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穿过一条平坦的泥土跑道,那跑道呈一个大椭圆形,围绕着集市的中心区域。这天的晚些时候将在这条跑道上举行赛马 ,在跑道的两侧会有激动的人群,不过现在它只是一条要穿过去的小路。
她们随便转了一会儿,停下来看看投掷和射击场,以及过山车中尖叫的人们。她们买了两个冰淇淋并向前挤去,停下来读着那些帐篷外面的招牌,帐篷里面是要付费才能进去的。许多帐篷的招牌都很有趣:会读心术的奥罗拉;赫德维茨教授——世界著名的颅相学家:小赫拉克勒斯——百年大力士;达格玛——吞剑女:扎拉——丛林舞蹈家。在姓名“扎拉”的下面写着一句话:“十六岁以下者请勿入内。”加妮特和西特伦妮拉都极想知道为什么十六岁以下者不得入内。还 有其他许多帐篷和穿插表演,可是时间还 太早,它们还 没开门营业,因此那些通常在外面大声叫卖和收钱的大嗓门的男人们也没有露面。
宣布吞剑女达格玛准备出场的帐篷的门帘掀开了,加妮特和西特伦妮拉看见里面一位身穿和服的女子坐在一把椅子上正织补着一只袜子,嘴里还 嚼着口香糖。
“你认为就是她吗?”她们向前走的时候,西特伦妮拉小声说道。
“不会是她!”加妮特说,“我觉得一位吞剑者——你知道——看上去是与众不同的。不那么像其他人,要更粗野些。”
“我敢说就是她!”西特伦妮拉固执地说,“也许她必须嚼口香糖,来保持她嘴的柔软性,为的是能把剑吞下去。”她又补充道。
她们走回去又看了一眼,这回那女子注意到了她们,虽然她还 在微笑着,可是帐篷的门帘却拉上了。
“我敢说就是她,没错。”西特伦妮拉激动地说道。
这种事很常见,一位真正的吞剑女正像一般人一样,也织补袜子的。
“旋转木马”看上去非常漂亮。这是只有马而没有野兽的那种,不过那些美丽的马看上去有点奇怪,都长着火红的鼻孔并张大嘴巴,露齿笑着。加妮特和西特伦妮拉每人付了一枚五分的镍币,然后骑了上去。过了一会儿音乐开始响起,旋转木马开始转动了。那转马一下高高地跃到空中,又突然俯身向下,然后又像双翼飞马一样随风飘然而下。
“坐这玩意儿我有点显得老了,”十一岁的西特伦妮拉评论道,“不过我还 是喜欢它。”
“我永远不会老得不能玩这玩意儿了。”加妮特说道,“在我的一生之中,无论什么时候见到旋转木马都要骑上去,等我有了孩子的时候我要和他们一起骑。”
她们又骑了两圈,然后下来了,继续她们的探险。
她们还 买了些爆米花,又坐了一回过山车。那太完美了。她们的脖子几乎断成了两截,脊柱的所有小骨头始终有一种好像要飞离的感觉,然后又回到原位,就像在动画片《米老鼠》中的某些情形一样。
“哦,天哪!”当她们在拐弯处作了一个特别可怕的翻滚时,西特伦妮拉尖声叫道,“这真是太可怕了!”
“可是很好玩!”加妮特尖叫着回答道,并在她们又拐一个弯的时候紧紧抓住西特伦妮拉。
她们下来了,感觉轻飘飘的,脚下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而且头晕目眩,于是她们直奔出售热狗的摊位,在那儿每人买了两个热狗,还 喝了一瓶汽水。
“现在玩玩‘费里斯轮转’怎么样?”加妮特问道,看上去她已经作好了玩的准备。
“我们还 是先等一会儿吧,”西特伦妮拉语气认真地劝道。她的嘴角已经发青了。“我感觉不那么好。”她说道。
“只要别再老想着那事就会好了。”加妮特快活地建议道,反正她自己肚子不疼。
她们决定到位于集市很远处的一座谷仓似的巨大建筑里去看看烹饪和刺绣展览。这时已到了许多人,加妮特瞥见了她的母亲和豪泽太太,还 带着唐纳德和雨果。
“别说什么觉得要呕吐的话了,”加妮特提醒西特伦妮拉,“他们会认为你该回家去了!”
