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妮特认为,埃里克教给她翻跟头是件好事。如果你高兴的话,学着翻一两个跟头是很方便的,这比跳跃活动要好多了,也比大声叫喊要好多了。
她走出户外翻了几个跟头,然后她想起了自己忘记了的某件事,于是回到家里她的房间。她先是在书桌的抽屉里翻找,然后在她的皮夹子里翻找,结果拿出一枚银顶针。她在针织紧身上衣的前面从上到下地擦拭着它,直到变得锃亮。然后她把它装到水手裤的口袋里又下了楼。
埃里克和杰伊正在往牲口圈的顶部钉木瓦。除了刷油漆以外一切都已完工了,它看上去很漂亮。
有一个梯子靠在它上面,加妮特连蹦带跳地跑过去爬上了屋顶。当她爬上脊檩的时候,她光着的脚板紧紧扣住木瓦,而杰伊和埃里克正像两只乌鸦似的在脊檩上保持着平衡。
“喂。”她说道。
“你可以帮助我们钉木瓦。”杰伊递给她一把多余的锤子说道。她在他们旁边蹲下来,可是并没有干多少活儿,她一直抬着头四处张望。下面就是自家粮仓的空场,“王后”和她一家在一个猪圈里,而蒂米在另一个猪圈里。黑色的母鸡布伦希尔特正在她自己的一小块地上乱刨着,附近其他的小鸡也以小鸡的那种愚笨的方式做着同样的事——抓刨,用一只爪子站立,突然向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投去吃惊的目光,再次抓刨,再停下来,总是不着边际地咯咯地叫着。
在粮仓空场的那边是牧场,牧场里母牛们都在低着头吃草。而在另一座牧场里,马儿们都在高兴地转着圈跑着。
在豪泽农场的那边,河流就像用镜子制成的一条小路。整个山谷里,就目力所及,玉米已被收割完了,堆成棚屋的形状。山腰上仍呈绿色的树林茂密而多荫,不过其他一切则已是金黄色的了。
“埃里克,”杰伊突然说道,“你长大了以后打算做什么?”
“和我现在做的差不多,”埃里克很快回答道,“我一切都计划好了。我要一直为你父亲努力干活儿,只要他还 让我干的话,并节省下我所挣的每一分钱。有朝一日也许我也有一座自己的农场。我希望那农场就在这座山谷里,就在你父亲的农场附近,和他的农场大小和样子差不多。”
加妮特从眼角偷偷瞥了杰伊一眼。他现在会说些什么呢?
“埃里克,你为什么想做一个农民呢?”他失望地问道,“那没有什么冒险性,无法去见见世面。”
“世面我已经见得多了,谢谢。”埃里克说道,“也有过许多冒险经历,如果你愿意这么叫的话。我更喜欢这里,我希望能在这里待上许多年、许多许多年。不管怎样你是知道的,我喜欢干农活儿。有朝一日当我有了自己的农场,我要像我父亲做的那样,在那里养山羊,也许还 会养绵羊。不过我知道,也许不会的。无论如何我要养猪,还 有母牛,还 有一窝小猪,不过不会养母鸡,除了布伦希尔特以外,因为那是我见过的唯一有点意思的。也许我将只养一只公鸡。一座农场没有一只公鸡为你报晓就不是农场了。”
“呀,农场里总是有麻烦事,”杰伊抱怨道,“疫病、牲畜的疾病、臭虫和干旱。”
“干旱!”埃里克嘲笑道,“你们这里的那点儿干旱简直是微不足道的。你们从来没有遇到过麻烦,你们太幸运了,你记住我说的话。哎呀,我见过河流干涸并且缩小到什么都没有了,地面到处是裂缝,牲畜因为没有水喝都渴死了。是的,在堪萨斯州我见过沙尘像一堵墙一样从大草原那边席卷过来,就像你戴的帽子一样黑,遮天蔽日的。当它向我们袭来时,我们得用块布紧紧蒙住自己的脸,即使这样,风沙还 是会打进我们的眼睛和嘴里。你会感觉到你的牙齿间净是沙尘,而且还 落到你的脖子后面,刮到你的衣兜里!几场沙尘暴过后,本来一片绿色的美好的农场看上去就像撒哈拉沙漠一样。你不了解什么是麻烦,杰伊。”
在猪圈的外面生长着一棵稠梨树,它那羽毛似的顶部枝叶几乎扫拂到了屋顶。杰伊倚在树上,揪下一根小枝,沉思地嚼着那苦味的果实。
“哎,我不了解。”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也许你的意见是对的,不过我还 是觉得我喜欢去旅行和见见世面。也许当我对那些失去兴趣的时候,我会回来和父亲一起干农活儿的。如果你挨着我们的农场买下一块地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种地,成为伙伴,有一个极好的去处。你觉得怎么样?”
