膀,飞向旷野。在早晨的霞光中盘旋起来。
这时候,从远远的大路上,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这人的脸,被太陽晒成酱红色。眉棱、颧骨、下巴,整个脸的轮廓分明,而且显得坚毅。他的两眼黑得发亮,锋利的目光,仿佛要把什么刺穿似的,眺望着旷野和面前的芦花村。半旧的蘑菇式圆顶草帽,压着他粗硬的头发。免得风把帽子吹掉,帽带系在他长了黑胡子楂儿的下巴上。他的青布夹袄大敞着怀,露出腰间鲜红的牛皮子弹袋。右边插着一把长苗三眼金鸡盒子槍。左边挎着一个槍牌橹子,两个甜瓜形手榴弹。迎面的晨风,把他两边的衣襟吹到后面,像鸟儿张起的翅膀。这正是游击队长杜绍英。他同政委李民达到军区武装部开会。政委在刘家桥等他。队伍已经由副队长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