“可是不管怎样,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西特伦妮拉说,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再感到恶心了毕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集市好像也因此而焕然一新,更加美丽了。
“哦,我感觉好极了!”她高兴地大声说道,又猛地蹦了起来。
她们走进那谷仓似的建筑里,什么都想看看。货架上有许多罐果冻和腌制食品,花瓶里插着鲜花,花盆里栽种着正在生长的植物。在一个玻璃罩子里有几十种不同的蛋糕:金色的蛋糕、装饰有大理石花纹的蛋糕和上面有橘子的水果蛋糕,还 有天使蛋糕、巧克力蛋糕和松蛋糕!每一种蛋糕旁都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制作蛋糕的女主人的名字。
“哦,它们看上去多么好吃啊!”加妮特叹道,“哦,我都流口水啦!”
“我可不会流口水的,”西特伦妮拉说,“我看那些蛋糕并没感觉多好。”
于是她们又朝刺绣的展区走去。在那里她们看到碎呢地毯、扎发带、钩针编织的地毯、婴儿服装、儿童服装和钩针编织的阿富汗毛毯,还 有被子和上面刺绣有花卉和大大的狗头以及其他美丽图案的沙发垫。加妮特听见有人说:“啊,那不是曾搭乘我们的车到以扫山谷去的小孩嘛!”
她转过身来,千真万确,赞格尔太太就站在那儿,身穿一件大大的淡紫色的上衣,头戴一顶上面有一朵玫瑰花的帽子。站在她身后把手搭在她肩上的是赞格尔先生——那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加妮特非常高兴见到他们。他们一一握过手,赞美了集市一番,她还 把西特伦妮拉介绍给他们。
“您今天展出了一条被子吗?”加妮特问赞格尔太太。
“看那条,”赞格尔先生说,他伸出去的手指向墙上悬挂着的一条被子。“好好儿看看那条被子,看看裁判会怎么评判。”
加妮特看着赞格尔太太的被子,西特伦妮拉也在看着。它几乎用尽了世上的每一种颜色,都是用补丁连缀成的,就像一座花园里的花朵一样。那是你睡觉时可能希望盖的最令人愉快、最光彩夺目的被子。有一条长长的蓝绶带别在写有赞格尔太太名字的卡片上。
“真美!”加妮特说道。
“真是太美了!”西特伦妮拉说。
“光那颜色就可以为你保暖。”加妮特又说。
赞格尔太太的那颗金牙闪着光芒。
“你们这样说真是太好了,”她微笑着,“我的确总是喜欢用好多颜色。哎呀,当我变得太胖以至不能穿红色的连衣裙时,我真感到沮丧!我觉得把被子做得五光十色就可以消除那种沮丧的感觉了。”
“给你们三位姑娘来几个冰淇淋怎么样?”赞格尔先生亲切地问道。
“嗯——”加妮特看着西特伦妮拉说道。
“嗯——”西特伦妮拉也看着加妮特说,“我以为如果我真的慢慢吃的话,多吃一点儿是不会对我有伤害的。我现在感觉很好。”她又小声补充道。
于是她们都吃起了冰淇淋。西特伦妮拉把她的那份吃得一点儿没剩,她的病已全好了。
然后她们向赞格尔先生和太太道了谢,并答应如果她们去迪普沃特的话一定去拜访他们。赞格尔先生说他过些时候会来看看蒂米。
当两个女孩往回走,来到那些帐篷和那有穿插表演的地方之间时,他们注意到有些人正从丛林舞蹈家扎拉的帐篷(十六岁以下者请勿入内)里走出来,其中就有一个男孩,他就是埃里克。
“嘿!”加妮特说道,走上前去钩住他的手臂,这样他就不会跑掉了。
“哎,嘿!”西特伦妮拉随声附和道。
“你什么时候过十六岁生日了,亲爱的埃里克?”加妮特嘲笑道。
“也许他还 不识字呢,”西特伦妮拉奚落道,“也许他太小了。”
埃里克则镇定自若。他只是露齿一笑,舔了舔他正拿着的长长的黑色的甘草糖棒。
“哦,我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就出来了。然后我就一直往前看,把我的钱给了那布道讲坛里的男人然后就进去了。不管怎样,许多小孩就他们的年龄来说长得算是显小的。”
“是的,可是埃里克,什么叫‘入内’?”加妮特在他旁边跳来跳去地问道。
“是什么很吓人的事,我敢说,”西特伦妮拉满怀希望地说。
“呀,那连十美分都不值,”埃里克失望地说,“那不过是关于一个穿着草裙的矮胖的女人的事。她留着长长的头发,戴着好几个手镯,在跳着一种舞。你知道,就像这样——”他说着不停地扭动着试图模仿那些丛林舞蹈家。加妮特和西特伦妮拉看了都很开心。
他们边走边看边聊着。突然埃里克因他正在回想起来的什么事而大笑起来。
“你们知道吗?”他说,“那位女士,那个扎拉,那个丛林舞蹈家,她戴着一副眼镜,那种架在你的鼻梁上的眼镜,她一定是忘记把它摘掉了。这使她看上去很可笑!”