埃里克高兴地微笑着。
“在我听来是很好的,”他说道,“我们会成为伙伴,加妮特也会,如果她愿意的话。”
加妮特感到很高兴。她放下锤子,把她的双手插在衣兜里。她在一个衣兜里找到了她要带给埃里克看的银顶针。她把它拿出来戴在手指上。
“看,埃里克,”她说,“我在那条河的一个泥沙滩上找到了它,是在干涸期显露出来的。它是纯银的,非常宝贵。你知道为什么吗,埃里克?”她把身子向他探过去,挑战性地说。“因为它是有魔力的,这就是原因。杰伊说不存在这样的东西,那只是他不知道罢了。关于这枚顶针,有些奇妙的事情:我一找到它,一切事情就都开始发生了。哎呀,当天晚上就下了一场大雨,旱情解除了。在那之后,我们得到了盖这座牲口圈的钱,而且你看到了树林中石灰窑的火光并来到了我们家。后来西特伦妮拉和我被锁在图书馆里,那很刺激,还 有我一个人去了新康尼斯顿,那也是一种冒险经历,尽管我出发时有点发疯。当然后来蒂米在集市上获了奖。自从我找到它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且都是好事!只要我活在世上,我总会管这年的夏天叫‘银顶针的夏天’。”
“对啦,如果它是一枚有魔力的顶针,我还 要感谢它把我带到这里来呢。”埃里克说道。
加妮特感到非常快乐,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这使她感觉好像必须小心翼翼地走路,才不会影响或破坏那种快乐的感觉。她小心翼翼地从屋顶下来了,迈着平稳的步子穿过菜园子,穿过牧场来到沼泽地。宁静而弥漫的绿色的陽光在年幼的柳树间照耀着。沼泽地的水清澈而平静。
加妮特倚在一棵树上,静静的,以至一只蓝色的大鹭还 以为只有它自己在那里呢,于是飞落到树枝间,停在水边。她望着那美丽的大鹭,它长着蓝色的冠子和纤细的长腿,它涉足水中,把它那长长的喙一下子插入水里。她离它那么近,甚至可以看见它那宝石色的小眼睛。它用一只腿站立着沉思了一会儿,仿佛一尊大理石雕像。在那一刻,在加妮特看来,大鹭就是她的伙伴——一种可以了解和分享她快乐心情的动物。他们就那样一起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那只鹭展开它沉重的翅膀飞走了。
不过现在那快乐正在无限地膨胀着。加妮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那快乐撑裂了,飘飘欲仙的感觉,自己的两根辫子也要倒立起来了,并且像夜莺一样歌唱!她再也按捺不住那种快乐的心情了,是该发出点儿声音了,于是她用最大的嗓门儿高声叫喊着跳出了树影婆娑的柳树林。
格里塞尔达——最出色的泽西种乳牛——抬起头,用温 和的、略带责备的目光长时间地凝望着加妮特一个接一个地翻着跟头进入了牧场。
在美国威斯康星州的农场里,在一片纯真的乡间田野上,作者透过小主人公的生活,展现出一个欢乐而惊奇的幸运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