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术智
术智部 总序
【原文】
冯子曰:智者,术所以生也;术者,智所以转也。不智而言术,如傀儡百变,徒资嘻笑,而无益于事。无术而言智,如御人舟子,自炫执辔如组,运楫如风,原隰关津,若在其掌,一遇羊肠太行、危滩骇浪,辄束手而呼天,其不至颠且覆者几希矣。蠖之缩也,蛰之伏也,麝之决脐也,蚺之示创也,术也。物智其然,而况人乎?李耳化一胡一 ,禹入裸国而解衣,孔尼猎较,散宜生行一贿,仲雍断发文身,裸以为饰,不知者曰:“贤之智,有时而殚。”知者曰:“贤之术,无时而窘。”婉而不遂,谓之“委蛇”;匿而不章,谓之“谬数”;诡而不失,谓之“权奇”。不婉者,物将格之;不匿者,物将倾之;不诡者,物将厄之。呜呼!术神矣!智止矣!
【译文】
术是方法,真正的方法是从智慧而生的;而通过适当的方法,智慧才能发挥无比的功用。没有智慧而只强调方法,不仅于事无益,只是一场闹剧罢了;只有智慧而没有方法,则像驾车行船的人,在风平浪静或平坦广阔的原野,一切好像得心应手,然而一遇大风大浪或羊肠鸟道,则束手无策,想不倾覆也难。
相传老子出关,化为一胡一 人;仲雍南入蛮夷,断发文身。无知的人以为这是圣人的智慧也有行不通的时候;但智慧的人都能了解,圣人做这些权变的方法,无不来自真正的智慧。
有时婉转而不直行,称之为“委蛇”;有时暂时隐匿不显,称之为“谬数”;有时诡谲而不失原则,称之为“权奇”。若不懂婉转,不懂隐匿,不懂得诡谲,将立刻受害于环伺在外的灾祸。
智慧的人,怎可不知运用智慧的方法呢?
十三 以退为进
【原文】
道固委蛇,大成若缺。如莲在泥,入垢出洁。先号后笑,吉生凶灭。集“委蛇”。
【译文】
逶迤曲折之道,完满之中似有缺陷。正同生长在污泥中的莲蓬,经过洗涤才得显出本来面目。经历痛哭,最后才能微笑。运用得法,就能趋吉避凶。
505、箕子
【原文】
纣为长夜之饮而失日,问其左右,尽不知也。使问箕子,箕子谓其徒曰:“为天下主,而一国皆失日,天下其危矣,一国皆不知,而我独知之,吾其危矣!”辞以醉而不知。
[冯评]
凡无道之世,名为天醉。夫天且醉矣,箕子何必独醒?观箕子之智,便觉屈原之愚。
【译文】
殷纣王夜夜狂欢醉饮,以致连日子是几月几号都忘了,问左右侍臣,侍臣也都不知道。于是派使者去问箕子。箕子对他的门人说:“身为天下之主,竟然把日子都忘掉,这是天下要发生祸乱的征兆。但是如果全国人都忘掉日子,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是我将有祸事上身的征兆。”
于是箕子装醉,推说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是何月何日。
[冯评译文]
君主无道长夜狂醉,可称为“天醉”。连天都喝醉了,那箕子又何必独醒呢?看箕子装醉的智慧,就不禁为屈原“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愚昧感到惋惜。
506、孔融
【原文】
荆州牧刘表不供职贡,多行僭伪,遂乃郊祀天地,拟斥乘舆。诏书班下其事,孔融上疏,以为“齐兵次楚,惟责包一皮茅,今王师未即行诛,且隐郊祀之事,以崇国体。若形之四方,非所以塞邪萌。”
[冯评]
凡僭叛不道之事,骤见则骇,一习一 闻则安。力未及剪除而章其恶,以一习一 民之耳目,且使民知大逆之逋诛,朝廷何震之有?召陵之役,管夷吾不声楚僭,而仅责楚贡,取其易于结局,度势不得不尔。孔明使人贺吴称帝,非其欲也,势也。儒家“虽败犹荣”之说,误人不浅。
【译文】
东汉献帝时,荆州牧刘表(字景升)不仅不向朝廷缴纳税赋,并且冒用天子的排场执事等。献帝想趁郊祭的时候,下诏斥责刘表乘坐越级马车,孔融上书劝谏说:“如今王师正如齐桓公兵伐楚国,只能责备不上贡的茅包一皮一样,并没有力量惩罚刘表,陛下郊祭时不能提及此事,以维护朝廷尊严;如果轻易的张扬,不但不能收遏阻之效,反而更助长邪门外道的气焰。”
[冯评译文]
类似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百姓初次听说,不免震惊害怕,但是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如果朝廷能力尚不足除恶,就轻率诏告天下,只会让百姓习惯叛逆不受惩罚,在百姓面前暴露朝廷的无能。
春秋齐桓公在召陵伐楚,管仲就不以楚王僭尊号为名,而只责备楚王不纳贡赋,为的就是日后易于收场,衡量当时局势,不得不如此。
三国时孔明派使臣向孙权道贺称帝,并非孔明真有贺喜之意,这是形势所迫,不得不通权达变的做法。
儒家那种虽败犹荣的论调,实在害人不浅。
507、翟子威
【原文】
清河一胡一 常,与汝南翟方进同经。常为先进,名誉出方进下,而心害其能,议论不右方进。方进知之,伺常大都授时,[谓总集诸生大讲。]遣门下诸生至常所问大义疑难,因记其说。如此者久之,常知方进推已,意不自得,其后居士大夫间,未尝不称方进。
[冯评]
尊人以自尊,腐儒为所用而不知。
【译文】
汉朝清河人一胡一 常与汝南人翟方进同是经学博士。一胡一 常虽是前辈,名声却不及翟方进响亮,因此对翟方进心存妒意,常发表议论抨击翟方进。翟方进知道一胡一 常的心病后,每逢一胡一 常召集学生讲学,就派自己门下的学生,到一胡一 常的居处,向他请教经学疑义,并且详作笔记。一段时间后,一胡一 常终于明白翟方进私底下非常推崇自己,心中洋洋得意。日后,一胡一 常与士大夫一交一 游闲谈中,也不时称赞翟方进的学问。
[冯评译文]
敬人者人恒敬之,一些迂腐的儒士常受制于此一律则而不自知。
508、魏勃
【原文】
勃少时,尝欲见齐相曹参,家贫无以自通,乃尝独早扫齐相舍人门,相舍怪,以为物而伺之,得勃。曰:“愿见相君无因,故为子扫,欲以求见耳。”于是舍人见勃于参。
[冯评]
曹相国最坦易,不为崖岸者,魏勃犹难于一见如此,况其他乎!吁!
【译文】
汉人魏勃年轻时想求见齐相曹参(与萧何同佐高祖刘邦起兵,封建成侯,卒谥懿),但因家境贫困,求见无门。于是想出一个妙法:早晚都到曹参侍从官的府邸门前洒扫。
过了几天,侍从官发觉门前干净得异乎寻常,就在一早躲在一旁窥伺,终于抓住了魏勃。魏勃说:“我没有其他的用意,只因想求见相国,但又找不到可以为我引见的人,所以才每天早晚到先生府邸门口扫地。”
于是侍从官终于完成魏勃的心愿。
[冯评译文]
历朝的相国中,曹参算是最平易近人,没有官架子的一位,魏勃想求见一面尚如此困难,其他做官的就可想而知了。
509、叔孙通
【原文】
叔孙通初以儒服见,汉王僧之;通即变服,服短衣楚制,王喜。时从弟子百许,通无所言,独言诸故群盗壮士进。诸儒皆怨。通闻之曰:“诸生宁能斗乎?且待我,毋遽。”
【译文】
汉朝人叔孙通(初在秦为官,后降汉,汉初典章制度多由其订定)初次拜见汉王刘邦时,穿着儒服,汉王看了觉得很讨厌;于是叔孙通下朝就更衣换裳,全副楚国人的打扮,汉王看到后很高兴。
当时叔孙通门下有一百多弟子,他却不教这些弟子任何东西,只讲旧时的强盗、游侠者流如何升官发财。弟子们听了都纷纷抱怨。叔孙通就对弟子们说:“你们都不希望打仗吧?那就不必急,以后看我的。”
5!”0、王守仁
【原文】
王龙溪妙年任侠,日日在酒肆博场中,一陽一明亟欲一会不能也。一陽一明却,日令门弟子六博投壶,歌呼饮酒。久之,密遣一弟子目间龙溪,随至酒肆家,索与共赌。龙溪笑曰:“腐儒亦能博乎?”曰:“吾师门下,日日如此。”龙溪乃大惊,求见一陽一明,一睹眉宇,便称弟子。
[冯评]
才如龙溪,一陽一明所必欲收也;然非一陽一明,亦何能得龙溪乎?使遇今之讲学者,且以酒肆博场获罪矣。耿楚侗欲收李卓吾而不能,遂为京力敌,方知一陽一明之妙用。
【译文】
明朝的王畿年轻时豪放率性,每天都涉足酒楼茶馆和赌一场。王守仁很早就想结识他,可是始终没有适当的机会。于是,王守仁每天命弟子勤练各种赌一技及唱歌喝酒,然后暗暗派一名弟子尾随王龙溪到酒楼,对王龙溪表示愿意与他赌一局。王畿笑着说:“书呆子也会赌一博 吗?”
王守仁的弟子说:“我们老师门下每天都在赌。”
王畿不由大感惊奇,就要求见王守仁。一见王守仁的面,立刻表示愿意成为王守仁的弟子。
[冯评译文]
像王畿这种人才,王守仁当然希望网罗门下;然而如果不是王守仁的智慧,哪能降服王畿这样的豪杰呢?换成当今的学者,可能会把他当酒鬼赌徒治罪吧!明朝人耿楚侗也曾想网罗李卓吾(名贽),但终因不得法而致使李卓吾为敌人所用。由此,更让人佩服王守仁的智慧。
5!”!”、王曾
【原文】
丁晋公执政,不许同列留身奏事,唯王文正一切委顺,未尝忤其意。一日,文正谓丁曰:“曾无子,欲以弟之子为后,欲面求恩泽,又不敢留身。”丁曰:“如公不妨。”文正因独对,进文字一卷,具道丁事,丁去数步,大悔之。不数日,丁遂有珠崖之行。
[冯评]
王曾独委顺丁谓,而卒以出谓,蔡京首奉行司马光,而竟以叛光,一则君子之苦心,一则小人之狡态。
【译文】
宋朝人丁谓(字谓之,封晋国公。仁宗时以欺罔罪贬崖州)当权时,不准许朝廷大臣在百官退朝后单独留下奏事。大臣中只有王文正(即王曾,字孝先,仁宗时官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卒谥文正)谨守规定,从不违逆。
有一天上朝前,王曾对丁谓说:“我没有儿子,想收养弟弟的儿子为后嗣,我有意面奏皇上恩准,但又不敢单独留下奏禀。”
丁谓说:“像你这种人,留下禀奏没有关系。”
于是王曾借呈文卷给仁宗时,就将丁谓这番行为告诉仁宗。丁谓在退朝后,愈想愈觉得不对,不禁大为后悔。没几天,果然接获诏命,被贬往崖州。
[冯评译文]
大臣中只有王曾对丁谓曲意顺从,最后终于伺机将丁谓贬至崖州。反观蔡京最初对司马光尊崇万分,最后却背叛、陷害司马光。看起来手法相同,但一个是君子,用心良苦;一个却是小人,心机狡诈。
5!”2、周忱 唐顺之
【原文】
周文襄巡抚一江一 南日,巨珰王振当权,虑其挠己也。时振初作居第,公预令人度其斋阁,使松一江一 作剪绒毯,遗之,不失尺寸。[边批:传奇移此事于赵文华名下,遂千古笑端。]振益喜。凡公上利便事,振悉从中赞之,一江一 南至今赖焉。
[评]
秦桧构格天阁。有某官任一江一 南,思出奇媚之,乃重赂工人,得其尺寸,作绒毯以进,铺之恰合。桧谓其詗己内事,大怒,因寻事斥之。所献同而喜怒相反,何也?谓忠佞意殊,彼苍者一陰一使各食其报,此恐未然。大抵振暴而骄,其机浅,桧险而狡,其机深;振乐于招君子以沽名,桧严于防小人以虑祸,此所以异与?
世之訾文襄者,不过以媚王振,及出粟千石旌其门,又为子纳马得官二事,皆非高明之举,愚谓此二事亦有深意。时四方灾伤荐告,司农患贫,而公复奏免一江一 南苛税若千万,唯是劝输援纳为便宜之二策,公故以身先之。明示旌门之为荣,而纳官之不为辱,欲以风励百姓。此亦卜式助边之遗意,未可轻议也。
倭躏姑苏,戟婴儿为戏。唐公顺之时家居,一见痛心,愤不俱生。时督师海上者赵文华,严分宜幸客也。公挺身往谒,与陈机略,且言非专任一胡一 梅林不可。赵乃首荐起职方郎中,视师浙直,因任一胡一 宗宪。宗宪亦厚馈严相以结其欢,故无掣肘之虞,始得展布,以除倭患。
[焦弱侯曰]
德顺之字,晚年为分宜所荐,至今以为诟病。尝观《易》之《否》,以“包一皮承小人”为大人吉,甚且包一皮畜不辞,洁一身而委大计于沟渎,固志天下者所不忍也。汉人有言,中世选士,务于清悫谨慎,此妇女之检柙,乡曲之常人耳。呜呼!世多隐情,惜已之人,殆难与道此也。正德时逆瑾鸱张,刘健、谢迁皆逐去,而李东一陽一独留,益务沉逊,时时调剂其间,缙绅之祸,往往恃以获免。人皆责东一陽一不去为非,不思孝宗大渐时,刘、谢、李同在榻前,承受顾命,亲以少主付之,使李公又随二人而去,则国事将至于不可言,宁不负先帝之托耶?则李义不可去,有万万不得已者。李晚年,有人谈及此,辄痛哭不能已。呜呼!大臣心事,不见谅于拘儒者多矣,岂独应德哉?
【译文】
明朝人周忱任一江一 南巡抚期间,正值大宦官王振当权。周文襄怕王振借机刁难,因此当王振兴建宅第时,周文襄事先要人暗中测量厅堂的大小宽窄,然后命人到松一江一 按尺寸定做地毯送给王振做为贺礼。由于尺寸大小丝毫不差,王振非常高兴。以后,凡是周文襄所呈报的公文,都在王振的赞同下顺利通过。一江一 南的百姓到今天还蒙受这福泽。[传奇移此事于赵文华名下,遂为千古笑端。]
[评译文]
秦桧修建格天阁时,有个任职一江一 南的官员,想别出新裁,好巴结秦桧,就重金贿赂建筑工人,取得厅堂的尺寸,特别定做绒毯献给秦桧,由于绒毯的尺寸大小恰到好处,秦桧认为这名官员打探他府中隐私,非常生气,常借事斥责这名官员。
同样是呈献绒毯,结果却一怒一喜,这是什么原因呢?有人认为这是忠奸不同,所以各得其不同的报应。我却不以为然,我认为王振虽然骄横、暴虐但心机并不深沉;秦桧则一陰一险狡诈心机重。王振喜欢招抚君子获致名声;秦桧却是怕遭谋刺,所以以小人心严防众人,这才是结果不同的原因吧。
世人批评周文襄,认为他为谄媚王振,捐米千石获朝廷颁旌旗表扬,及为子求官而献马,这两件事都不是高明之举。我却认为周文襄捐米、献马都有他的用意。当时天下兵祸连连,各州府库空虚,周文襄上奏朝廷,请免一江一 南各州课税若干万,因而建议鼓励百姓“捐米买官”,借以充实府库财源才是两全之策。所以周文襄率先捐米,昭示百姓能获朝廷表扬是件光荣之事;而献金求官也非可耻,想借此鼓励百姓捐输。这不和卜式(汉朝人,以牧羊致富,武帝征匈一奴一时卜式捐输家财助军)踊跃捐输劳军的作风一样吗?由此看来,后人不可轻易批评周文襄。
明朝时倭寇蹂一躏 姑苏城,倭贼互用刀戟刺杀婴儿为乐。唐顺之当时闲居在家,见倭贼的凶残非常痛心,不惜与倭贼同归于尽。当时海上督军赵文华是丞相严嵩的一宠一 客,唐顺之冒死求见,陈述制敌战略,终于说服赵文华保荐自己为职方郎中(官名,属兵部,掌天下地图舆籍),接着又启用名将一胡一 宗宪。一胡一 宗宪当时也曾厚礼奉迎严嵩,以讨严嵩欢心,所以才能从容计划、放手讨贼,没有因受牵制而无法平贼的顾虑。
[焦弱侯评译文]
唐顺之晚年因接受严嵩举荐,到今天仍遭到世人讥评。
《易卦》上不是说过,有时君子要能容忍小人,甚至要曲意奉承,才能灾尽吉来。有志胸怀天下的志士,怎可为保一生的清誉,而置国家大计于不顾呢?