他们发现林登太太和唐纳德正坐在一顶帐篷的陰凉儿里。他们看上去已经精疲力竭了。
“在整个集市上所有能坐的唐纳德都坐过了,”林登太太说道,“除了过山车和费里斯轮转,我不让他玩那些玩意儿。”
“小马——”唐纳德吹嘘道,“我骑着真正的活的小马跑了一圈,而且我还 骑了那大个儿的旋转木马、小个儿的旋转木马和那像一列火车一样的玩意儿。”他看着母亲,“可是我想坐坐过山车,而且我也想坐坐费里斯轮转。”
“不行。”林登太太不假思索地说。关于那两样特别的玩意儿她已经说了几个小时了。
“跟我来,唐纳德,”埃里克说,“我们去看看那些小猪,还 有那些漂亮的马,或许我们在什么地方可以为你找到一只气球。”他拉着唐纳德的手把他领走了。
“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和埃里克相处融洽的,”林登太太叹了口气,用她的皮夹子扇着风。
“杰伊和父亲在哪儿?”加妮特问道。
“你的父亲还 在看农用机械,”林登太太说,“杰伊在投掷场用网球投掷瓷茶壶已经有几个小时了。”
豪泽太太朝他们走过来,像机车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她非常热,上嘴唇在滴着汗珠,而那张漂亮的大脸就像冉冉升起的太陽一样通红。她的腋下夹着两个巨大的粉红色的丘比特娃娃:一个穿着红色的芭蕾舞裙,一个穿着绿色的。
“它们是我赢的,”豪泽太太说道,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坐到地上一边咕哝着,“一个是靠投掷椰子,一个是靠举重得来的。你们会认为他们还 有比丘比特娃娃更好的奖品呢!加妮特,你可以要那个绿的,西特伦妮拉可以要那个红的。哎呀,我的脚好疼啊。”
“就要到家畜裁判的时间了,加妮特,”林登太太提醒道,“你们还 有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
“我知道要做什么,我们还 有的是时间呢。”加妮特说,“你现在觉得费里斯轮转怎么样,西特伦妮拉?”
