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它就没法回头了
汤姆角是被保护起来的一块陆地,那里的沼泽地硬实,草特别甜美。差不多有七十匹野马因为上午的奔跑而筋疲力尽,现在它们安静地站在那里吃草,似乎是在围栏里,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捉到它们的人。优质的牧草加上自身的疲惫,让它们成了安静的囚犯。
隔着可以密切注意的距离,那些捉马人让坐骑休息,自己也放松了,这就像是暴风雨中的片刻宁静。表面上一切都安静,却暗含一种紧张的气氛。你能从那些人眯着的眼睛、压低的声音和动不动就哈哈大笑的举止中感觉得到。
笑声突然停了下来。有几个人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有几秒钟,没有一个人说话。随后那些人半是惊讶、半是敬佩地大叫起来。保罗·毕比赶来了“幻影”和一匹马驹!
就连那群野马也兴奋了。它们齐刷刷地停止吃草,每匹马都突然高昂起头,看一看又闻一闻新来的同伴。“花衣吹笛手”猛地转过身,让那匹母马和它的马驹加入它的马群。它把它们闻了个遍,似乎是要确认它们完全未受到伤害。然后它向“幻影”喷了个响鼻,好像是说:“你带给我的麻烦比其他所有的母马加到一起都多!”
捉马人围着保罗,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你是怎么做到的,保罗?”怀尔·马多克斯 在一片兴奋的喧闹声中喊着问。
“你是在哪儿发现它们的?”基姆·豪斯 派珀叫道。
保罗没有回答。那些问题在他周围和头顶飘来飘去,就像梦里的声音,他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捉到“幻影”和它的马驹,他这样做得对吗?他痛苦地看到“幻影”的脑袋垂了下去,它的马鬃和马尾也不再野性飞扬。这匹自由的野马就像网中的蝴蝶一样,被捉到了,大叫大笑的人们包围着它。
“比谁都强!”他听到有人说,“两年了,我们一直想把‘幻影’捉到,结果来了个又瘦又高的小伙子,给我们露了一手。”
“是因为那匹小马驹拖累了它。”
“那当然。”
“这是马群里最小的马驹,也许游不动。”
“要是我们只失去一匹马驹,今年仍然收获不小。”
“鬼话!”
那些人现在接受了保罗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一个真正的捉马人。他们拍他的肩膀,给他糖果。突然,他想起爷爷塞到他手里的那块巧克力,他剥掉包装纸吃了起来——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他想被看做是这群人中的一份子。他们想让他说话。“这群马可不是看上去皮毛长得乱莲蓬的?”基姆·豪斯 派珀问。
“除了‘迷雾’。”保罗指着“幻影”的那匹马驹说,“它的皮毛像丝绸一样。”单单想到抚摸它,他就心头一阵激动。“‘迷雾’,”他惊奇地想,“哎,我给它起了名字!”
那匹小马驹贪婪地吃奶。保罗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两匹马,似乎它们有可能消失在上午的迷雾中,只把栗色、红棕色和黑色的马留在身后。
他只往水边那里看了一次,两排小船正在组成一个横贯海峡的马道。他看到辛可提岛海岸上,有一群人和他们的坐骑正在那里等,他知道其中有莫琳。那就像接力赛,很快她就要接棒。
“我可以让我骑的马跟‘幻影’一起游过海峡吗?”保罗急切地问怀尔·马多克斯 。
怀尔摇摇头。“‘白玉眼’已经精疲力竭了,”他说,“再说,在围马节时,有一些做事情的老规矩。骑马的人去捉马,开船的人把它们赶过海峡。”他解释道。
“退潮了!”怀尔毫不含糊地喊道,“水流不急,该让马游过去了。开始吧!”
突然,这片海滩上沸腾起来,捉马的人从三面猛赶野马,用嘶哑的声音吆喝着让野马动起来。它们冲进水里,公马带头,母马跟在后面,嘶叫着鼓励它们的马驹。
“出发了!”怀尔·马多克斯 喊了一声,大家都从他的话里,听出轻松的口气和得意扬扬的感觉。
他们上平底船时,基姆重重地拍了一下保罗的背。“别担心你的大奖,”他直来直去地说,“这次你真的是把‘幻影’捉到了。等一到了水里,它就没法回头了。”
可是他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