汉朝时有人说:“选拔士人一定要求清白谨慎。”这不过是妇人村夫之见。世事本就复杂,爱惜自己的人,是很难去跟别人说论自己作为背后的难言之隐的。
明朝正德年间,Yan臣刘瑾专权凶暴,贤臣刘健(字希贤,谥文靖)、谢迁(字千乔,与刘健、李东一陽一同心辅政,天下称贤相。武宗时请诛刘瑾,不为武宗接纳,于是辞官,卒谥文正)等人都纷纷辞官归隐。只有李东一陽一(字宾之,孝宗时受皇命辅武宗,卒谥文正)不但仍尽心在朝辅政,并且言行更加谨慎,时时居间调解各朝臣间的冲突,许多乡绅豪族也都赖李东一陽一暗中庇护才保全性命。现在世人都责备李东一陽一不能为保节而辞官,却不曾想到当年孝宗崩逝前,刘健、谢迁、李东一陽一三人在孝宗病榻前,接受先皇亲口托付的幼主,假使李东一陽一也和刘、谢二人一样辞官归隐,那么国事将败坏到更不可收拾的地步,这岂不是辜负孝宗的重托吗?由此看来,李东一陽一不辞官,实在有他万不得已的苦衷。
李东一陽一晚年时,曾与友人谈及此事,常痛哭不止。唉!看来许多大臣的苦心都不被迂儒所见谅,又何止是唐顺之一人呢?
5!”3、杨一清
【原文】
杨文襄一清,与内臣张永同提兵讨安化王,杨在军中语及逆瑾事。因以危言动永,[边批:可惜其言不传。]即于袖中出二疏,一言平贼事,一言内变事,嘱永曰:“公班师入京见上,先进宁夏疏,上必就公问,公诡言请屏人语,乃进内变疏。”永曰:“即不济,奈何?”公曰:“他人言,济不济未可知,公言必济。顾公言时,须有端绪,万一不信公,公可顿首请上即时召瑾,没其兵器,劝上登城验之:‘若无反状,杀一奴一喂狗’。又顿首哭泣,上必大怒瑾。瑾诛,公大用,尽矫其所为。吕强、张承业,与公千载三人耳。但须得请即行事,勿缓顷刻。”永勃然作曰:“老一奴一何惜余年报主乎?”已而永入见,如公策,事果济。瑾初缚时,得旨降南京奉御,瑾上白帖,乞一二敝衣盖体,上怜之,令与故衣百件。永惧,谋之内阁,令科道劾瑾,劾中多波及阿瑾诸臣。永持疏至左顺门,谓诸言官曰:“瑾用事时,我辈亦不敢言,况尔两班官;今罪止瑾一人,勿动摇人情也!可领此疏去,急易疏进。”此疏入,瑾遂正法,止连及文臣张綵一人、武臣杨玉等六人而已。
[评]
除瑾除彬,多借张永之力。若全仗外庭,断不济事!永不欲旁及多人,更有识见,然非杨文襄智出永上,永亦不为之用。吁!此文襄所以称“智囊”也!
【译文】
明武宗时,杨一清与宦官张永(武宗初年时原本是刘瑾一党一 人,后不满刘瑾所为,奏请诛刘瑾,同时举兵征讨安化王朱鐇,袭封安化王。正德年间以诛刘瑾为名举兵谋反,后为仇钺所缚,押送京师赐死)在军中,杨一清曾与张永谈到Yan臣刘瑾,分析其中利害,劝说张永举发刘瑾。接着从衣袖中取出两道奏疏,一道陈述平定安化王谋反的战略,另一道则是分析刘瑾有专权谋逆的意图。
最后,杨一清叮嘱张永说:“您率军回京谒见皇上时,先呈平定安化王的奏章,皇上一定会再进一步详细询问,这时您趁机要求皇上摒退左右,再进皇朝中暗埋内乱的奏章。”
张永说:“万一这招不管用,又该怎么办呢?”
杨一清说:“如果是旁人,我不敢断言是否管用,但如果是您,只要论事时能有条有理,一定管用。万一皇上不相信您所说的话,您就叩头请皇上立即召刘瑾,下令先没收刘瑾兵器,劝请皇上亲自查验,扬言如果找不到刘瑾谋反的证据,愿意拼上自己这条命,拿去喂狗。接着再一面痛哭一面连连叩头,这时皇上对刘瑾一定大为生气。刘瑾被诛,您一定受皇上重用,可以尽全力矫正以往朝政的缺失,那么吕强(后汉人,字汉盛,年轻时以宦官任官小黄门。灵帝时按例策封宦官,吕强推辞不接受。黄巾贼起,吕强奏请先诛皇上左右通贼者,后为赵恽等人陷害,自一杀而死)、张承业(后唐一人,字继元,唐僖宗时宦臣,庄王即帝位时曾力谏不可,后绝食而死,谥正宪)与您可说是千年来的三大忠臣。但这事要赶紧进行,不能稍有拖延。”
张永慷慨地说:“我一把年纪为朝廷尽忠,哪里是为求日后的回报?”不久,张永回京谒见皇上,事态发展一如杨一清所计划。
刘瑾被收押后,奉圣旨被降为南京奉御。刘瑾上奏自承罪状,乞求武宗赐一两件旧衣蔽体。武宗不忍,下令赐百件旧衣,张永见武宗仍怜惜刘瑾,恐日后生变,与内阁中的好友商议,让都察院弹劾刘瑾。然而都察院弹劾的奏章中,牵连到许多阿附刘瑾的大臣,张永立即拿着奏章来到都察院,说:“刘瑾专权时,连我都不敢挺身直言,更何况是其他官员呢?今天朝政败坏全是刘谨一人的过错,不要再波及他人,动摇人心,请立即收回这道奏章,另呈一道。”
当奏疏呈上后,刘瑾果被正法,受牵连的只有文臣张綵一人,武将杨玉等六人而已。
[评译]
能除去Yan宦刘瑾一江一 彬,很大程度上靠了张永的力量。如果要仰仗外臣,断然不能成功,而张永不希望牵连太多大臣,更是有远见的做法。然而若不是杨一清的智略比张永更胜一筹,张永也不会被杨一清所说动。难怪杨一清有“智囊”之名!
5!”4、许武
【原文】
一陽一羡人许武,尝举孝廉,仕通显;而二弟晏、普未达。武欲令成名,一日谓二弟曰:“礼有分异之义,请与弟析资,可乎?”于是括财产三分之,武自取肥田广宅,一奴一婢强者,而推其薄劣者与弟。时乡人尽称二弟克让,而鄙武贪;晏、普竟用是名显,并选举。久之,武乃会宗亲,告之曰:“吾为兄不肖,盗声窃位。二弟年长,未沾荣禄,所以向求分财,自取大讥,为二弟地耳。今吾意已遂,其悉均前产。”遂出所赢,尽推二弟。
[评]
让财犹易,让名更难。
【译文】
后汉一陽一羡人许武,被推举为孝廉后,官运一帆风顺;但他的两个弟弟许晏和许普,却仍默默无闻。
许武为了让两个弟弟早日成名,有一天,就对两个弟弟说:“礼也有分异之义,因此我想和你们分家,你们看如何?”两个弟弟表示无异议,许武于是将家产分成三份,把肥田、大宅、壮仆都分在自己名下,而将薄劣的田地房屋、体弱多病的一奴一仆分给弟弟,两个弟弟都没有说什么。
正因如此,当时乡里父老都称赞两个弟弟对兄长的礼让,而轻视许武的贪婪。不久,许晏和许普果然盛名远播,并被乡人推举为孝廉,分派官职。
一段日子后,许武就召集宗亲族人,说:“我曾侥幸被推举为孝廉任官,但我两个弟弟却都无法踏入仕途。我为了让弟弟能有机会被选为孝廉,就要求分家并且多分家产,替弟弟们打响贤能的知名度。现在我的愿望都已达成,我希望能重新再分家产。”
于是把自己以前多取的部份还给两个弟弟。
[评译]
让财还算容易,让名就难了。
5!”5、廉范
【原文】
廉范,字叔度。永平初,陇西太守一邓一 融辟范为功曹。会融为州所举案,范知事谴难解,欲以权相济,乃托病求去。融不达其意,大恨之。范乃东至洛一陽一,变姓名求代迁尉狱卒。未几,融果征下狱。范遂得卫侍左右,尽心护视。融怪其貌类范,而殊不意,乃谓曰:“卿何似我故功曹?”范诃之曰:“君困厄,瞀乱耶?”后融释系出,病因,范随养视;及死,送丧至南一陽一,葬毕而去,终不言姓名。
[评]
一辟之感,屈身求济。士之于知己,甚矣哉!
【译文】
后汉人廉范字叔度。北魏永平初年,陇西太守郑融曾保举廉范为功曹(州郡属吏)。不久,郑融受其他事牵连,遭人举发,廉范知道此事错综复杂,想尽力帮助他,于是托病离职。郑融不明白廉范心中的打算,对廉范的辞官非常不谅解。
廉范往东走来到洛一陽一,改名换姓后,求得一个狱卒的差使,不久,郑融果然被捕下狱,廉范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尽心照顾郑融。郑融虽曾因这狱卒长得像廉范而觉得奇怪,但从未想过狱卒就是廉范。有一天郑融对廉范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像我以前手下的一名属吏啊?”
廉范故作生气的大声说:“你是坐牢坐得老眼昏花了吗?”
日后,郑融被释出狱,又遭病痛缠身,廉范随侧照顾,到郑融死后,廉范将遗体送回南一陽一安葬后才离去。但一直到郑融死,廉范始终没有说出自己是谁。
[评译]
只因感激郑融的保举之恩,廉范竟改名换姓,委身狱卒尽心照顾,一直到郑融去世。士人所报的知己之恩,真是无与伦比!
5!”6、周新
【原文】
周新为浙一江一 按察使。尝巡属县,微服触县官,取系狱中,与囚语,遂知一县疾苦。明往迓,乃自狱出。县官惭惧,解绶而去。由是诸郡县闻风股栗,莫不勤职。
【译文】
周新为浙一江一 按察使时,有一次巡视所属的州县,故意微服出巡,触怒当时县官,被捕入狱。周新借着在狱中与同囚的罪犯闲聊的机会,了解县中百姓的疾苦。第二天,官员们前往迎接,周新从狱中出来,县官这才知道周新的身份。县官自觉惭愧,于是解下缓带离职。从此,其他各州县的官员莫不尽忠职守,不敢有丝毫怠忽。
5!”7、陈瓘
【原文】
陈瓘尝为别试所主,蔡卞曰:“闻陈瓘欲尽取史学而黜通经之士,意欲沮坏国是而动摇荆公之学也!”既积怒,谋因此害瓘,而遂禁绝史学。计画已定,唯俟瓘所取士,求疵立说而行之。瓘固预料如此,乃于前五名悉取谈经及纯用王氏之学者。卞无以发,然五名之下往往皆博洽稽古之士也。瓘尝曰:“当时若无矫揉,则势必相激,史学往往遂废矣。故随时所以救时,不必取快目前也。”
[评]
元祐之君子与“甘露”之小人同败,皆以取快目前,故救时之志不遂。
【译文】
宋朝人陈瓘,字莹中,号了翁。有次被任命为考选学士的主选官。蔡卞(蔡京弟,字元度,王安石女婿)说:“这次陈瓘被任命为主选官,一定会全部选取史学学士,而罢黜精通经学的学士,用来破坏朝廷现有体制,并且抵制荆公(即王安石)所倡立的学说。”蔡卞因对陈瓘不满,想借此陷害陈瓘,进而禁绝史学。打定主意后,就只等陈瓘选取学士,找出陈瓘的错处借题发挥。
另一方面,陈瓘也料到蔡卞的一陰一谋,于是录取的前五名,全都是研究经学的博士及推崇王氏学说的学士,让蔡卞找不到诋毁的借口。但五名以后,全都是研究史学的书生。事后陈瓘说:“当时若不是刻意忍让,两人一定会正面冲突,那么史学也早就遭到废止的命运了。所以为挽救目前的危势,要能灵活机变,有时不必逞一时的快意。”
[评译]
宋哲宗元祐年间,新旧一党一 争,司马光等人遭罢斥,与唐文宗时宰相李训等人谋刺宦官不成反被诛杀,都是为逞眼前一时之快,而致无法达成挽救时局的大志。
5!”8、王翦 萧何
【原文】
秦伐楚,使王翦将兵六十万人,始皇自送至灞上。王翦行,请美田宅园地甚众,始皇曰:“将军行矣,何忧贫乎?”王翦曰:“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臣亦及时以请园地,为子孙业耳。”始皇大笑。王翦既至关,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或曰:“将军之乞贷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夫秦王恒中粗而不信人,今空秦国甲士而专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秦王坐而疑我耶?”
汉高专任萧何关中事。汉三年,与项羽相距京、索间。上数使使劳苦丞相,鲍生谓何曰:“今王暴衣露盖,数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也,[边批:晁错使天子将兵而居守,所以招祸。]为君计,莫若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于是何从其计,汉王大悦。
吕后用萧何计诛韩信,上已闻诛信,使使拜何为相国,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为相国卫。诸君皆贺,陈平独吊。曰:“祸自此始矣!上暴露于外,而君守于内,非被矢石之难,而益封君置卫,非以一宠一 君也,以今者淮一陰一新反,有疑君心,愿君让封勿受,悉以家财佐军。”何从之,上悦。
其秋黥布反,上自将击之。数使使问相国何为,曰:“为上在军,拊循勉百姓,悉取所有佐军,如陈豨时。”客又说何曰:“君灭族不久矣!夫君位为相国,功第一,不可复加。然君初入关中,得百姓心十余年矣,尚复孳孳得民和,上所为数问君,畏君倾动关中,今君一胡一 不多买田地,贱贳贷以自污。[边批:王翦之智,上心必安。]于是何从其计。上还,百姓遮道诉相国,上乃大悦。
[述评]
汉史又言,何买田宅必居穷僻处,不治垣屋,曰:“令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无为势家所夺。”与前所云强买民田宅似属两截,不知前乃免祸之权,后乃保家之策,其智政不相妨也。
宋赵韩王普强买人第宅,聚佥欠财贿,为御史中丞雷德骧所劾。韩世忠既罢,杜门绝客,口不言兵,时跨驴携酒,从一二奚童,纵游西湖以自乐。尝议买新淦县官田,高宗闻之,甚喜,赐御札,号其庄曰:“旌忠”。
二公之买田,亦此意也。夫人主不能推肝胆以与豪杰共,至令有功之人,不惜自污以祈幸免。三代一交一 泰之风荡如矣!
然降而今日,大臣无论有功无功,无不多买田宅自污者,彼又持何说耶?
陈平当吕氏异议之际,日饮醇酒,弄妇人;裴度当宦官熏灼之际,退居绿野,把酒赋诗,不问人间事。古人明哲保身之术,例如此,皆所以绝其疑也。
国初,御史袁凯以忤旨引风疾归。太祖使人觇之,见凯方匍匐往篱下食猪犬矢,还报,乃免。盖凯逆知有此,使家人以炒面搅沙糖,从竹筒出之,潜布篱下耳,凯亦智矣哉!