“我现在觉得它很好玩。”西特伦妮拉说道。
于是她们来到费里斯轮转旁边的小售票亭交 了钱,当它停下来时,她们上去并排坐在一个吊着的小座位上,那座位前面有一个栏杆以防止她们掉下去。
操作员拉动了一个长手柄,轮转颠簸了一下,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并开始向上走,她们感到一种后坐力。
大地和集市就像一个正在消失的世界被她们抛到了下面。那的确很吓人也很刺激。当她们到达顶部的时候,看到一座座帐篷和周围的田野,新康尼斯顿的房子全都向四周蔓延开去,变得扁平而奇怪。然后她们又像坐在一个桶里越过尼亚加拉大瀑布一样下来了,然后又上去了,就像从槍炮里射出来的。
当转到第三圈刚到达顶部的时候,那轮转停住了,所有那些悬着的小座位前后摇摆着,令人作呕。
“他们或许想要再上来一些人。”西特伦妮拉安慰道,她们一齐倚着栏杆向下看着,看着,可是没有人上来。她只见下面的操作员弯着背部,拉了拉手柄,那轮转颤了一下却没有移动。她们看到他生气地前后猛拉那手柄,又把帽子推向脑后,并擦着他的前额,然后向上看着。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大家伙,”他大声说道,“延误只是暂时的。”
“他的意思是说那轮转卡住了,哎呀!”西特伦妮拉抱怨道。
“已经快到蒂米参赛和被评判的时间了,真是的!”加妮特说道。
从高处朝下看会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加妮特连忙紧靠在座位边上抬起目光。下面都是集市,旋转着的、叮当作响的、置身于事外的集市。她还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高度足以达到费里斯轮转顶部的梯子。想到这儿就使她感到很不安。
“我们卡在了最糟糕的地方了,”西特伦妮拉嘟囔道,“图书馆和费里斯轮转!”
“哦,嗯,他们很快就会把它修好的。”加妮特满怀希望地说。
但是费里斯轮转卡了半个多小时。
她们正处在世界的顶部——至少感觉是这样,而且没有任何办法。
太陽无情地照射着,九月的宽广而凉爽的微风就像河底的寒冷的水流一样不时从四周吹过。
“杰伊在那儿呢。”西特伦妮拉说道。
是他,看上去显得很小,微乎其微,杰伊就在下面的地上站着,两手作喇叭状放在他的嘴上。
“嗨!”他喊道,“已经三点钟了!快点儿!”她们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不过当他反复指着手里的手表时可以猜到他的意思。
“我们没有降落伞!”加妮特也冲他喊道。
“也许他认为我们应该展开翅膀飞下去。”西特伦妮拉尖刻地说道。她口很渴。
杰伊无可奈何地抬眼望着她们,然后走过去和轮转的操作员交 谈起来。他和操作员交 谈过后又抬眼望
着女孩们并耸了耸双肩。“一时半会儿还 没有什么办法,”他喊道,“我们将让信鸽把你们的午饭送上去。”
然后他尽情大笑着走开了。他走得很快,两腿就像剪刀一样一开一合。杰伊真幸运,加妮特想。幸运的杰伊,双腿踏实地坚定地走着。
“他真可笑,不是吗?”西特伦妮拉生气地说。
“哦,我们很快就会下去的,你不必担心。”加妮特安慰道。她环顾四周看了看坐在其他座位上的人们,在她们的后面有一个男子只身一人,正在看报纸,他考虑得还 挺周到,预备了报纸。前面有个男人和女孩正在往小纸片上写字并把它们扔给下面的人,还 伴随着一阵大笑和尖叫。谁也没有太担心。
就在这时,那轮转颤了一下并开始向前移动了。这次所有人都领教够了,加妮特和西特伦妮拉不得不等待着,它停了五次以便让前面的人下车。
“快点儿!”加妮特抓着西特伦妮拉的手边跑边命令道,“我们得赶到蒂米那里!”
“哦,老天爷!”西特伦妮拉抱怨道,连跳带跑,用力挤进了人群。“我都快要渴死了,真想找口水喝!”
“过一会儿,”加妮特许诺道,“过一会儿会有几桶水喝。跟我来,一定得快点儿!”
