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幻影”和它的主人来说,接下来的三个月是兴奋不已的三个月。保罗和莫琳正在调教“幻影”准备那场大赛。他们敞开供应它吃谷类,每天骑三个钟头,一开始是慢跑,接着小跑,然后骑到一半时要它冲刺,最后又慢跑回家。
保罗和莫琳为“幻影”选择的训练时间是清晨,当时旭日东升,世界一片红色和金色。他们会轮流骑——骑过苔原一样的海滩,雨后的地面变得很瓷实;沿着大街来回骑,“幻影”的蹄子踏在路面上,发出像贝壳敲击路面那样乒乒乓乓的声音;骑过松针铺地的小路,走过时不发出一点声响。
他们骑着它到围马节的场地,让它习惯赛道的感觉,也习惯看到白色的围栏。
不久,“幻影”成为大家熟悉而又赏心悦目的一景,它声名远扬。现在,天气好的礼拜天里,会有很多大陆上的人过来看它。
“迷雾”开始嫉妒人们关注它的妈妈,它会挤进人群,想去咬掉男人外衣上的纽扣或者女士帽子上的花。有一次,它叼着一顶上面插满玫瑰的帽子丢进水桶。
这得让毕比爷爷拿着一摞麻袋跑过来。他在忙着把那顶滴着水的帽子拿起来并想用麻袋弄干时,装做生了气。“保罗还 有莫琳,”他用雷鸣般的声音说,“你们难道永远不会教给‘迷雾’一些道理吗?等它长大了,它会一直以为自己是匹没长大的小马。从来没见过有哪匹马这么爱惹是生非!”
七月来了,围马节快到了,保罗和莫琳之间也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是保罗在谷仓前的院子里干活,莫琳就找借口去采牡蛎的船那边,看那些人的牡蛎夹子里有没有捞上来海星。要是莫琳在家里帮爷爷或者奶奶,保罗就去为基姆。豪斯 派珀踩蛤或者捉海马。
“保罗和莫琳他们俩是怎么回事?”有天晚上家里静下来后,奶奶问爷爷。
“我不能肯定,我跟你说,可是我怀疑跟赛马有关。”爷爷回答道。
“哎,我还 以为已经都说好了呢。‘幻影’不是要参赛吗?”
“当然,可关键是——谁骑?”
“他们都很想骑吗?”奶奶问。
“我猜是这样。”爷爷点点头。
最后,在围马节前的星期一早上,奶奶直接提出了这个
问题,当时她正在跟莫琳一起晾衣服,保罗则坐在一座鸡舍顶上,在不出声地用小刀把一根棍子削成晾衣杆。
“你们谁,”奶奶一边从嘴里取出晾衣夹一边说,“你们谁在大赛的时候骑‘幻影’?”
回答她的,只有久久的沉默。
“喔!喔!”奶奶高兴地说,“既然你们不肯说出你们的想法,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还 是没有回答。莫琳在抖着一块桌布,好甩掉上面的皱纹,似乎那是跟她性命攸关的事。保罗则一直使劲地削那根棍子。
就在这时,毕比爷爷路过这里,眼神锐利地扫了一圈。“大家干吗都这么安静?”他说,“要不是有衣服抖动的声音,我还 以为这是星期天时做礼拜呢。”
“哎,我只是问了围马节时谁骑‘幻影’。”奶奶回答道,一边把装晾衣夹的袋子挂到绳上,一边看了这个看那个。
“哦——”爷爷拖长了声音说,好像这个字里装有弹簧。他放下手里拿着的挖桩洞专用锨,用脚尖踢了踢。
几秒钟过去了。
“要不是我七十三岁了,”他晃晃手指,“要不是我七十三岁了,快七十四岁,我会解决这件事,亲自骑它。”
奶奶在衣服篮子旁边直起身子。
“克拉伦斯 ,”她说,声音大得也能让保罗听到,“好像有什么告诉我要留下那只沼泽鸡的胸叉骨,就挂在厨房里的日历上面。”
爷爷拍了下大腿。“用鸡的胸叉骨最公平!①”他大声说,“谁拉断的那段长就谁骑。”
(①西方圣诞节吃火鸡的传统,两个人先许愿,然后分别拿着鸡的胸叉骨的一端用力拉,谁手上剩的骨头比较长,谁的愿望就可以实现。所以这块骨头又叫“许愿骨”。——编者注)
“我去拿,”莫琳扭着头说,一边就进了厨房。她出来时,很是小心翼翼地拿着胸叉骨的一头,似乎它会在她手里断掉。
“好啦。”爷爷又说了一遍,“别再老是削了,过来吧,保罗。”
保罗的腿似乎像匹小马驹的腿一样软绵绵的,往前走得很慢。他摇摇头,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握住了即将决定他们命运的那根胸叉骨的另一端。
“闭紧眼睛,”爷爷指挥道,“许个愿。等我数到三,就拉!”
保罗和莫琳抓紧那根小小的许愿骨时,都好好地做了次深呼吸。 “一——”爷爷数得很慢,“二——三!”
随着一声轻轻掰断的声音,那根许愿骨断了。保罗手里那段较长。
他快活地吹了声口哨,接着看着莫琳,脸上冷静下来,莫琳正在把她那段许愿骨埋到沙地里。她抬起头看着保罗,尽量带着一丝笑容掩饰她的心情。
“你赢了,保罗。”她眨着眼睛说,“反正你骑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