【译文】
秦始皇派王翦(战国名将,曾为秦始皇平赵、燕、蓟等地)率六十万大军伐楚,出征日始皇亲自到灞上送行。临行前,王翦请求始皇赏赐大批田宅。秦始皇说:“将军即将率大军出征,为什么还要担忧生活的贫穷呢?”王翦说:“臣身为大王的将军,立下汗马功劳,却始终无法封侯,所以趁大王委派臣重任时,请大王赏赐田宅,做为子孙日后生活的依凭。”
秦始皇听了不由放声大笑。王翦率军抵达关口后,又曾五次遣使者向始皇要求封赏。
有人劝王翦说:“将军要求封赏的举动,似乎有些过分了。”
王翦说:“你错了。大王疑心病重,用人不专,现在将秦国所有的兵力委一交一 给我,我如果不用为子孙求日后生活保障为借口,多次向大王请赐田宅,难道要大王坐在宫中对我生疑吗?”
汉高祖三年,萧何镇守关中,汉王与项羽在京、索一带相持不下。这期间,汉王屡次派使者慰问镇守关中的宰相萧何。鲍生于是对萧何说:“在战场上备尝野战之苦的君主,会屡次派使者慰劳属臣,是因为君王对属臣心存疑虑。为今之计,丞相最好选派善战的子弟兵,亲自率领他们到前线和君主一起并肩作战,这么一来,君主才能消除心中疑虑,信任丞相。”
萧何采纳鲍生的建议,从此汉王对萧何非常满意。
汉高祖十一年,淮一陰一侯韩信在关中谋反,吕后用萧何的计谋诛灭韩信。高祖知道淮一陰一侯被杀,就派使臣任命萧何为相国,加封五千户邑民,另派士兵五百人和一名都尉为相国的护卫兵。群臣都向萧何道贺,唯独陈平(秦时为东陵侯,秦亡后降为平民)向萧何表示哀悼之意:“相国的灾祸就要从现在开始啦!皇上在外率军征战,而相国留守关中,没有建立任何战功,却赐相国封邑和护卫兵,这主要是因淮一陰一侯刚谋反被平,所以皇上也怀疑相国的忠心,派护卫兵保卫相国,并非一宠一 爱相国,而是有怀疑相国之心。我建议相国恳辞封赏不受,并且把家中财产全部捐出,充作军费,这样才能消除皇上对相国的疑虑。”萧何采纳召平的建议,高祖果然大为高兴。
汉高祖十二年秋天,英布叛变,高祖御驾亲征,几次派使者回长安打探萧何的动静。萧何对使者说:“因为皇上御驾亲征,所以我在内鼓励人民捐献财物支援前方,和皇上上次讨伐陈豨(汉朝人,高祖时以郎中封一陽一夏侯,后自称代王,被诛)叛变时相同。”这时,有人对萧何说:“你灭门之日已经不远啦!你已经身为相国,功冠群臣,皇上没法再继续提升你的官职。自从相国入关中,这十多年来深得民心,皇上多次派使臣慰问相国,就是担心相国在关中谋反。相国如想保命,不妨低价搜购百姓的田地,并且不以现金支付而以债券取代,这样来贬低自己的声望。这样皇上才会安心。”萧何又采纳这个建议。
高祖在平定英布之乱凯旋而归,百姓沿途拦驾上奏,控告萧何廉价强买民田,高祖不由心中窃喜。
[评译]
汉史曾记载,萧何购买田宅都是选择偏远的穷乡,也不在自家宅院营建高楼围墙。他说:“如果后代子孙贤德,就会学习 我的节俭;如果子孙不肖,这样的田地比较不容易遭到他人觊觎。”这和前面所记萧何强行购置民田,似乎有出入。其实强购民田是为免遭杀身之祸的权宜之策,至于隐居穷乡,则是保护家产的做法。这两件事同样具有远见。
宋朝韩王赵普,因为强行购买百姓宅第,行一贿敛财,遭当时御史中丞雷德骧弹劾。
韩世忠罢官后,拒绝访客上门,并且绝口不谈兵事,时常骑着一匹驴,带着一壶好酒,领着一二童子,在西湖上饮酒自娱。有人曾批评他在新淦县购置官田,宋高宗听说这事却非常高兴,颁赐扁额,并赐名韩的田庄“旌忠”。
其实他们两人不论购民宅或买官田,都是为消除君主对自己的疑虑。
唉,当君主不能与大臣们肝胆相照、推心置腹时,常使有功的大臣,不惜污损自己而求自保。三代时君臣上下水乳一交一 融的情感早已不复,然而演变到现在,大臣不论有功无功,个个都拚命购买田宅,他们所持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陈平在吕氏对自己有疑虑时,整天饮酒调戏妇人;而唐朝的裴度在宦官气焰正甚时,也曾隐居乡野喝酒作诗,不问朝廷大事。这些都是古人明哲保身的方法,都是为了消除君主对自己的疑虑。
明朝初年,御史袁凯因触怒太祖,托病辞官归隐,太祖仍不放心,派人窥探,只见袁凯趴在竹篱下,吃猪狗的大便。密探向太祖报告后,袁凯得以保住一命。原来袁凯早料到太祖会派
人监视他的行动,要家人在炒面中搅拌沙糖,灌进竹筒中,暗暗散置竹篱下。这样避过密探耳目。看来袁凯也是聪明人啊!
5!”9、王戎
【原文】
戎族弟敦,有高名,戎恶之。[边批:先见。]每候戎,辄托疾不见。孙秀为琅琊郡吏,求品于戎从弟衍,衍将不许,戎劝品之,[边批:更先见。]及秀得志,有夙怨者皆被诛,而戎、衍并获济焉。
[评]
借人虚名,输我实祸,此便知衍不及戎处。
【译文】
晋朝时王戎(字濬冲)的族弟王敦(字处仲)虽然名气很大,王戎却很讨厌他。每次王敦想求见王戎时,王戎就借口生病避不见面。
孙秀(以谄媚赵王伦得一宠一 ,杀害忠良,后为齐王等所诛)为琅琊郡吏时,要求王戎的另一个弟弟王衍写一篇文章,王衍不想答应,但王戎却劝王衍改变心意。日后,孙秀飞黄腾达,凡是过去曾和孙秀有过摩擦的人都被诛杀,唯独王戎、王衍兄弟平安无事。
[评译]
满足别人的虚荣,因而免除日后的杀身之祸,由这件事,就可看出王衍不及王戎有远见。
520、阮籍
【原文】
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鲜有全者。阮籍托志酣饮,绝不与世事。司马昭初欲为子炎求昏于籍,籍一醉六十日,昭不得言而止。钟会数访以时事,欲因其可否致之罪,竟以酣醉不答获免。
【译文】
魏、晋之时,天下纷扰多事,名士中很少有人能保全性命的。阮籍(三国魏人,字嗣宗,竹林七贤之一)为坚守原则,整天喝得酩酊大醉,绝口不谈天下世势。
司马昭(三国魏人,司马懿次子,字子上)想为儿子司马炎(即晋武帝,字安世)求婚,与阮籍结为亲家,阮籍为逃避司马昭的纠缠,竟大醉六十天,司马昭得不到提出的机会,只好打消念头。
当时司马昭的手下大将钟会曾数度拜访阮籍请教时事,想由阮籍的话中挑出毛病,加上罪名,而阮籍每次都醉得不能答话,也因此而保全一命。
52!”、郭德成
【原文】
洪武中,郭德成为骁骑指挥。尝入禁内,上以黄金二锭置其袖,曰:“第归勿宣。”德成敬诺。比出官门,纳靴,佯醉,脱靴露金,[边批:示不能为密。]阍人以闻,上曰:“吾赐也。”或尤之,德成曰:“九阍严密如此,藏金而出,非窃耶?且吾妹侍宫闱,吾出入无间,安知上不以相试?”众乃服。
【译文】
明太祖洪武年间,有一天骁骑指挥郭德成(性嗜酒,淡簿名利)进宫参拜,太祖把两锭黄金放在郭德成的袖子里,要郭德成回去后不可张扬此事。郭德成毕恭毕敬的拜领,可当他走出宫门时,把黄金放在靴子里,接着假装喝醉,在脱下靴子时故意把黄金掉在地上,借以示不能保守秘密。守宫门的禁卫军捡到后,就把这两锭黄金呈奏太祖,太祖说:“这是朕的赏赐给他的。”
有人责备郭德成,郭德成解释说:“宫中门禁森严,身怀黄金走出宫门,可能会被误认为盗贼。再说我妹妹在宫里伺候皇上女,我出入宫中更要小心。说不定陛下是在试探我呢。”
众人听了,不由佩服他谨慎。
522、郭崇韬 宋太祖
【原文】
郭崇韬素廉,自从入洛,始受四方赂遗,故人、子弟或以为言,崇韬曰:“吾位兼将相,禄赐巨万,岂少此耶,今藩镇诸侯多梁旧将,皆主上斩袪,射钩之人,若一切拒之,能无疑骇?”明年,天子有事南郊,崇韬悉献所藏,以佐赏给。
南唐主以银五万两遣赵普,普以白宋主,主曰:“此不可不受,但以书答谢,少赂其使者可也。”普辞,宋主曰:“大国之体,不可自为削弱,当使之弗测。”及从善[南唐主弟]
来朝,常赐外密赍白金,如遗普之数。唐君臣皆震骇,服宋主之伟度。
[评]
赂遗无可受之理,然廉士或始辞而终受,而明主亦或教其臣以受,全要看他既受后作用如何,便见英雄权略。三代以下将相,大抵皆权略之雄耳!
【译文】
后唐的郭崇韬一向清廉正直,自从任官洛一陽一后,才开始收受各方的赠礼或贿金。他的故旧或部属,因此批评他的作为,郭崇韬说:“我现在官至将相,每年俸禄赏赐千万,何曾把这些许贿金礼品放在眼里。但现在戍守各地的藩镇,多半是后梁归降的将领,他们都是陛下所倚重的将才。如果我坚辞不受,能保各藩镇心中不起疑惧吗?”
第二年,皇帝在京师附近举行郊祭,郭崇韬于是把所收到的贿金及礼物,全部捐献出来,供皇帝赏赐人用。
南唐李后主派人送五万两白银给赵普(宋朝人,字则平,曾佐宋太祖定天下),赵普将此事禀奏太祖赵匡胤。
宋太祖说:“南唐主的赠金不可不接受,你不妨写一封信向南唐王表示感谢。另外略微给那位使臣一些赏钱就可以了。”赵普拜辞出宫,宋太说:“身为大国不可自贬身份,朕要让南唐觉得朕高深莫测。”
等南唐主的弟弟李从善进京晋见太祖时,太祖除了一般例行的赏赐外,另外暗中派人送给李从善白银,数目和南唐主送给赵普的一样,李从善将此事报告南唐主后,南唐君臣无不震惊,并且赞佩宋太祖的器度。
[冯评译文]
本来贿金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收受的,但一向清廉的人也许先拒绝而后收受,英明的君主也许要臣下接受,这完全要看收取后的作用如何而定,借此便可以看出是否有英雄人物的权谋智略。三代以后的将相,大抵上都是权略中的佼佼者。
十四 隐而不显
【原文】
似石而玉,以鎛为刃;去其昭昭,用其冥冥;仲父有言,事可以隐。集“谬数”。
【译文】
象是石头实际上却是宝玉,用戈戟的柄套也能成为兵刃;舍弃明显可见的用途,运用它幽微隐密的妙处,这是管仲成事的谋略。
523、宋太祖
【原文】
宋祖闻唐主酷嗜佛法,乃选少年僧有口辩者,南渡见唐主,论性命之说。唐主信重,谓之“一佛出世”,由是不复以治国守边为意。
[茅元仪曰]
“与越之西子何异,天下岂独色能惑人哉?”
【译文】
宋太祖赵匡胤听说南唐主笃信佛法,就挑选一个聪敏伶俐而口才又好的年轻和尚,派他到南唐谒见南唐主,讨论生死轮回之说。南唐主深信不疑,将他当做是出世的仙佛,从此不再关心朝政,甚至连边境国防都不留意。
[茅元仪评文译]
宋太祖派和尚一事,跟越国派西施迷惑吴王的道理完全相同,谁说天下只有女色才能迷惑人呢!
524、周武王
【原文】
武王立重泉之戍,令曰:“民有百鼓之粟者不行。”民举所最[聚也],粟以避重泉之戍,而国谷二十倍。[见《管子》。]
[评]
假设戍名,欲人惮役而竟收粟,倘亦权宜之术,而或谓圣王不应为术以愚民,固矣!至若《韩非子》谓,汤放桀欲自立,而恐人议其贪也,让于务光,又虞其受,使人谓光曰:“汤弑其君,而欲以恶名予子。”光因自投于河;文王资费仲而游于纣之旁,令之间纣以乱其心,此则孟氏所谓“好事者为之”。非其例也。
【译文】
周武王下令征调百姓赴重泉(地名)戍守,同时又说:“凡百姓捐谷一百鼓(四石为一鼓)者,得免征调。”百姓为求免役,纷纷捐出家中所有积谷,一时国库的米粮暴增二十倍。
[评译文]
武王假征调百姓戍守远地为名,想借百姓恐惧离乡的心理,征收谷粟充实国库,这只是一时权宜的做法。有人却批评圣贤的君王不应用权术来欺骗百姓。
《韩非子》曾记载,商汤讨伐杰纣后想自立为帝,又怕世人讥评他是因称王的贪念才讨伐桀纣的,于是故意推举务光为王,又怕务光真的接受,就故意派人对务光说:“汤弑杀他的君主,却想将弑君的罪名嫁祸给你。”务光听了,就投河自尽;另外,文王也曾用重金贿赂费仲,要他日夜在纣王身边谗言谄媚,迷惑纣王心智。我认为这是孟子所谓喜欢捏造假言生事的人。
525、管仲
【原文】
桓公曰:“大夫多并其财而不出,腐朽五谷而不散。”管子对曰:“请以令召城一陽一大夫而请之。”桓公曰:“何哉?”管子对曰:“城一陽一大夫嬖一宠一 被絺綌,鹅鹜含余秫,齐钟鼓,吹笙箎,而同姓兄弟寒不得衣,饥不得食,欲其尽忠于国人,能乎?”乃召城一陽一大夫,灭其位,杜其门而不出。功臣之家皆争发其积藏,以予其远近兄弟,以为未足,又收国之贫病孤独老不能自食之萌,皆与得焉,国无饥民。此之谓“谬数”。
[评]
既夺城一陽一之一宠一 ,又劝功臣之施。仲父片言,其利大矣!
籴贱,桓公恐五谷之归于诸侯,欲为百姓藏之,问于管子,管子曰:“今者夷吾过市,有新成囷京者二家,君请式璧而聘之。”桓公从之,民争为囷京以藏谷。
[评]
文王葬枯骨,而六州归心;勾践式怒蛙,而三军鼓气;燕昭市骏骨,而多士响应;桓公聘囷京,而四境露积。诚伪或殊,其以小致大,感应之理则一也。
【译文】
有段时间,国中大夫只顾积敛家财,不愿踊跃捐输;囤积米粮任谷粟腐烂,却不愿开仓救民,齐桓公因而烦恼。
管仲建议说:“请王下令召城一陽一大夫进宫。”
桓公说:“为什么?”
