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感到快活,这一点毫无疑问。它在那些来来去去的马匹中间跳跃着走,似乎知道它们全是过客,而它“迷雾”,则是家里的一名成员,这就是它的家。
它嬉闹地轻咬别的马时,它们会把耳朵往后抿着,直到看到是谁,然后会发出嘶叫声,好像是说:“原来只是‘迷雾’呀。”
它会像一只野兔那样撒野,也会像一只羊羔那样温顺。天气凛冽时,它会飞奔过硬硬的沼泽地,然后一个急停,让一只海鸥落在它的背上,它的鼻孔兴奋地颤抖着。
“你觉得‘幻影’也开心吗?”当冬季的寒风阴冷刺骨时,有一天,莫琳问道。
“它当然开心。”保罗回答道,“你看到我早饭前骑着它去了那个海角吗?它开心地嘶叫,马蹄几乎不沾地。”
“哦,我知道它那会儿开心,可是……”
“可是什么?”
“嗯,有时候我看到它往围栏外倾着身子——它不是想吃外边的草,而只是看着白山和大海。”
“有吗……”保罗想了一下问道,“它的心在远处吗?”
“我就是那个意思,保罗。”
“我也注意到了。”保罗承认道,“有时候你能看到野马在阿萨蒂格岛的海滩上欢快地奔跑,它好像在看着它们。这有点让人难过——就像那次狂欢节,你想要一个有着真头发的玩具娃娃,却赢了一个铅笔盒。”
莫琳脸红了。“现在我长大了,都快忘了那个玩具娃娃的事,‘幻影’也会忘了它小时候的事。”
“它当然会。我们每天都会骑着它快跑,到时候它就开心了。”
这一点毫无疑问。快跑起来时,“幻影”开心极了,从它弓起脖子、尾巴像羽毛一样飞起来、鼻孔张开这几点看得出来。保罗或者莫琳只需要用腿夹它一下,它就往前猛冲,然后像它很了解的海鸥一样掠过大地。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岛上的人开始注意到它的速度。
“下次围马节,看来‘黑彗星’要遇到竞争对手了。”有人睿智地晃着脑袋说。
别的人对此嗤之以鼻。“‘幻影’身上野性太强,”他们说,“绕着赛道跑时,它很有可能跳过围栏。那种野马靠不住。”
在波科莫可市那边,也有人谈论“幻影”。在校园里,在晚餐桌上,在理发店——到处都能听到“幻影”的名字。
“它长得就是速度型的,”有个大陆人承认说,“可是我还 是更看好‘黑彗星’。它习惯了观众,知道怎样贴着内栏跑,知道怎样节省体力来做最后的冲刺。”
春天早早来到了这个小小的海岛。到了四月里的第一个星期四,桃金娘灌木丛上覆盖了一层黄色绒毛,松树上长出了指尖大小的淡绿色嫩芽,来说明新一年的长势。
随着春天一天又一天地过去,“幻影”似乎越来越不安。保罗和莫琳放学回家时,有时候发现它低着头在围栏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另外有些时候,它站在那里,身体向围栏外伸出很远,有种野性和悲哀的样子。
“也许它在找我们,”莫琳会心怀希望地说。
“也许!”保罗点点头。
四月底一天下午较晚的时候,消防队长没打招呼就来串门。
“我们就想着你要来呢!”奶奶大声说,她圆圆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看到了吗?莫琳已经把你的位子准备好了。”
消防队长露出微笑。“一、二、三、四、五。”他数了数餐桌上摆放的一圈蓝白色的盘子,接着闻了闻烤火腿的味道,然后看到有一大堆用鸡蛋和面粉裹了后炸成金黄色带褐色的牡蛎。他舔了舔嘴唇。
“我不走了!”他说。
奶奶把火腿肉切成细长条,给大家的盘子盛上牡蛎,舀出热肉汁往汤团上浇,大家没怎么说话,等到都在尽情大嚼时,话甚至还 要少。
最后,消防队长把他的盘子推到一旁,点着了烟斗。“我实际上是来看看‘幻影’的主人的,”他在抽烟斗的间隙说,“不知道他们感不感兴趣……”
正说着,消防队长的烟斗灭了,他只得把话说到半截停了下来。他慢腾腾地摸出一根火柴,又点着了烟斗。
保罗和莫琳都盯着队长的眼睛。他们坐在椅子的最边上,身子前倾。
“不知道他们感不感兴趣……”他停下来吸了一口又一口。
“什么?”保罗马上问。
“让‘幻影’跟‘黑彗星’比赛。”
保罗跟莫琳对了下眼神,他们笑逐颜开。
“哈哈哈,”爷爷大笑道,“我不知道这是跟谁开玩
笑。可是自从去年的围马节以来,这两位就一直盼望着让‘幻影’参加比赛呢。”
“甚至在那之前都是。”莫琳开心地说,“哎,那天上午第一次在阿萨蒂格岛看到‘幻影’,甚至当时我们就谈论过这件事。”
保罗脸红了:“看来我们只是想当然以为你会让我们参加。”
消防队长开心地大笑起来。“嗯,现在这件事算是说定了。”他站起来要走时又说,“‘露西·李’今年跑不了,到那时候差不多要生马驹了;‘补丁’被卖给了马贩子。所以会是‘幻影’跟‘黑彗星’和德尔伯特的栗色马‘萤火虫’比赛。”
“就让最出色的跑赢吧。”爷爷紧张地用手指拨弄他的耳朵毛时,这样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