可是当她们来到那跑道的道口时,在大门前有一个栏杆,旁边站着一位很神气的看守员。
“别着急,哎,”他对那些女孩说,但她们还 是挤进人群来到栏杆前面。“正在进行比赛呢,你们得等到比赛结束。”
当马匹快速跑过时跑道上扬起一团 尘土,陽光照在轮辐上闪闪发光。
“我从来不知道还 有这么慢的比赛!”加妮特抱怨道,上下跳着,拧搓着她的双手。“啊,哎呀,我真无法忍受。”
“别介意。”西特伦妮拉说道。这回轮到她来安慰人了。“我真的很高兴能休息一会儿,我们很快就会到那里的。”
比赛终于结束了,看守员提起了横杆,她们终于进去了。也不知道哪匹马赢得了比赛,她们也不关心这事,因为她们自己也在进行赛跑比赛呢。
她们冲刺到那座帐篷里,加妮特挤过人群去找弗里博迪先生,她看到他正站在蒂米的猪圈旁边。
“我们来得太晚了吧?”她气喘吁吁地几乎要流出眼泪来了。
弗里博迪先生用他那宽大的手示意猪圈上方的蒂米的名片。
“裁判来过又走了。”他严肃地说道。
“哦,哎呀——!”加妮特叫道,接着她看到弗里博迪先生正指着一样东西,那是一条蓝绶带。一条蓝绶带!别在蒂米的名片上。
“哦,”加妮特一时说不出话来,然后开始雀跃。
“哦,太好了!”她大声叫着,“哦,弗里博迪先生,真是好极啦!”她径直爬过围栏来到蒂米的猪圈里,拦腰抱住蒂米。
“亲爱的蒂米,你难道不为自己感到骄傲吗?”她说道。蒂米发出闷声闷气的呼噜声。
“他像我们其他人一样也有他的虚荣心,”弗里博迪先生把他的胳膊倚在围栏上评论道,“现在你们别去扫他的兴,否则你们就会有一头喜怒无常的猪了。他一天里受到的关注太多了,快从猪圈里出来吧,让我们都去庆贺一番。”
加妮特不情愿地爬过围栏。蒂米没有理会,他侧身舒服地躺着,蹄子交 叉着,深深地叹着气,然后进入了梦乡。
林登先生和太太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他们一直在到处寻找加妮特呢。跟在他们后面的是豪泽太太。她拿着两只气球,一只形状像米老鼠,另一只形状就像齐柏林飞艇。她还 拿着一个雕花玻璃碗和放在里面的六个蜡制水果,那都是她玩宾果赢的。
“你们看到蒂米获奖了吗?”加妮特叫喊着扑向她的父母。
“裁判来了的时候我们就在那儿,亲爱的,”她的母亲回答道,“我们看见他被展出的情形了。”
“我的天哪,”加妮特突然说道,“谁来展出他的呢?”她以前没有想过这事。
“你以为会是谁?”一个人从她后面猛地揪了一下她的一根辫子。加妮特不用转过身去就知道那人是谁,当然又是弗里博迪先生,这是很自然的事。
“哦,哎呀,”加妮特说道,“可怜的弗里博迪先生,您总是救我一命。”
弗里博迪先生大笑起来。
“嗯,这回你也是不得已。”他安慰她说,“我看见你和西特伦妮拉高高地坐在那个小篮子里,我对自己说,既然她不在,我们就得自己来做了。我也对那小猪这样说过了,他告诉我说‘好吧’。”
“你照料蒂米的工作做得很好,”父亲搂着她的肩膀说道,“也许你长大后会成为这个家里的一个农民。杰伊似乎对此没有多大兴趣,我认为唐纳德打算做一名联邦政府警探。”
“那埃里克怎么样呢?”加妮特问道。
“埃里克也许不想总和我们待在一起,”她的父亲回答道,“不过我希望他想。”
“我也希望这样。”加妮特同意道。埃里克现在已经成为这个家庭中的一分子了,一个兄弟。如果他离开了,那将是很可怕的事。
“这不是来了吗?”她的父亲说道。
埃里克肩上扛着唐纳德,旁边就是雨果·豪泽。唐纳德拿着一只气球和一支锡制的号角,雨果拿着一袋花生和一面小旗。他们看上去都弄得很脏却很高兴。
加妮特向埃里克讲述了关于蒂米的事,而他非要亲自去看看那蓝绶带不可。
“他们的母鸡得奖了吗?”他问道,“明年我想展出布伦希尔特!”