管仲回答说:“城一陽一大夫府中的一宠一 妾,个个身穿细葛布做成的华贵衣裳;所养的鹅鹜吃的都是上好的谷粟;日日笙歌夜夜舞榭。他的族人却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大王只要对他说:‘你口口声声说要对寡人尽忠,却连你自己族人的生活都不顾,能相信你会尽忠寡人吗。从今天起,寡人不要再见到你!’ ”
桓公果真照管仲所说,免去城一陽一大夫的官职,不准他出大门一步。其他大夫听说此事,纷纷争相捐金献粮,救助远近亲族,有些大夫尚嫌不足,甚至收容国内贫苦无依的百姓,从此国内再也没有饥民。
[评译文]
不但挫了城一陽一大夫一宠一 臣的骄气,又能使大臣们散家财救助百姓。管仲短短几句话,却对齐国大大有帮助。
米价下跌,桓公不愿大夫们借机囤积,希望能为百姓多存米粮,于是向管仲请教对策。管仲说:“今天臣经过市集,见有两座新建的谷仓完工,请大王以璧玉聘用他们当官,那么问题就解决了。”
桓公采纳管仲的建议,百姓于是争相新建谷仓以储放米粮。
[评译文]
文王将乱葬的枯骨重新埋好,而百姓纷纷归顺;句践利用怒蛙的鸣叫,来激励越军的士气;燕昭王拿重金买死了的千里马,各路人才知其爱才,纷纷前去投靠;齐桓公聘粮仓主人为官,于是齐国四处可见粮仓顶。不管是诚是伪,都达成了以小得大的作用。
526、范仲淹
【原文】
皇祐二年,吴中大饥,时范仲淹领浙西,发粟及募民存饷,为术甚备。吴人喜竞渡,好为佛事。仲淹乃纵民竞渡,太守日出宴于湖上。自春至夏,居民空巷出游。又召诸佛寺主守,谕之曰:“今岁工价至贱,可以大兴土木。”于是诸寺工作并兴,又新仓廒吏舍,日役千夫。监司劾奏杭州不恤荒政,游宴兴作,伤财劳民。公乃条奏:“所以如此,正欲发有余之财,以惠贫者,使工技佣力之人,皆得仰食于公私,不致转徙沟壑耳。”是岁唯杭饥而不害。
[述评]
《周礼·荒政十二》,或兴工作,以聚失业之人。但他人不能举行,而文正行之耳。
凡出游者,必其力足以游者也。游者一人,而赖游以活者不知几十人矣。万历时吾苏大荒,当事者以岁俭禁游舡。富家儿率治馔僧舍为乐,而游船数百人皆失业流徙,不通时务者类如此。
【译文】
宋朝皇祐二年,吴州一带闹大饥荒,当时范仲淹(字希文,卒谥文正)治理浙西,下令散发米粮赈灾。并鼓励百姓储备粮食,救荒的措施非常完备。
吴州民俗喜好赛舟,并且笃信佛教。范仲淹于是鼓励百姓举行划船比赛,自己也日日在湖上宴饮。从春至夏,当地的百姓几乎天天都扶老携幼在湖边争看赛船。另外,范仲淹又召集各佛寺住持,对他们说:“饥岁荒年工钱最是低廉,正是寺院大兴土木的大好时机。”于是各寺庙住持无不招募工人一大肆兴建。范仲淹又召募工人兴建官家谷仓及吏卒官舍,每天募集的工人多达一千人。
掌监察的官员,认为范仲淹不体恤荒年财政困难,竟鼓励百姓划船竞赛,寺院大兴土木,既劳民又伤财,所以上奏弹劾范仲淹。范仲淹上奏说:“臣所以鼓励百姓宴游湖上,寺院、官府大兴土木,其用意正是借有余钱可花的百姓,嘉惠贫苦无依的穷民,使得靠出卖劳力生活的百姓,能依赖官府与民间所提一供的工作机会生活,不致背井离乡,饿死荒野。”
这年全国的大饥荒,只有杭州一带的百姓没有受到严重的灾害。
[冯评译文]
《周礼》记载,连续十二年的饥荒,主政者应尽量提一供百姓工作机会,减少失业人口。可惜一般主政者都做不到,只有范仲淹做到了。凡是可以外出宴游者,一定是具有宴游的财力,一人外出宴游,而靠此人宴游花费的金钱生活的,不知道有几十人。明朝万历年间,苏州一带闹饥荒,主政者下令禁止百姓游船,于是富家子弟日日在僧院宴饮,而靠划船生活的船家,都因失业而背井离乡,主政者的愚昧,不识时务,大都如此。
527、管仲
【原文】
桓公好服紫,一国之人皆服紫。公患之,访于管子。明日公朝,谓衣紫者曰:“吾甚恶紫臭,子毋近寡人。”于是国无服紫者矣。
【译文】
齐桓公喜欢穿着紫色的衣服,于是全国人都风行穿紫衣。桓公深觉困扰,向管仲请教。
第二天,桓公早朝时对穿紫衣的大臣说:“寡人最讨厌紫色,你们这些穿紫衣的人,不要靠近寡人。”这话一出,全国再也没有人穿紫衣。
528、王导
【原文】
王丞相善于国事。初渡一江一 ,帑藏空竭,唯有练数千端。丞相与朝贤共制练布单衣。一时士人翕然竞服,练遂踊贵。乃令主者卖之,每端至一金。
[述评]
此事正与“恶紫”对照。
谢安之乡人有罢官者,还,诣安。安问其归资,答曰:“唯有蒲葵扇五万。”安乃取一中者捉之。士庶竞市,价遂数倍。此即王丞相之故智。
【译文】
晋朝的丞相王导善于掌理国政。初渡一江一 时,国库空虚,府库只存数千匹丝绢。
王导于是与朝中大臣商议,每人制作一套丝绢单衣,一时之间,官员及读书人竞相仿效,于是丝价暴涨。王导接着下令管理府库的官员出清丝匹,每匹售价竟高达一两黄金。
[述评译文]
这事可以和桓公讨厌紫衣相对照。
另外,东晋时,宰相谢安的同乡辞官回乡,临行前向谢安辞行。谢安问他回乡的旅费可曾筹妥,同乡回答:“手上没有现金,只有五万把蒲葵扇。”于是谢安随手拿了其中一把扇。没几天,士人百姓争相购买,于是扇价高涨。这也是仿王丞相的做法。
529、晏婴
【原文】
齐人甚好毂击,相犯以为乐。禁之,不止,晏子患之。乃为新车良马,出与人相犯也,曰:“毂击者不祥。臣其祭祀不顺.居处不敬乎?”下车弃而去之,然后国人乃不为。
【译文】
齐人喜欢在驾车时用车毂相互撞击,并以此为乐。官府虽多次禁止,但成效不彰。宰相晏婴感到十分烦恼。
一天,晏婴乘坐一辆新车出门,故意与其他车相撞,事后说:“与人撞车是不吉祥的凶兆,难道是我祭拜神明时心意不够诚敬、平日居家待人不够谦和吗?”于是弃车离去,从此国人不再以撞车为乐。
530、东方朔
【原文】
武帝好方士,使求神仙、不死之药。东方朔乃进曰:“陛下所使取者,皆天下之药,不能使人不死;唯天上药,能使人不死。”上曰:“天何可上?”朔对曰:“臣能上天。”上知其谩诧,欲极其语,即使朔上天取药。朔既辞去,出殿门,复还曰:“今臣上天似谩诧者,愿得一人为信。”上即遣方士与俱,期三十日而返。朔既行,日过诸侯传饮,期且尽,无上天意,方士屡趋之,朔曰:“神鬼之事难豫言,当有神来迎我。”于是方士昼寝,良久,朔遽觉之曰:“呼君极久不应,我今者属从天上来。”方士大惊,具以闻,上以为面欺,诏下朔狱,朔啼曰:“朔顷几死者再。”上曰:“何也?”朔对曰:“天帝问臣:‘下方人何衣?’臣朔曰:‘衣虫。’‘虫何若?’臣朔曰:“虫喙髯髯类马,色邠邠类虎。’天公大怒,以臣为谩言,使使下问,还报曰:‘有之,厥名蚕。’天公乃出臣。今陛下苛以臣为诈,愿使人上天问之。’上大笑曰:“善。齐人多诈,欲以喻我止方士也。”由是罢诸方士不用。
【译文】
汉武帝喜好长生不老之术,对方士非常礼遇,常派遣方士到各地访求长生不老药。
东方朔于是上奏道:“陛下派人访求仙药,其实都是人间之药,不能使人长生不死,只有天上的药才能使人不死。”
武帝说:“谁能上天为寡人取药呢?”
东方朔说:“我。”
武帝一听,知道东方朔又在胡说吹牛,想借机让他出丑难堪,于是下令命东方朔上天取药。
东方朔领命拜辞离宫,刚走出殿门又再折返回宫,上奏说:“现在臣要上天取药,皇上一定会认为臣胡说吹牛,所以希望皇上能派一人随臣同往,好为人证。”
武帝就派一名方士陪东方朔一起上天取药,并且约定三十天后回宫复命。
东方朔离宫后,日日与大臣们赌一博 饮酒。眼看三十天的期限就要到了,随行的方士不时的催促他。东方朔说:“神鬼行事凡人难以预料,神会派使者迎我上天的。”方士无可奈何,只好蒙头大睡,一睡就是大半天。
突然间,东方朔猛然将他摇醒,说:“我叫你许久都叫不醒,我刚才随天上使者上天去过了,刚刚才由天庭返回凡间。”
方士一听大吃一惊,立即进宫向武帝奏。武帝认为东方朔一派一胡一 言,犯欺君之罪,下诏将东方朔下狱。东方朔哭哭啼啼,对武帝说:“臣为上天求仙药,两度徘徊生死关口。你还怀疑我。”
武帝问:“怎么一回事?”
东方朔回答说:“天帝问臣下老百姓穿的是什么衣服,臣回答说:‘虫皮。’又问:‘虫长得什么样子?’臣说:‘虫嘴长有像马鬃般的触须,身上有虎皮般彩色斑纹。’天帝听了大为生气,认为臣一胡一 言欺骗天帝,派使者下凡界探问。使者回报确有此事,并说虫名叫蚕,这时天帝才释放臣返回凡间。陛下如果认为臣撒谎欺君,请派人上天查问。”
武帝听了大笑:“好了好了。齐人生性狡诈,你不过是想用譬喻的方法劝朕不要再听信方士之言罢了。”从此武帝不再迷信方士。
53!”、张良
【原文】
高帝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大臣谏,不从。吕后使吕泽劫留侯画计。留侯曰:“此难以口舌争也。顾上有不能致者四人,四人者老矣,以上慢侮人故,逃匿山中,义不为汉臣。然上高此四人。诚能不爱金帛,令辩士持太子书,卑词固请,[边批:辩士说四皓出商山,必有一篇绝妙文章,惜不传。]宜来。来以为客,时时从入朝,令上见之,则一助也。”吕后如其计。汉十二年,上疾甚,愈欲易太子。叔孙太傅称说古令,以死争,[边批:言者以为至理,听者以为常识。]上佯许之,犹欲易之。及宴,置酒,太子侍,四人者从,年皆八十余,须眉皓然,衣冠甚伟。上怪而问之,四人前对,各言姓名,曰:东园公、角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上乃大惊曰:“吾求公数载,[边批:谁谓高皇慢士?]公避逃我,今何自从吾儿游乎?”四人皆曰:“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受辱,窃闻太子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欲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耳。”上曰:“烦公幸卒调护太子。”四人为寿已毕,趋去。上目送之,曰:“羽翼已成,难摇动矣。”
[述评]
左执殇中,右执鬼方,正以格称说古今之辈。夫英明莫过于高皇,何待称说古今而后知太子之不可易哉!称说古今,必曰某圣而治,某昏而乱。夫治乱未见征,而使人主去圣而居昏,谁能甘之?此叔孙太傅所以窘于儒术也!四老人为太子来,天下莫不为太子死,而治乱之征,已惕惕于高皇之心矣。为天下者不顾家,尚能惜赵王母子乎?
王弇州犹疑此汉庭之四皓,非商山之四皓。毋论坐子房以欺君之罪,而高皇之目亦太眊矣!夫唯义能不为高皇臣者,义必能不辞太子之招。别传称子房辟谷后,从四皓于商山,仙去。则四皓与子房自是一流人物,相契已久。使子房不出佐汉,则四皓中亦必有显者,固非藏拙山林,匏落樗朽可方也。太子定,而后汉之宗社固,而后子房报汉之局终,而后商山偕隐之志可遂,则四皓不独为太子来,亦且为子房来矣。
[边批:绝妙四皓论。]呜呼,千古高人,岂书生可循规而度,操尺而量者哉!
【译文】
汉高祖准备废黜太子,另立戚夫人之子赵王如意,群臣纷纷劝阻,高祖都不予理会。吕后焦急万分,派哥哥建成侯吕泽一再要求留侯张良想个对策。
张良说:“这事很难通过说话来争辩。如今皇上不能招抚的只有四个人,这四个人的年事已高,他们认为陛下为人傲慢,所以隐居山中、发誓不作汉臣。假使阁下能不惜金钱宝玉,请太子写一封亲笔信,派一位能言善道的使者去邀请他们,我想他们会答应来的。来了之后,
太子要非常礼貌地对待他们,向他们请教学习 ,再让他们不时陪同太子入朝,故意让皇上看到,对打消废黜太子或许有所帮助。”
吕后依张良所言,卑词厚礼迎来商山四皓。
汉高祖十二年,高祖身体状况日益恶化,因此也就愈发急着废黜太子。太傅(官名,三公之一,太师、太傅、太保称三公)叔孙通(初仕秦,后降汉,汉初典章一交一 由叔孙通订定)引用古今事例为废黜太子事力争,高祖表面上答应,内心却不以为然,废黜太子的准备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一天酒宴开始,高祖发现太子身边随侍着四个老人,年纪都已超过八十岁,须发尽白,器宇不凡。高祖有些奇怪,问:“他们是什么人?”四皓各自报出姓名,分别是东园公、角里先生、绮里季和夏黄公。
高祖不由大惊说:“朕邀请诸公有几年了,诸公却为躲避朕而隐居深山。现在为什么诸公却愿意服侍我的儿子?”
四皓异口同声说:“因为陛下一向轻视读书人,经常任意漫骂,臣等不愿无故受辱,所以才隐居深山,现在听说太子为人仁孝,恭谨有礼,尊重士人,天下人莫不希望为太子效死命,所以臣等愿意出山侍奉太子。”
高祖说:“那就烦劳诸公辅佐太子。”
四皓一同举杯为高祖敬酒,向高祖告辞。
高祖望着他们的背影说:“有他们四人辅佐太子,太子羽翼已成,很难再改变了。”
[述评译文]
叔孙通在高祖面前,左一句会折寿,右一句福祚薄,再举古今历史上更换太子不祥的史实为佐证,想劝说高祖改变废黜太子的心意。唉,想那汉高祖是多么聪明的人,何须叔孙通举古今例证,才知道不可轻易废太子呢!举古今例证,必定会提到某君圣明,所以天下大治;某君昏聩,所以天下大乱。高祖时代天下治乱的征兆未显,就已断定高祖昏聩而非圣明,有谁会甘心承认自己是昏君呢?这就是叔孙通太拘泥儒家教训,致使谏言反而不为高祖所接纳。商山四皓愿意为太子效命,那天下人莫不争相为太子牺牲,因此日后治乱的端倪,已清楚的显现在高祖心中,既要为汉室千年天下着想,高祖还能顾及私情成全赵王母子吗?
王弇州(明朝人,即王世贞,字元美)曾怀疑出现在汉宫的四皓,不是真正的商山四皓?即使如此,先不谈张良是否已犯下欺君之罪,只能说高祖的眼力太差了!商山四皓既然能为义坚持不为高祖臣,也就能为义不推辞太子的招抚。另有传记记载,张良晚年不吃五谷,专心学习 神仙道术,最后随商山四皓一同仙去,就此看来,张良与商山四皓属同一流人物,彼此相契,所以即使张良不辅佐汉室,四皓中也必有人因佐汉室而显达,他四人绝非长久隐没山野之辈。太子地位稳固,而后汉室社稷才能稳固,张良辅佐汉室之功圆满,而后才能了却与四皓一同仙去的心愿。所以四皓不仅是为辅太子而来,也是为成全张良而来。唉,像这般千古高人的行事,哪是一个只知读死书的书生,按常理就能评断的呢?
532、梁储
【原文】
正德中,秦藩请益封陕之边地。朱宁、一江一 彬辈皆受赂,许之。上促大学士草制。杨廷和、蒋冕私念,草制,恐为后虞;否,则忤上意,俱引疾。独梁储承命草之曰:“昔太祖著令曰:‘此土不畀藩封。’非吝也,念此地广且饶,藩封得之,多蓄士马,必富而骄,奸人诱为不轨,不利社稷。今王恳请畀地与王。王得地,毋收聚奸人,毋多养士马,毋听狂人导为不轨,震及边方,危我社稷。是时虽欲保亲亲,不可得已,王慎之,勿忽。”上览制,骇曰:“若是可虞,其勿与。”事遂寝。
[评]
英明之主,不可明以是非角,而未始不可明以利害夺。此与子房招四皓同一机轴。
【译文】
明武宗正德年间,秦藩向朝廷请愿,要求把陕西边地加封给他。朱宁、一江一 彬(字文宜)等人由于收受贿赂而主张应允,武宗命大学士起草敕书。杨廷和(字介夫,谥文忠)、蒋冕(字敬之,谥文定)等人私下想,如果起草敕书,害怕以后出问题;如果拒绝起草,又违逆皇帝的意思,于是两人都称病不上班。
只有梁文康(梁储,字叔厚,卒谥文康)受命起草,诏书写道:“从前太祖曾留有遗诏,这一带土地不可赏赐藩王。这并非出于吝啬,因为广大丰饶的土地赐予藩王后,藩王一定会养士饲马,一定会因为富庶而骄狂,容易受到奸人挑拨,图谋不轨,对社稷不利。现在朝廷接受秦王的恳求,把这边地加封秦王,但愿秦王得到这块土地之后,一定不要聚集奸人为非作歹,一定不要蓄养太多兵马,一定不要听信谗言煽惑谋反作乱。一旦动乱起于边疆,就会危害到社稷的安全。到那时朝廷即使念着血缘之亲,恐怕也难保你活命。秦王一定要慎思而行。”
武宗看了这篇敕令的草稿后非常惊讶,这时才知道赐封边地的严重性,于是断然收回成命,取消加封。
[冯评译文]
面对英明的君主,不可用是非纠正,却可用利害关系改变他,这和张良招请四皓的道理相同。
533、傅珪
【原文】
康陵好佛,自称“大庆法王”。外廷闻之,无征以谏。俄内批礼部番僧请腴田千亩,为大庆法王下院,乃书“大庆法王与圣旨”。傅尚书珪佯不知,执奏:“孰为大庆法王者,敢并至尊书,亵天子、坏祖宗法,大不敬!”诏勿问,田亦竟止。
【译文】
明朝宪宗笃信佛法,自称大庆法王。官员们虽有耳闻,却无法证实而加以劝谏。不久,礼部接获署名大庆法王的圣旨,命令办理番僧所请赐的良田千亩做为大庆法王下院,僧寺分设他地,但名义上仍隶属本寺者。
尚书傅珪(字邦瑞,追谥文毅)故意假作不知谁是大庆法王,上书启奏:“有人自称大庆法王,竟敢下圣旨,冒渎天子,破坏祖宗国法,大大不敬。”宪宗看了傅珪的奏章,下令不可再追问此事,而赐良田事也不再提起。
534、洪武中老胥
【原文】
洪武中,驸马都尉欧一陽一某偶挟四妓饮酒。事发,官逮妓急。妓分必死,欲毁其貌以觊万一之免。一老胥闻之,往谓之曰:“若予我千金,吾能免尔死矣。”妓立予五百金。胥曰:“上位神圣,岂不知若辈平日之侈,慎不可欺,当如常貌哀鸣,或蒙天宥耳。”妓曰:“何如?”胥曰:“若须沐浴极洁,仍以脂粉香泽治面与身,令香远彻,而肌理妍艳之极。首饰衣服,须以金宝锦锈,虽私一服衣裙,不可以寸素间之。务尽天下之丽,能夺目荡志则可。”问其词,曰:“一味哀呼而已。”妓从之。比见上,叱令自陈,妓无一言。上顾左右曰:“榜起杀了。”群妓解衣就缚,自外及内,备极华烂,缯采珍具,堆积满地,照耀左右,至倮体,装束不减,而肤肉如玉,香闻远近,上曰:“这小妮子,使我见也当惑了,那厮可知。”遂叱放之。
【译文】
明太祖洪武年间,有个姓欧一陽一的附马爷,偶尔有一次召了四名妓一女陪酒,不料消息外泄,官府奉命搜捕陪酒的妓一女。由于官府搜捕甚急,其中一名妓一女料想自己被捕后必死无疑,竟想先行毁容,希望能侥幸保住一命。
有一个官府的老文书听说妓一女们的遭遇,就对妓一女说:“只要肯给我千金,我有办法能保你们一命。”妓一女们立即先付五百金。
老头说:“当今圣上英明,哪会不清楚吃你们这行饭的人平日奢侈挥霍的情形,所以言行当如平常,千万不可存心欺瞒。见了皇上,只要如常人般哀泣,或许可得到皇上的宽宥。”
妓一女问老头:“具体怎么做呢?”
老头说:“先彻底洗净全身,再用香油调理按摩,让远近的人都能闻到你们身上的香味,使全身的肌肤散发出动人艳丽的光泽。至于身上所穿戴的衣物首饰,更是非绫罗金玉不可,即使是贴身的内一衣 ,也丝毫马虎不得,务必要极尽华丽之能事,让男人见了无不心荡神驰,对皇上的问话,一概只是低头哀泣,什么话也别说。”妓一女点头牢记在心。
等被官府押送进宫面见太祖后,太祖叱令妓一女自陈罪状,妓一女只一味低泣不语。太祖对左右说:“把她们绑起来杀了。”妓一女听了宽衣就缚。
只见妓一女们从外服到贴身衣裤无不华丽已极,身上所佩戴的饰物更是堆了一地,光彩夺目,而肌肤如玉,阵阵香气袭人。
太祖说:“这些小妮子,即便是朕见了都不免受到迷惑,那小子也就可想知了。”于是下令释放那四名妓一女。
535、王振
【原文】
北京功德寺后宫像极工丽。僧云,正统时,张太后常幸此,三宿而返。英庙尚幼,从之游。宫殿别寝皆具。太监王振以为,后妃游幸佛寺,非盛典也,乃密造此佛。既成,请英庙进言于太后曰:“母后大德,子无以报,已命装佛一堂,请致功德寺后宫,以酬厚德。”太后大喜,许之,命中书舍人写金字藏经置东西房。自是太后以佛、经在,不可就寝,不复出幸。
[评]
君子之智,亦有一短。小人之智,亦有一长。小人每拾君子之短,所以为小人;君子不弃小人之长,所以为君子。
【译文】
北京城的功德寺,后宫供奉着一座极其巍峨华丽的佛像。和尚说,明英宗正统年间,张太后常游幸功德寺。有次曾在寺中住了三夜才回宫。当时英宗年纪还小,随太后游寺,并把游寺之事告诉太监王振。王振认为后妃常游幸佛寺不合朝廷礼制,于是暗中命人打佛像,佛像完成后,王振请英宗呈给太后,说:“母后大德,儿臣无以为报,特命人打造一尊佛像,请母后恩准将佛像安置于功德寺后宫,以酬谢母后厚德。”太后听了非常高兴,立即答应,并且命中书舍人抄写经书放在东西两侧厢房。从此太后因厢房供有佛经,不适合住宿,所以不再留宿宫外。
[冯评译文]
君子的大智中难免有短处,小人的小智中也多少有长处。然而就因小人只知模仿君子的短处,所以才被人讥评为小人;君子则不因是小人的长处而弃之不用,所以才被人尊为君子。
536、贺儒珍
【原文】
两宫工完,所积银犹足门工之费。户、兵二部原题协济银各三十万,通未用也。西河王疏开矿与采木,并奏部,久不覆。一日,文书房口传,诘问工部不覆之故,立等回话。部查无此疏,久之,方知停阁于户部也。户部仓皇具咨稿,工堂犹恐见累。郎中贺儒珍曰:“易耳!”首叙“某月日准户部咨”云云,咨到日即具覆日。复疏曰:“照得两宫鼎建,事关宸居,即一榱一角,纯用香楠、杉木,犹不足尽臣等崇奉之意,沿边不过油松杂木。工无所用,相应停采。”
[按 ]
此事关边防西河,特借大工为名耳。尔时事在必行,公恐激而成之,故从容具覆,但言其无所用,而不与争,事遂寝。
工部一日得旨买金六千两,铺户极言一时难办,必误。赔不惜也。且言户部有编定金行甚便。公思,户部安肯代工部买金耶?唯有协济一项,今已不需,户部尚未知也。时司徒杨本庵胞弟毓庵正在衡司。公夜过之,谓曰:“户协工三十万金,欲具题,何如?”毓庵入言于兄,出告曰:“吾兄深苦此事,欲求少减。”公曰:“户果不足,如肯代工买金六千,则前银可无烦设处。”毓庵复入言,本庵亟许。公归,遂收工商买金之票。掌稿力禀不可,公叱之出。及具题,掌稿复言户必不肯,公曰:“第上之。”既报可,户无难色,公去部后,再有买金之事,仍如公行之户部。而户部怒裂其札,掌稿者竟不知所以也。
【译文】
慈宁宫和献陵的工程完竣之后,所剩下的经费还足以用来支应午门和奉天门的修建工程。原先户部和兵部答应支助的三十万两银子,统统用不着。
西河王原有一封呈给朝廷的疏奏,请求准予在当地挖矿和开采林木,公文会到工部,许久不见答复。一天,有一份紧急公文来到工部,询问前项提案为何不见答复,要求立刻回话。工部官员立刻追查,并未发现有该项公文,等了很久,才知道此案积压在户部,尚未处理。
户部的大小官员急着拟具对策发文咨询,工部尚书也担心受到牵连。这时郎中(官名,六部所辖分司之长)贺儒珍拟议道:“这事容易处理。我们只要在公文上先交代本部已于某月某日准了户部某件咨文,然后说明,查照慈宁宫和献陵两项重大工程,事关皇室安寝,其中建筑的一榱一角等细节,使用的都是香楠杉木,虽然如此,惟恐犹不足以曲尽臣等崇奉皇室之心意,沿边一带所生产的,不过是一些油桐杂木,和两宫工程无关,无需开采贡献。”
[评译文]
西河王想发笔横财,用的名义是资助两宫之役的冠冕堂皇的说词,工部如处理不当,对西河一地边防确有影响。当时事在必行,贺公顾虑已被西河王咬住口实,因而从容作答,只说是无所取用,而不与其正面冲突,此事遂不了了之。
工部某日奉旨须立即购买黄金六千两听用。基层官员指称六千两的数额太庞大,一时之间要买齐,必定花去不少冤枉钱;又说户部负责管辖各地的金店,甚为便利,应透过他们来购买。
贺儒珍负责处理本案,思想户部岂肯无故帮工部购买黄金,而当初兴办两宫工程时,户部曾同意协助三十万两银子,现在已用不着了,但户部并不晓得。当时户部尚书杨本庵的胞弟杨毓庵在衡司(主管山林川泽)任职,贺儒珍夤夜造访,告诉他说:“户部原本同意协助工部的那三十万两银子,现在打算如何处理?”,
杨毓庵进去询问兄长,出来答复道:“家兄也深为此事烦恼,希望贵部将额度宽缓一些。”
贺儒珍道:“户部果真手头拮据,若能代工部买得六千两黄金,则前项公款可以此抵销。”
杨毓庵入内询问,果然杨本庵欣然答应。
贺儒珍回到工部,遂饬令收回各单位购买黄金的银票,主拟公文的官员极谏不可,贺儒珍立刻将他臭骂一顿。后来要发文给户部时,主拟公文的官员又指称户部必不同意,贺儒珍道:“你不要管那么多,就照这样发文过去。”
公文发出之后,户部果然照准。
后来贺儒珍去职,皇帝又命工部购买黄金,工部官员依例行文到户部请求协办,没想到公文竟被户部撕个粉碎,主拟公文者却始终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错。
537、满一宠一 郭元振
【原文】
太尉杨彪与袁术婚,曹操恶之,欲诬以图废立,收彪下狱,使许令满一宠一 按之。将作大匠孔融与荀彧嘱一宠一 曰:“但受词,勿加考掠。”[边批:惜客误客,书生之见。]一宠一 不报,考讯如法。数日,见操言曰:“杨彪考讯无他词。此人有名海内,若罪不明白,必大失民望。窃为明公惜之。”操于是即日赦出彪。初,彧与融闻一宠一 考掠彪,皆大怒。及因是得出,乃反善一宠一 。
郭元振迁左骁卫将军,安西大都护。西突厥酋乌质勒部落强盛,款塞欲和。元振即其牙帐与之计事。会天雨雪,元振立不动,至夕冻冽。乌质勒已老,数拜伏,不胜寒冻。会罢,即死。其子婆葛以元振计杀其父,谋勒兵来袭。副使解琬劝元振夜遁。元振不从,坚卧营中。[边批:畏其袭者决不敢杀,敢杀则必有对之矣。]明日,素服往吊,赠礼哭之甚哀,[边批:奸甚。]留数十日,为助丧事。婆葛感悦,更遣使献马五千、驼二百、牛羊十余万。
[评]
考掠也,而反以活之;立语也,而乃以杀之;其情隐矣。怒我者,转而善我,知其情故也;欲袭我者,转而感悦我,不知其情故也。虽然,多智如曹公,亦不知一宠一 之情,况庸才如解琬,而能知元振乎?
【译文】
三国时太尉杨彪(后汉人,字文先)与袁术(后汉人,献帝时僭帝号,后粮尽众散,被刘备击败而死)结儿女亲家,引起曹操不满,想诬陷杨彪,把他下狱,好使这门婚事告吹。曹操将杨彪收押下狱后,命满一宠一 审理审讯。
当时孔融与荀彧分别请托满一宠一 ,说:“请先生只管讯问,千万不要用刑一逼一供。”满一宠一 不理会两人请托,仍旧用刑拷问。
几天后,满一宠一 晋见曹操,说:“我已用过各种酷刑侦讯杨彪,但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杨彪名气不小,如果不明不白获罪,必定招来民怨,失去民心,这也是属下为曹公所担心的事。”
曹操听了这番话,立即释放杨彪。
当初,荀彧与孔融听说满一宠一 拷问杨彪,对满一宠一 非常不满,等杨彪因满一宠一 一番话而获释,才又对满一宠一 印象很好。
唐朝郭元振任左骁卫将军安西大都护时,西突厥的酋长乌质勒所统率的部落势力壮盛。乌质勒对郭元振表示愿意与唐朝修好,不兴事端。郭元振来到乌质勒的军帐与他商议大计。这天正值大雨雪。郭元振进帐后一直站立不坐,夜晚气一温一 更低。由于乌质勒年事已高。受不了酷寒,在会谈结束后就病发而死,乌质勒的儿子婆葛认为郭元振用计杀死自己的父亲,于是率兵袭击郭元振。
当时副使解琬曾劝说郭元振利用夜晚视线不明时遁逃,郭元振没有采纳,坚持睡在营帐中。第二天,郭元振穿着一身素服前往乌质勒的灵前吊祭,致赠奠仪,哭得非常伤心,并且还主动留在营地帮忙料理丧事。婆葛见了深受感动,反而派使者送给郭元振五千匹骏马,二百头骆驼及十万多头的牛羊。
[评译文]
满一宠一 严刑拷问杨彪,是为给予杨彪活命的机会;郭元振站着与乌质勒商议大事,是想引他病发而死。这些都是隐而不见的内情。孔融、荀彧由不谅解满一宠一 转而感激、礼遇,是由于日后了解实情;葛婆由率军包一皮围郭元振转而感动、臣服,是因不了解实情。然而即使聪明如曹操者,尚且看不透满一宠一 的心意,更何况是平庸的解琬,又如何能识破郭元振的心意呢?