“杰伊在哪儿呢?”加妮特问道。杰伊在哪儿呢?她很想让他看看光彩照人的蒂米。没有他她就不能充分享受那巨大成功了。
“哎,该死,我差点儿给忘了,”弗里博迪先生突然说道,“加妮特,给你。”他在衣兜里掏着,“你的奖金。崭新的三美元纸币,还 有五十美分硬币。”
这么多钱让加妮特看得眼花缭乱了。她把挺括的美钞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入她的皮夹子。
“你究竟会用那些钱做什么呢?”西特伦妮拉颇为羡慕地问。
“首先,”加妮特说,“我要举行一次聚会。今晚每个人的晚餐都由我来请客。在那以后——嗯,我还 没有决定呢。”
不过她暗自思忖:我将把那钱保存一段时间,有时会有一些真正重要的事情我得用到它们。也许就在圣诞节的时候,或者下次我在邮箱里发现账单的时候。或许我想知道一架二手的手风琴要多少钱。
“我要去找杰伊。”加妮特对她的家人和朋友说,于是溜出了牲口棚,走入下午晚些时候的温 柔的陽光里。
几分钟以后她就差点儿撞到他身上,他腋下夹着个盒子正急匆匆地走着。
“杰伊!”加妮特说,“蒂米得了一等奖!”
“我知道了,”杰伊说道,“我看着他得奖的。看,我为你赢得了件东西。一件礼物,因为蒂米。”
哦,杰伊太好了,加妮特想,急切地用手指把绳子和包装纸从盒子上去掉。她已下定决心尽快搞清手风琴的价钱。她打开了那个盒子。
在像西瓜瓤一样的粉红色的人造丝上是一排精美的梳子、刷子和镜子,全都是用珍珠似的淡紫色材料制成的。加妮特被它们的美丽征服了。
“哦,杰伊!”她说。这就是她所能说的全部。
“好啦,别在意,”杰伊局促不安地说道,“我想你会用到它们的。来吧,让我们到帐篷里看看他们都获得了什么东西。”
他们从一个帐篷走到另一个帐篷。他们见到了奥罗拉——那个会读心术的人,但却对她评价不高。“那不过是套老把戏罢了,”杰伊嘲笑道,“那套把戏我九岁时就会玩了。”他们见到了小赫拉克勒斯,他是个圆胖的举重家,身披豹皮,穿着齐膝高的靴子。他们看到了达格玛,那个吞剑人,她很奇妙,就是早些时候加妮特和西特伦妮拉看见正织补袜子的那位女士。他们见到了宝石女孩和布鲁诺,他们也极好,正在听汉克·哈泽德和他的乡下佬交 响乐队的演奏。“我的耳鼓都感到疼痛了,”杰伊后来说。
那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于是他们聚到一起来吃晚饭。他们发现豪泽太太不见了,后来终于发现她正在射击馆闭起一只眼瞄准着一个茶杯。他们看着她打翻了一整排的茶杯和一些小的人像靶,并光荣地领了奖,奖品是一幅油画,画的是一个印第安女孩坐在一只独木舟里。它有一个画框,是用真正的白桦树皮做的。
“埃伯哈特奶奶会喜爱它的,”豪泽太太说道,“她记得以扫山谷中的印第安人,而且不管怎么说她真的很喜欢图画。”
他们围坐在一张长桌旁一起吃晚饭,那是加妮特自己做东的聚会,每个人都过得很开心。当他们吃饭的时候,著名的佐兰德正在集市场地上的绷索上走着,一盏聚光灯在跟着他,照得他的钢丝闪闪发光。当他以准确、优美的动作在人们的头顶上如此高的地方移动时,他似乎就是一个发光体和有魔法的人。
后来加妮特去向蒂米道别。那个棚子里到处是吊在天花板上的煤油灯投下的闪烁的光亮和陰影。蒂米摇摇摆摆地站立起来并闻着她的手心,可是手心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于是他又躺下了。
“晚安,蒂米,”加妮特说道,“三天后我会来把你接回家去。”
加妮特坐着弗里博迪先生的卡车回家了,她转过头来向窗外望着。费里斯轮转不过是一个光圈,所有的帐篷都是闪着烛光的灯笼。对于围绕在四周的黑暗的田野,那集市里神秘的临时乐园就像一片黑暗海洋上的磷火在发着光。
西特伦妮拉打了个哈欠。
“我不认为我得过很久很久才想要一个冰淇淋。”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