538、梅衡湘
【原文】
梅少司马衡湘初仕固安令。固安多中贵,狎视令长;稍强项,则与之争。公平气以待。有中贵操豚蹄饷公,乞为征负。公为烹蹄设饮,使召负者前,呵之,负者诉以贫,公叱曰:“贵人债何债,而敢以贫辞乎?今日必偿,徐之,死杖下矣!”负者泣而去,中贵意似恻然,公觉之,乃复呼前,蹙额曰:“吾固知汝贫甚,然无如何也,亟鬻而子与而妻,持镪来,虽然,吾为汝父母,何忍使汝骨肉骤离?姑宽汝一日,夜归与妻子诀,此生不得相见矣!”负者闻言愈泣,中贵亦泣,辞不愿征,为之破券。嗣是,中贵家征负者,皆从宽焉。
【译文】
少司马梅衡湘初任官时,是固安县县令。固安县多出宦官,因此并不把一个小小的县令看在眼里,经常故意刁难,梅公却都能心平气和的从容应对。
某次一位宦官送给梅公一副猪脚,目的是想要梅公为他讨债,于是梅公命人烹调猪脚,设宴款待宦官,并把欠钱的县民叫来官府,斥责他们欠钱不还。县民们却纷纷哭诉自己的贫穷,梅公大声怒骂说:“宦官大人好心借钱给你们,你们竟敢哭穷赖债,今天你们一定要还清所有债务,否则我就打死你们!”县民们都哭丧着脸离去。
一旁观看的宦官不免有些心软,梅公察觉宦官态度软化,再度把欠钱的县民叫来,梅公皱着眉对他们说:“我也知道你们很穷,但是我实在出于无奈,现在为了偿清债务,只有卖掉你们的妻儿来还钱,但我也不忍心让你们骨肉骤然分离,所以特别再宽限一天,今夜就与妻子诀别吧,此生恐怕不能再相聚了。”县民们听了,忍不住痛哭失声,宦官也不禁掉泪,当场打消讨债的念头,并且把借条都撕毁。
从此,其他的宦官索债也都从宽处理。
539、宁越
【原文】
齐攻廪丘,赵使孔青将死士而救之,与齐人战。大败之,齐将死,得车二千,得一尸一三万,以为二京。宁越谓孔青曰:“惜矣!不如归一尸一以内攻之,使车甲尽于战,府库尽于葬。”孔青曰:“齐不延一尸一,如何?”宁越曰:“战而不胜,其罪一;与人出而不与人入,其罪二;与之一尸一而弗取,其罪三。民以此三者怨上,上无以使下,下无以事上,是之谓重攻之。”
[评]
宁越可谓知用文武矣,武以力胜,文以德胜。
【译文】
战国时齐人攻打廪丘,赵国派孔青率领死士前往救援,抵御齐人,结果大败齐军,俘获齐军战车两千辆,将三万具齐军的一尸一首葬成两座大坟。
宁越对孔青说:“这些车辆、一尸一首若不加利用太可惜了。不如把齐兵的一尸一首还给齐人,在齐国境内再发动一次无形的战役,让战车能发挥另一种运输的功能,而齐国的府库就会因掩埋这些一尸一首而耗竭。”
孔青说:“万一齐人拒绝收一尸一,那该怎么办?”
宁越说:“率军出征作战,不能得胜,是罪一;只准百姓出征,不准百姓返国,这是罪二;不肯接纳战死沙场百姓的一尸一首,这是罪三。有这三罪,百姓就会怨恨君主,无心尽忠君主,君主无法驱使百姓效力,这就叫二次进攻。”
[评译文]
宁越可算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用武能以力取胜,用文能以德取胜。
540、慎子
【原文】
楚襄王为太子之时,质于齐。怀王薨,太子辞于齐王而归,齐王隘之[阨之也。]:“予我东地五百里,乃归子。不予,不得归!”太子曰:“臣有傅,请退而问傅。”傅慎子曰:“献之地,所以为身也。爱地不送死父,不义,臣故曰‘献之便’。”太子入,致命齐王曰:“敬献地五百里。”齐王归楚太子,太子归,即位为王。齐使车五十乘来取东地于楚,楚王告慎子曰:“齐使来求东地,为之奈何?”慎子曰:“王明日朝群臣,皆令献其计。”上柱国子良入见,王曰:“寡人之得反,主坟墓、复群臣、归社稷也。以东地五百里许齐,齐令使来求地,为之奈何?”子良曰:“王不可不与也,王身出玉声,许强万乘之齐而不与,则不信;后不可以约结诸侯,请与而复攻之。与之,信;攻之,武。臣故曰与之。”子良出,昭常入见,王曰:“齐使来求东地五百里,为之奈何?”昭常曰:“不可与也。万乘者,以地大为万乘,今去东地五百里,是去战国之半也,有万乘之号而无千乘之用也,不可。臣故曰勿与,常请守之。”昭常出,景鲤入见,王曰:“齐使来求东地五百里,为之奈何?”景鲤曰:“不可与也。虽然,楚不能独守。王身出玉声,许万乘之强齐也而不与,负不义于天下,楚亦不能独守,臣请西索救于秦。”景鲤出,慎子入,王以三大夫计告慎子曰:“子良见寡人曰:‘不可不与也,与而复攻之。’常见寡人曰:‘不可与也,常请守之。’鲤见寡人曰:‘不可与也。虽然,楚不能独守。臣请索救于秦。’寡人谁用于三子之计?”慎子对曰:“王皆用之。”王怫然作色,曰:“何谓也?”慎子曰:“臣请效其说,而王且见其诚然也。王发上柱国子良车五十乘,而北献地五百里于齐;发子良之明日,遣昭常为大司马,令往守东地;遣昭常之明日,遣景鲤车五十乘,西索救于秦。”王如其策,子良至齐,齐使人以甲受东地,昭常应齐使曰:“我典主东地,且与死生,悉五尺至六十,三十余万,敝甲钝兵,愿承下尘!”齐王谓子良曰:“大夫来献地,今常守之,何如?”子良曰:“臣身受命敝邑之王,是常矫也,王攻之!”齐王大兴兵攻东地,伐昭常,未涉疆。秦以五十万临齐右壤,曰:“夫隘楚太子弗出,不仁;又欲夺之东地五百里,不义;其缩甲则可,不然,则愿待战。”齐王恐焉,乃请子良南道楚,西使秦,解齐患。士卒不用,东地复全。
【译文】
楚襄王(名横)为太子时,曾被当作人质送往齐国。楚怀王去世,太子向齐王请求回国继承王位。齐闵王却拒绝,[故意刁难。]说:“你割让东地五百里给寡人,就放你回楚国,否则不准你回去!”
太子说:“臣有一位师傅,请准臣向他请教后再回复大王。”
太子的师傅名叫慎子(战国赵人,曾一习一 黄老之术),对太子说:“把土地割给齐王,这是为了要赎回你自己。如果为了爱惜土地,就不回国为父王奔丧,这是违反人伦纲纪的行为。所以臣主张太子割地献齐王。”
于是太子向齐闵王复命说:“愿意献给大王五百里土地。”
齐闵王因此准许太子回国,太子回国后,即位为楚王,齐国也立即派出五十辆兵车前来接收割让的土地。楚王对慎子说:“齐国已派人来要地,该怎么办?”
慎子说:“大王明日早朝接见群臣时,要每位大臣各献一计。”
第二天早朝时,上柱国(楚国最高武官,即元帅)子良首先晋见:楚王说:“寡人所以能回国为先王送葬,得见众卿进而即位为王,是因为寡人答应把东地五百里割给齐国。现在齐王派人来要土地,贤卿你看要怎么办呢?”
子良回答说:“大王不可以违约不给齐王土地,因为君主的话就像金玉般贵重;再说是割让给拥有万乘兵车的强齐,如果违约,就是失信,以后就不能和诸侯结盟订约,所以不如先把土地割给齐王,然后再发兵重新攻占回来。给齐王土地是守信,发兵攻占是强大,所以臣主张依约割土地给齐国。”
子良退朝后,昭常又来晋见。楚王问:“齐王派遣使臣来要东地五百里,贤卿认为该怎么办?”昭常说:“不可以给齐国土地。因为所谓万乘大国,全凭土地广大,假如现在把东地五百里割让给齐国,就等于割去我楚国一半的国土,如此就只有万乘的空名,而实际上连千乘都称不上,这怎么可以呢?所以臣主张不给,而由臣率兵镇守。”
昭常退下后,景鲤晋见。楚王问:“齐王遣使来要东地五百里,贤卿认为该怎么办?”景鲤说:“不可以给齐国土地,不过大王既已承诺给强齐土地五百里又不给他,背负着一个不义之名,如此一来,楚国必然无力独守东地,请准臣向秦国求援。”
景鲤退下后,慎子又来晋见,这时楚王把前面三位大臣的话告诉慎子,接着说:“贤卿认为寡人应该采纳哪位大臣的计策?”慎子回答:“他们三人的意见都加以采纳。”楚王听了非常不高兴,说:“贤卿这话是什么意思?”慎子回答说:“请大王听臣说明,大王就会知道臣的话有道理。大王先拨子良战车五十辆,派往北方向齐献地五百里;子良出发的次日,再派昭常为大司马镇守东地;在派昭常的次日,另派景鲤率战车五十辆西去秦国求救。”
楚王于是依计行事。
子良到了齐国后,齐国便派使率兵接收东地。昭常见到齐使后说:“本帅负责镇守东地,决心与东地共存亡,小自五尺之童,大至六十老翁,共征调三十多万部众,我们的盔甲武器虽然破旧,却愿意沾一些沙场的尘土。”齐闵王大怒,对子良说:“大夫既然是来献地,那昭常却又率军镇守,这是什么意思?”子良回答说:“臣亲奉敝国大王之命前来献地,是昭常私自违反君命用兵。”
于是齐闵王发动大军攻打昭常,可是大军还没到达,秦国的五十万大军就已开到齐国的边境,对齐闵王说:“阻挠楚太子回国,这是不仁;勒索楚国东地五百里,这是不义。除非贵国立刻退兵,否则只有一战。”
齐闵王听了这话非常害怕,就请子良向楚王转达不攻楚的心意,同时派使者西去秦国说明一切,楚国不但解除齐国的威胁,并且不用一兵就继续拥有东地。
54!”、颜真卿
【原文】
真卿为平原太守,禄山逆节颇著,真卿托以霖雨,修城浚濠,一陰一料丁壮,实储廪,佯命文士饮酒赋诗。禄山密侦之,以为书生不足虞,未几禄山反,河朔尽陷,唯平原有备。
[评]
小寇以声驱之,大寇以实备之。或无备而示之有备者,杜其谋也;或有备而示之无备者,消其忌也。必有深沉之思,然后有通变之略。微乎!微乎!岂易言哉?
【译文】
唐朝时颜真卿(字清臣,谥文忠,善长草书,笔力遒婉)为平原太守,正是安禄山权势气焰正盛时。
颜真卿借口雨季即将来临,不得不修城浚沟,暗中招募勇士、储存米粮防备安禄山侵袭,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天天与书生喝酒作诗。安禄山派密探暗中监视颜真卿的举动,见颜真卿只顾喝酒作诗,认为颜真卿不过一介书生,不足为虑。
不久安禄山果然造反,河东一带完全陷入贼手,唯有平原郡因颜真卿早有防范而未陷落。
[评译文]
碰到小贼寇,只要虚张声势恫吓一番就能退敌;遇到大贼寇,就必须有坚实的武力后盾才能与之对抗。本身没有实力,却虚张声势显示自己武力,是为杜绝对方有蠢动的念头;的确有实力而极力掩饰,表现出毫无防备,是为消除对方猜忌的心理。是虚是实,必须先要有深沉圆融的思虑,然后才能变通自如。其中的微妙之处,却不是三言两言就说得明白的。
542、李允则
【原文】
雄州北门外居民极多,旧有瓮城甚窄。刺史李允则欲大展北城,而以辽人通好,嫌于生事。门外有东岳祠,允则出白金为大香炉及他供器,道以鼓吹,居人争献金帛,故不设备,为盗所窃。乃大出募赏,所在张榜,捕贼甚急,久之不获。遂声言盗自北至,移文北界,兴版筑以护神祠,不逾旬而就,虏人亦不怪之。——今雄州北关城是也。既浚濠,起月堤,岁修禊事,召界河战棹为竞渡,纵北人游观,而不知其一习一 水战也。州北旧多陷马坑,城下起楼为斥堠,望十里,自罢兵后,人莫敢登。允则曰:“南北既讲和矣,安用此为?”命撤楼夷坑,为诸军蔬圃,浚井疏洫,列畦陇,筑短垣,纵横其中,植以荆棘,而其地益阻隘。因治坊巷,徙浮屠北原上,州民旦夕登,望三十里。下令安抚司:所治境有隙地悉种榆。久之,榆满塞下,顾谓僚佐曰:“此步兵之地,不利骑战,岂独资屋材耶?”
[述评]
允则不事威仪,间或步出,遇民有可语者,延坐与语,以此洞知人情。子犹曰:“此便是舜之大智。今人以矜慢为威严,以刚愎为任断;千金在握,而不能购一谋臣;百万在籍,而不能得一死士;无事而猴冠,有事则鼠窜。从目及矣,尚何言乎?
【译文】
宋朝雄州北门外居民人数甚多,早先原有一座瓮城,但太过狭隘。刺史李允则(字垂范)准备把瓮城和大城合而为一,但因当时朝廷与辽人修好,恐怕合城的举动会引发事端。
正巧北门外有一座东岳祠,李允则于是出资黄金百两,做为铸造香炉及其他供器的费用,祭典当日沿街鼓乐齐奏,信徒争相献金。李允则故意松懈防范,盗匪果真率众劫财,这时李允则才重金悬赏,沿途张贴告示紧急追捕盗匪,但一连多日无所获。
这时李允则又放出风声,说土匪将要从北边来,发文北界筑城保护神祠,不到十天城墙就已筑成。,辽人虽知筑城之事,但并不觉有异,这座墙就是现今的雄州北门城。
城墙筑好后,李允则又在城墙四周挖掘濠沟,筑一道弯月形的堤防,每年的祭神大典,都在边境的河道上,利用战船举行龙舟竞赛,并邀请契丹人观赏,所以契丹人根本不怀疑李允则是借龙舟竞赛来练一习一 水战。
在州的北侧,原先为了防御契丹人,挖有许多陷马坑,城下又有望楼,十里之内都看得很清楚,自从宋、辽停战后就没人敢再登楼。李允则说宋辽既然已经讲和,这些坑和楼都不再有用,于是命人拆毁楼台,填平坑洞,改为各部队的菜园,并且挖井引水灌溉,中以田埂相隔,四周围上矮墙,最后更纵横栽植荆棘,这样一来,空间益发狭小。
李允则又在城内建坊巷,并把寺塔迁移到北原,州民登上寺塔可以一望三十里,同时又命按抚司,在管辖区的空地内,全部栽植榆树,不久都长满了枝叶繁茂的榆树。李允则对左右属官说:“这里只能用作步兵战场,不利骑兵作战,所以我不是为了建屋用的木材而种树。”
[评译文]
李允则不喜欢摆官架子,有时也外出视察,遇到可以一交一 谈的民众,就坐下和他们闲话家常,借以访察民情。
子犹说:这就是舜的大智慧。
现在的官员为人傲慢,喜欢摆官架子,凡事固执刚愎却自认果断刚强。虽然手握千金,却不能引进一位谋臣;虽有百万大军,却得不到一名效死之士。在太平无事时,衣冠楚楚威风不凡;一旦遇到事故就吓得抱头鼠窜。除了为自己打算外,一无用处。
543、何承矩
【原文】
瓦桥关北与辽为邻,素无关河之阻。何承矩守澶州,始议因陂泽之地,潴水为塞,欲自相度,恐其谋泄,乃筑爱景台,植蓼花,日会僚佐,泛舟置酒,作《蓼花吟》数篇,令座客属和,画以为图,刻石传至京师,人谓何宅使爱蓼花,不知其经始塘泊也。庆历、熙宁中相继开浚,于是自保州西北沉远泺,东尽沧州泥枯海口,几八百里,悉为潴潦,倚为藩篱。
【译文】
宋朝时澶州瓦桥关的北面与辽人为界,其间地势平坦,没有任何高山深河可资屏障。直到何承矩(字正则)镇守澶州,才开始有利用沼泽地蓄水以为边防要塞的计划。何承矩怕事机外泄,先命人修建一座爱景台,种植蓼花,每天与僚属泛舟饮酒,当场作《蓼花吟》数篇,要在座的宾客、僚属一起唱和,甚至命工匠将饮酒赋诗的情景绘成图画,刻在石碑上传送京师,所以当时许多人都只认为何承矩喜欢蓼花成痴,却不明白他借种蓼花筑水塘御敌的心意,庆历至熙宁年间,何承矩陆续开凿许多水塘,于是自保州西北的沉远滦东到沧洲泥枯海口,凡八百里,是水塘,成为抵御辽人入侵的屏障。
544、苏秦
【原文】
苏秦、张仪尝同学,俱事鬼谷先生。苏秦既以合纵显于诸侯,然恐秦之攻诸侯败其约,念莫可使用于秦者,乃使人微感张仪,劝之谒苏秦以求通。仪于是之赵,求见秦。秦诫门下人不为通,又使不得去者数日,已而见之。坐之堂下,赐仆妾之食,因而数让之曰:“以子才能,乃自令困辱如此。吾宁不能言而富贵子,子不足收也。”谢去之,仪大失望,怒甚,念诸侯莫可事,独秦能苦赵,乃遂入秦。苏秦言于赵王,使其舍人微随张仪,与同宿舍,稍稍近就之,奉以车马金钱,张仪遂得以见秦惠王。王以为客卿,与谋伐诸侯,舍人乃辞去,仪曰:“赖子得显,方且报德,何故去也?”舍人曰:“臣非知君,知君乃苏秦也。苏君忧秦伐赵,败从约,以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感怒君,使臣一陰一奉给君资,今君已用,请归报。”张仪曰:“嗟乎!此吾在术中而不悟,吾不及苏君明矣;吾又新用,安能谋赵乎?为我谢苏君,苏君之时,仪何敢言?且苏君在,仪宁渠能乎?”自是终苏秦之世,不敢谋赵。
绍兴中,杨和王存中为殿帅。有代北人卫校尉,曩在行伍中与杨结义。首往投谒,杨一见甚欢,事以兄礼,且令夫人出拜,款曲殷勤。两日后忽疏之,来则见于外室,卫以杨方得路,志在一官,故间关赴之,至是大失望。过半年,疑为人所谮,乃告辞。又不得通,或教使伺其入朝回,遮道陈状,杨亦略不与语,但判云:“执就常州于本府某庄内支钱一百贯。”卫愈不乐,然无可奈何,倘得钱,尚可治归装,而不识杨庄所在,正彷徨旅邸,遇一客,自云:“程副将,便道往常、润,陪君往取之。”既得钱,相从累日,情好无间,密语之曰:“吾实欲游中原,君能引我偕往否?”卫欣然许之,迤逦至代郡,倩卫买田:“我欲作一窟于此。”卫为经营,得膏腴千亩,居久之,乃言曰:“吾本无意于斯,此尽出杨相公处分,初虑公贪小利,轻舍乡里,当今兵革不用,非展奋功名之秋,故遣我追随,为办生计。”悉取券相授,约直万缗,黯然而别。此与苏秦事相类。
[按]
苏从张衡,原无定局。苏初说秦王不用,转而之赵,计不得不出于从。张既事秦,不言衡不为功,其势然也。独谓苏既识张才,何不贵显之于六国间,作自己一帮手,而激之入秦,授以翻局之资,非失算乎?不知张之狡谲,十倍于苏,其志必不屑居苏下,则其说必不肯袭苏套,厚嫁之于秦,犹可食其数年之报;而并峙于六国,且不能享一日之安。季子料之审矣。若杨和王还故人于代北,为之谋生,或豢之以待万一之用也。英雄作事,岂泛泛哉?
杨和王有所亲爱吏卒,平居赐予无算,一旦无故怒而逐之,吏莫知其罪,泣拜而去,杨曰:“无事莫来见我。”吏悟其意,归以厚赀俾其子入台中为吏,居无何,御吏欲论杨干没军中粪钱十余万,其子闻之,告其父,父奔告杨。即县札奏,言军中有粪钱若干,桩管某处,惟朝廷所用。不数日,御失疏上,高宗出存中札子示之,坐妄言被黜,而杨眷日隆。其还故人于代北,亦或此意。
【译文】
苏秦(战国洛一陽一人,字季子,倡六国结盟以抗秦)与张仪(战国魏人,游说六国背弃苏秦所倡之合纵政策,连横事秦)两人曾经同学,都是鬼谷先生(即王诩,居鬼谷,号鬼谷先生,著有-鬼谷子)门下学生。苏秦虽说动六国君王同意缔结合纵盟约以抗秦,但仍担心秦国会抢先攻打诸侯,使盟约在还没有缔结前就遭破坏。正忧虑没有可派遣去阻止秦国发动战事的人时,听说张仪落魄的窘状,苏秦就暗中派人指引张仪,劝他拜谒苏秦,于是张仪来到赵国求见苏秦。
苏秦一面命门客不许为张仪引见,一面又暗中想尽各种法子使张仪继续留在赵国。几天后,苏秦终于答应接见张仪,见了面却让他坐在堂下,赐他与仆妾同样的食物,接着责备他说:“以你的才能,竟让自己落得如此穷困潦倒的地步,凭我今天的地位,难道不能向各国君王推荐你,使你富贵显达吗?只是你实在不值得我收留罢了!”说完命张仪离开。
张仪除了大失所望外,也非常生气,他盘算各诸侯中没有一个值得他投效的,只有秦国能屈辱赵国,于是启程入秦。苏秦一面向赵王禀告张仪入秦之事,一面派人暗中尾随张仪,和他投宿同一客栈,慢慢接近他,并提一供他车辆、马匹及金钱,不久,张仪终于如愿的见到秦惠王,秦惠王奉张仪为客卿,与他商议如何攻打诸侯。
这时那位帮助张仪的友人却向他辞别。张仪说:“靠您的帮助,我才得以显贵,现在正是我该报答您的时侯,您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呢?”友人说:“并不是我能知遇你,而是苏秦。苏秦担心秦国攻打赵国会破坏合纵的盟约,认为非你不能掌握秦国政权,所以故意激起你奋发的心志,派我暗中资助你。现在你已得到秦王重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请让我回去复命。”
张仪听完友人这番话,感叹的说:“唉,这都是我所学过的谋术,现在苏先生应用在我身上,而我竟然一直没有领悟到。我的才能实在不如苏先生,现在我刚被任用,怎么会图谋攻打赵国呢?请您替我谢谢苏先生,只要苏先生在,我怎敢奢谈攻赵,又怎么有能力和他作对呢?”终苏秦之世,张仪不敢图谋攻赵。
宋高宗绍兴年间,殿帅杨和王有位昔日在军中结拜的兄弟,北代州的卫姓校尉前来拜见。杨和王初见他面非常高兴,命夫人出厅拜见,以兄长之礼待他,并频频询问近况。两天后,杨和王的态度突然变得疏远,见卫校尉来,也只在外厅接见,卫校尉原本因杨和王位高权重,想请他为自己谋一官职,才由代州辗转来此,见杨和王态度转变,不免大失所望。
一眨眼半年过去了,卫校尉怀疑杨和王可能听信他人谗言,想告辞回乡,又没有机会面见杨和王。有人指点他在杨和王上朝回家途中,拦道呈上陈情书。杨和王看了陈情书,却略而不提,只说:“你可以前往常州本府所属的庄院支钱一百贯。”
卫校尉听了更加不高兴,但又无可奈何,因为如果能拿到这一百贯钱,就能有回乡的旅费,只是不知道杨府的庄院究竟在哪里。正在旅馆中发愁时,遇到一位客人,自称程副将,听了他的遭遇,愿意顺道陪他去常州取钱。两人于是同路前往常州。经过多日的相处,两人一交一 情日深。有一天,程副将说:“我想前往中原,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前往?”卫校尉欣然同意。
两人辗转来到代州,程副将表示想在此地创业,请卫校尉筹划经营,于是购得良田千亩。过了一段时间,程副将对卫校尉说:“其实我根本无意住在此地,这一切都是杨相公的意思。当初杨相公怕你一时为贪图眼前小利,而轻易离开故里,现今天下太平,不是建战功获功名的好时机,所以派我一路追随先生回乡,并为你打点生活。”说完拿出银票、契券,总值大约有一万多缗,才黯然告别。
这事和苏秦暗中资助张仪雷同。
[评译文]
苏秦提倡合纵,张仪倡言连横,并非一开始就各有这样的主张。苏秦当年游说秦王未被重用,只有转赴赵国,在不得已情况下想出合纵的计谋。张仪既然投效秦国,不提连横就不能建功,这是必然之势。
有人曾评论苏秦,为什么要失去像张仪这样的人才,何不让张仪也能在六国中显贵而成为自己得力的帮手、反而要刺激张仪投效秦国,给予张仪破坏合纵的筹码?这难道不是非失算吗?这实在是因世人不知,张仪要比苏秦狡诈十倍,张仪必定不会甘心当苏秦的一名属下,届时张仪一定不肯全力配合苏秦的合纵政策。苏秦大力资助张仪投效秦国,还能享有几年张仪报知遇的恩情;如果两人同为六国效命,苏秦岂能有一天的安宁?苏秦可说虑事审慎啊,就好比杨和王送老友回代北,并为他买田建宅,也许为的是有一天或许会有用到老友的地方。英雄做事,岂是如表面那般草率?
杨和王有位亲信的吏卒,平日他对这名吏卒赏赐丰厚,一天杨和王毫无缘由的大发脾气,把这名亲信赶出府邸,这名吏卒根本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只有流着泪拜别。临行前,杨和王对他说:“没事不要来见我。”吏卒突然领悟话中含意,回到家乡后,花了大笔钱为儿子在府台谋一职位,没多久,传出御史大夫想上书论奏杨和王侵占军中水肥钱十多万,吏卒的儿子将此事禀告父亲,吏卒立即奔告杨和王,杨和王立即上书奏报,说明军中有水肥钱若干,现存放某处,并强调这笔钱专供朝廷派用。没隔几天,御史果真上书告发,高宗拿出杨和王的奏书,结果御史因诬告获罪而被免官,而杨和王却日渐受一宠一 。看来他遣送拜兄回代北,或许也有这层用意。
545、王尼
【原文】
尼,字孝孙,本兵家子,为护军府军士,然有高名。一胡一 母辅之与王澄、傅畅等诸名士,迭属河南功曹及洛一陽一令,请解之,不许。辅之等一日赍羊酒诣护军门,门吏疏名呈护军,护军大喜,方欲出迓。时尼正养马,诸公直入马厩下,与尼炙羊饮酒,剧饮而去,竟不见护军。护军大惊,即与尼长假。
[述评]
《余冬序录》载,杨文贞[士奇]在阁下时,其婿来京。婿久之当归,念无装资,会有知府某犯赃千万,夤缘是婿,赂至数千,为其求救。此知府已入都察院狱矣,杨不得已,于该道问理日,遣一吏持盒食至院,云:“阁下杨与某知府送饭。”御史大惊,即命释其刑具,候饭毕,一切听令分雪,遂得还职。此与王尼事同,但所释者,名士墨吏既殊;而释人者,畏名又与畏权势亦异。文贞贤相,果有此,未免白璧之瑕矣!
【译文】
晋朝的王尼字孝孙,本是兵家子弟,是护军府军士,但名气很大。当时名士一胡一 母辅之(字彦国)、王澄(字道深)、傅畅(字世道)等先后继任河南功曹及洛一陽一令,请求护军放王尼一次长假,但护军不答应。
一天,一胡一 母辅之等人带着羊肉,美酒来到护军府,门房将三人名片呈给护军大人。护军一见大为高兴,准备亲自出府迎接,当时王尼正在马槽边喂马,只见一胡一 母辅之等人直接来到马槽边,见了王尼就拉他席地而坐,一边烤着羊肉,一边举杯痛饮,直到离去,根本不理护军大人。护军大人不由大吃一惊,这才不敢小看王尼,立刻放王尼长假。
[评译文]
《余冬序录》记载,明人杨士奇为阁臣时,他的女婿来京探访他。过了一段日子想回乡,但缺少盘缠。有位知府涉嫌侵占千万赃款,知道杨士奇女婿的窘困,就派人致赠数千金,想贿赂杨的女婿,希望杨士奇能为自己脱罪。这时知府已被关进都察院的大牢中,杨士奇不得已,只有在该道受理诉讼的日子,派一名吏卒手持食盒来到都察院,说“奉阁臣杨大人命替知府送饭。”御史一听大感惊惧,立即命人卸下知府身上刑具,等知府用过菜饭后,完全照知府所提的口供判决,于是知府得以保住原来官职。
这事和王尼事雷同,只是被开释者一位是名士,一位是贪一官;而下令开释的人,一是畏惧名声,一是畏惧权势。杨士奇是一代贤相,此事如果是真的,未免让人有白璧之瑕的遗憾。
546、王随
【原文】
王章惠公随举进士时,甚贫,游翼城,逋人饭,被执入县。石务均之父为县吏,为偿钱,又馆给之于其家,其母尤加礼焉。一日务均醉,令王起舞;舞不中节,殴之。王遂去,明年登第,久之为河东转运使,务均惧而窜。及文潞公为县,以他事捕务均,务均急往投王,王已为御史中丞矣,乃封一铤银至县,令葬务均之父,事遂得解。
【译文】
宋朝人王随(字子正,卒谥文惠)中进士前生活贫困。有一次在翼城(县名,在今山西省曲沃县东)欠人饭钱,被抓进县府。
当时石务均的父亲是名县吏,不但替王随清还了饭钱,还邀请王随到家里住下,石务均的母亲对王随更是殷勤接待。一天,石务均喝醉了酒,强要王随跳舞,王随跟不上节拍,石务均就借着酒意殴打王随,于是王随便离开石家。
第二年,王随中了进士,过了一段时间便升为河东转运使。石务均怕王随仍记着昔日被殴的旧事,不敢与他见面。直到文彦博做县令时,以某罪名搜捕石务均,石务均这才急忙向王随求救,这时王随已是御史中丞了。王随得知后,立即命人拿一锭银子送至县府,令县府好好收葬石务均的父亲。县府接获银锭大吃一惊,立即停止缉拿石务均。
547、王忠嗣
【原文】
王忠嗣,唐名将也。安禄山城雄武,扼飞狐塞,谋为乱,请忠嗣助役,欲留其兵。忠嗣先期至,不见禄山而还。
【译文】
王忠嗣(父王海滨,唐玄宗时战死吐蕃,由帝抚育,及长,以战功累官河西陇右节度使)是唐朝名将。当初安禄山(本姓康,得玄宗一宠一 信,曾自请为杨贵妃养子,后举兵反陷长安自称雄武皇帝,国号燕)筑雄武城,扼飞狐塞,预谋反乱,希望王忠嗣助他一臂之力,并想征调王忠嗣的兵力来增加自己的实力。
王忠嗣不便直接拒绝,只好比两人约定的日期见面,却故意提早赴会,事后再宣称因碰不到安禄山,所以只好率军而回。
548、谢安 李郃
【原文】
桓一温一 病笃,讽朝廷加己九锡。谢安使袁宏具草,安见之,辄使宏改,由是历旬不就,一温一 薨,锡命遂寝。
[按]
袁宏草成,以示王彪之。彪之曰:“卿文甚美,然此文何可示人?安之频改,有以也。”
大将军窦宪内妻,郡国俱往贺。汉中太守亦欲遣使,户曹李郃谏曰:“窦氏恣横,危亡可立俟矣。愿明府勿与通。”太守固遣,郃乃请自行,故所在迟留,以观其变。行至扶风,而宪已诛,诸一交一 通者皆连坐,唯太守以不预得免。
[注]
李郃,字孟节,即知二使星来益部者。其决窦氏之败,或亦天文有征,然至理亦不过是。
【译文】
晋朝时桓一温一 (字元子,明帝时以战功封南郡公加九锡,威势煊赫,渐有不臣之心,曾废帝立简文帝。一陰一谋篡位,事败而死)虽病危卧床 ,仍请求朝廷加自己九锡(古天子赐有大功诸侯衣物等九类,称为九锡)。
谢安(字安石,孝武帝时桓一温一 权震中外,暗生异心,谢安与王坦之尽忠匡翼,后苻坚曾率兵百万攻淮肥,京师震惊,谢安临危指挥,大破苻坚,卒谥文靖,赠太傅,世称谢太傅)要袁宏(字伯彦)起草加锡诏书,文稿完成后,谢安却频频要袁宏修改,于是延误了十多天才定稿。一直到桓一温一 病逝以后,加锡的诏命才送达。
[评译]
当初袁宏草拟诏命时,曾将文稿拿给王彪之(字叔武,年二十一胡一 须尽白,人称王白须,卒谥简)看,王彪之说:“你的文笔非常好,但这篇文章怎能给外人看?谢大人频频要你修改,并不是文章不好,一定另有原因。”
东汉时大将军窦宪(字伯度,和帝母窦太后之兄,曾自请击匈一奴一,大破匈一奴一八十余部,拜大将军,后专权用事,帝令自裁)纳妾时,许多官员都前往道贺。
当时的汉中太守也想派使前往,户曹李郃(字孟节)劝谏说:“窦氏专权骄横,遭受国法制裁是指日可待的事,希望大人与他保持距离,以免惹祸上身。”然而太守仍坚持要派使申贺。于是李郃自请为使者,一路上故意拖延停留,以观其变。
等他到达扶风时,就已传来窦宪被诛的消息,当时与窦宪交往的官员多半受到牵连获罪,唯有汉中太守得以幸免。
[注译]
李郃就是那个看到两颗使星在益都之上的人。他认为窦氏之败,或者在天象上有什么征兆也说不定。然而人间至理也不过如此。
549、段秀实 冯瓒
【原文】
泾川王童之谋作乱,期以辛酉旦警严而发。前夕有告之者,段秀实一陽一召掌漏者怒之,以其失节,令每更来白,辄延之数刻。遂四更而曙,童之不果发。
[述评]
吕翰据嘉州叛,曹翰夺其城,贼约三更复来攻,翰觇知,密戒司更使缓,向晨犹二鼓,贼众不集而溃,因而破之。
冯瓒知梓州。才数日,会伪蜀军将上官进啸聚亡命三千余众,劫村民,夜攻州城,瓒曰:“贼乘夜掩至,此乌合之众,以棰梃相击耳,可持重以镇之,待旦自溃矣。”城中止有骑兵三百,使守诸门。瓒坐城楼,密令促其更筹,未夜分,击五鼓,贼惊遁,因纵兵追之,擒进斩于市,郡境以安。
[评]
孙膑减灶,虞诩增之;段秀实延更,冯瓒促之。事反功同,用之不穷。
【译文】
唐朝的王童之想兴兵作乱,与叛军约定辛酉日五更天时起事。起事的前一天,有人向段秀实(字成公,谥忠烈)告密。段秀实于是召来更夫,故意指责他失职,命更夫每更都要前来向他报时后,才能再回去打更。因此每更报更的时辰都往后延误,到更夫报四更天时,天已破晓,于是王童之起事不成。
[述评译文]
吕翰想据嘉州叛变,曹翰虽率军攻下嘉州,但吕翰仍不死心,再度约集叛军于三更时分攻城。曹翰得知吕翰的计谋,便暗中告诫守更的小吏,延缓报更的时刻,因此天破晓时才报二更鼓,贼人因集合不及而溃散,于是曹翰大败吕翰。
宋朝人冯瓒(字礼臣)治理梓州时,初上任才没几天,就碰到伪蜀将军上官进啸率三千亡命之徒,抢劫村民,并趁夜攻打州城。冯瓒得到报告后,说:“贼人利用夜晚袭击,这一定是群乌合之众,用马檛、棍棒等重物反击就可镇压他们,等到天亮后,他们就会不攻自溃了。”
当时城里只有三百名骑兵,冯瓒命他们镇守城门,自己坐在城楼上,暗中命令更夫缩短每更报时的间隔,因此不到半夜就已打五更鼓,贼人以为即将天亮,惊惶溃逃。这时冯瓒下令骑兵追击,活捉上官进啸后,于市集斩首,从此全郡又得以安宁。
[评译]
孙膑减灶诱敌,虞诩增灶吓阻敌人;段秀实延缓报更时刻,冯瓒缩短每更的间隔。战术虽不同,战过是一样的。运用之妙无穷!
550、仆散忠义
【原文】
仆散忠义为博州防御使。一夕一陰一晦,囚徒谋反狱,仓卒间,将士皆皇骇失措。忠义从容,但使守更吏挝鼓鸣角,囚徒以为天且晓,不敢出,自就桎梏。
【译文】
金朝人仆散忠义,胸有大略,为博州防御使时以政绩著称。为博州防御使时,一晚月黑风高,狱中众囚借机生事,想越狱逃亡,由于事出突然,狱中守卫惊惶失措。仆散忠义接获报告后,不慌不忙的命守更小吏击鼓吹号,囚犯们以为天快亮了,竟然不敢再闹事,一个个仍戴着刑具待在牢中。
55!”、晏婴
【原文】
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同事景公,恃其勇力而无礼,晏子请除之,公曰:“三子者搏之不得,刺之恐不中也。”晏子请公使人馈之二桃,曰:“三子何不计功而食桃?”公孙接曰:“接一搏豕肩,而再搏乳虎,若接之功,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援桃而起。田开疆曰:“吾伏兵而却三军者再,若开疆之功,亦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援桃而起。古冶子曰:“吾尝从君济于河,鼋衔左骖,以入砥柱之流。当是时也,冶少不能游,潜行逆流百步,顺流九里,得鼋而杀之,左操骖尾,右挈鼋头,鹤跃而出,津人相惊,以为河伯。若冶之功,
亦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二子何不反桃?”抽剑而起。公孙接、田开疆曰:“吾勇不子若,功不子逮,取桃不让,是贪也;然而不死,无勇也。”皆反其桃,挈领而死。古冶子曰:“二子死之,冶独生之,不仁;耻人以言而夸其声,不义;恨乎所行不死,无勇。”亦反其桃,挈领而死。使者复命,公葬之以士礼。其后诸葛亮作《梁甫吟》以哀之。
【译文】
春秋时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人同为齐景公的大臣,三人仗着自己力大无人能比,对景公骄蛮无礼,因此晏子请求景公将此三人除去。景公说:“这三人力大无比,一般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派人谋刺又怕失手反而坏事,该如何是好?”
晏子于是建议景公使人送他们三人两颗桃子,说:“大王赐三位大人两颗桃子,三位大人请自述其功以定谁该吃桃。”
公孙接一听,首先开口说:“我曾一手打野猪,一手搏幼虎,说起我的勇力,无人能比,应该吃桃。”说完起身拿起一桃。
田开疆接着说:“我曾率伏兵一再阻退来犯的敌军,我的勇猛无人能比,应该吃桃。”说完也起身拿起一桃。
这时古冶子大声说道:“我曾随景公渡河,突然一只巨大的河鳖竟一口衔住景车驾中靠左边的那匹马,将马拖入河中央,当时我年纪尚小,不会游泳,只好闭气往上游前行百步,再顺河水飘流九里,这才杀了那只河鳖。我左手抓着马尾,右手提着鳖头,像巨鹤冲天般跃出水面,当时在河边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我为河神。说起我的勇力才是无人可比,才可以吃桃,你们二人还不快将桃子放回原处?”说完拔剑站起。
公孙接、田开疆说:“我们的勇敢不及你,我们的功迹也不及你,强行夺桃不让你吃是贪心的表现,若不能死在你面前,又是无勇的表现。”于是两人都放回手中的桃子,然后自刎而死。
古冶子见他二人自刎,难过的说:“你们二人死了,如果我独活于世,就是我不仁;用言语使你们觉得受屈辱,是我不义;我痛恨自己的行为,若不死就是无勇。”说完也退还手中的桃子,自刎而死。
使者回宫向景公复命,景公为他们举行隆重的葬礼。
后人诸葛亮曾作《梁甫吟》哀悼他们三人。
552、王守仁
【原文】
逆濠反,张忠、朱泰诱上亲征,而守仁擒濠报至,群奸大失望,肆为飞语中公,又令北军肆坐慢骂,或故冲导以起衅。公一不为动,务待以礼,预令巡捕官谕市人移家于乡,而以老羸应门,始欲犒赏北军,泰等预禁之,令勿受。守仁乃传谕百姓:北军离家苦楚,居民当敦主客礼。每出遇北军丧,必停车问故,厚与之榇,嗟叹乃去。久之,北军咸服。会冬至节近,预令城市举奠。时新经濠乱,哭亡酹酒者,声闻不绝,[边批:好一曲楚歌。]北军无不思家,泣下求归。
【译文】
明朝时朱宸濠(明太祖子宁王权的后代。武宗时据南昌谋反,攻陷南康,九一江一 等地,武宗派王守仁巡抚南赣,迳攻南昌,朱宸濠回兵来救,兵败被擒,诛于通州)谋叛,张忠(武宗时太监,曾受朱宸濠贿赂诱帝亲征,后为张承举发处斩)、朱泰等人极力勤诱武帝亲征。这时王守仁(字伯安,学者称一陽一明先生,倡致良知学说,著有《王文成全集》)擒获朱宸濠的捷报已传抵京城。
张、朱等奸臣不免大失所望,一面在朝中故意散播流言中伤王守仁,一面纵容朱宸濠残余的北军不守军纪并肆意谩骂,甚至故意离间,想引发北军谋叛。王守仁面对这种情况,不但不为他们的言行所恼怒,反而更加以礼相待,他先命巡捕官晓谕城中百姓搬迁到乡下暂住,只派老弱体衰的仆人看守屋舍,继而重重犒赏前来的北军。但朱泰等人事先已训令北军,不得接受王守仁的犒赏,于是王守仁便传示百姓:北军离乡甚远,内心苦楚,百姓应克尽地主之礼,厚待北军。于是百姓凡外出遇北军有丧,一律停车致意并奉奠仪,长声叹息后才离去。经过一段日子,北军都被当地百姓的盛情所感动。
时冬至节将至,王守仁命百姓在城中举行祭典,超渡亡魂。百姓因刚经历朱宸濠兵变的战乱,因此以酒哭吊亡魂祭拜死者的哀泣声不绝于耳。北军听了,无不勾起思乡的情怀,纷纷流着泪要求返乡。
553、范蠡
【原文】
鸱夷子皮事田成子。田成子去齐,走而之燕。鸱夷子皮负传而从,至望邑。子皮曰:“子独不闻涸泽之蛇乎?涸泽,蛇将徙,有小蛇谓大蛇曰:‘子行而我随之,人以为蛇之行者耳,必有杀子,不如相衔负我以行,人必以我为神君也。’今子美而我恶,以子为我上客,千乘之君也;以子为我使者,万乘之卿也。子不如为我舍人。”田成子故负传而随之,至逆旅,逆旅之君待之甚敬,因献酒肉。
【译文】
鸱夷子皮(春秋越国名臣范蠡自号)臣事田成子时,一天,田成子离开齐国前往燕国。鸱夷子皮背着行囊一路随行,来到望邑时,子皮说:“您不曾听过一个干涸沼泽,群蛇搬家的故事吗?小蛇对大蛇说:‘你在前走,我跟随在后,人们见了只会把你看成普通蛇,会抓杀你;不如你背着我走,那么人们一定会以为我是神君,就不敢随意冒渎了。’今天您体面我卑微,如果您扮成我的上客,充其量人们只会认为我是一位千乘之国的主君;若您扮成我的使者,我也不过是万乘之邦的公卿;所以您不如充当我的门客吧。”于是田成子背着行囊跟随在子皮之后一路前行,两人来到一家旅店,旅店老板见这随从仪表不凡,心想这主仆定非普通百姓,立即拿出酒肉殷勤招待。
554、严讷
【原文】
海虞严相公讷营大宅于城中,度基已就,独民房一楹错入,未得方圆。其人鬻酒腐,而房其世传也。司工者请厚价乞之,必不可,愤而诉公。公曰:“无庸,先营三面可也。”工既兴,公命每日所需酒腐皆取办此家,且先资其值,其人夫妇拮据,日不暇给,又募人为助,已而鸠工愈众,获利愈丰,所积米豆充牛刃屋中,缸仗俱增数倍,屋隘不足以容之,又感公之德,自愧其初之抗也。遂书券以献,公以他房之相近者易焉,房稍宽,其人一大悦,不日迁去。
[评]
势取不得,以惠取之。我不加费而人反诵德,游于其术而不知也,妙矣哉!
【译文】
严公名讷,是海虞人,想在城中营建一座大宅,草图大致已规划完成,唯独隔邻的民宅有根梁柱突出,使得严公的新宅不够方正。隔壁民宅的主人是对卖酸酒的夫妇,这栋房子是他们世代的祖产。相府的工头曾出高价,请屋主出让屋舍,不料遭到屋主悍然拒绝。工头非常生气,将此事禀告严公。严公说:“不碍事,你先盖房子的其他三面。”
开工后,严公命府中每日所需的酸酒都向隔壁的主人购买,并且每次事先付款。这对夫妻平日生意清淡,生活拮据,每天的收入不足糊口,严公知道后,便为他们介绍买主,从此生意好转,不久就因人手不足而招募工人,生意愈做愈大,屋内到处堆放米谷,豆类,石缸的数目也成倍数增加,屋内的空间自然益显狭窄。
这对夫妇感激严公的恩德,对自己当初悍然的拒绝感到惭愧,于是自动写下契据将屋舍献给严公,严公用城中其他的屋舍与他一交一 换,由于屋主换得一间较大的屋舍,非常高兴,不多久就搬家了。
[评译文]
如果权势无法使民宅的主人屈服,就施恩德使他们软化。我没有增加半点麻烦,对方却称颂我的恩德。民宅夫妇完全落入严公掌握却始终不自知,实在妙啊!
555、周玄素
【原文】
太祖召画工周玄素,令画“天下一江一 山图”于殿壁。对曰:“臣未尝遍迹九州,不敢奉诏。唯陛下草建规模,臣润色之。”帝即操笔,倏成大势,令玄素加润,玄素进曰:“陛下山河已定,岂可少动。”帝笑而唯之。
[评议]
举笔一不称旨,事且不测,玄素可谓巧于避祸矣。
【译文】
明太祖朱元璋有次召画工周玄素,命他在殿壁画一幅“天下一江一 山图”。周玄素启奏道:“臣不曾游遍九州,不敢奉诏。恳请陛下先勾勒草图,臣再修改润色。”
太祖听了立即拿起画笔,不一会儿工夫就完成草图,于是太祖命周玄素修饰。周玄素奏道:“陛下一江一 山已经确定,臣岂敢擅自更动?”太祖听了,不觉微笑点头。
[评议译文]
周玄素若举笔画图,万一不合太祖心意,或许就会因此遭遇不测,周玄素真个善于避祸。
556、唐太宗
【原文】
薛万彻尚丹一陽一公主。太宗尝谓人曰:“薛驸马村气。”主羞之,不与同席数月。帝闻而大笑,置酒召对握槊,赌所佩刀,帝佯不胜,解刀以佩之。罢酒,主悦甚,薛未及就马,遽召同载而还,重之逾于旧。
[评]
省却多少调和力气。
【译文】
唐朝人薛万彻娶丹一陽一公主为妻,有次唐太宗李世民对人说:“薛驸马看起来有些土气。”这话传到公主耳中,竟然几个月都不和驸马同席。
太宗听说这事不由大笑,一日设宴召驸马与公主前来饮酒,宴中,太宗与驸马比矛,并以身上所戴佩刀为赌注,太宗故意输了比赛,解下身上佩刀挂在薛万彻身上,公主见了非常高兴。酒宴结束后,驸马还不及骑上坐骑,公主就召驸马与她同车,从此两人感情更胜往日。
[评译文]
太宗这招,省却多少调解力气。
557、狄青
【原文】
陕西豪士刘易多游边,喜谈兵。韩魏公厚遇之。狄青每宴设,易喜食苦马菜,不得,即叫怒无礼。边地无之,狄为求于内郡,后每燕集,终日唯以此菜啖之。易不能堪,方设常馔。
【译文】
宋朝时陕西豪士刘易常游边境,喜欢谈论兵事,深得韩魏公(即韩琦,字稚圭,宋名臣)的礼遇。狄青(字汉臣,深受范仲淹,韩琦等名臣器重,卒谥武襄)每每设宴款待他。
刘易喜欢吃苦马菜,如果席中没有这道菜就大声叫骂。可是边境一带不产这种苦马菜,于是狄青派人专程到内地搜购,每次请刘易吃饭,餐餐都只有这道苦马菜。直到刘易求饶,狄青才下令菜色恢复正常。
558、王安石
【原文】
王舒王越国吴夫人性好洁成疾,王任真率,每不相合。自一江一 宁乞骸归私第,有官藤床 ,吴假用未还。,郡吏来索,左右莫敢言。王一旦跣而登床 ,偃仰良久。吴望见,即命送还。
【译文】
王舒王越国吴夫人有洁癖,王安石(字介甫,号半山,能诗文工书画,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神宗时为相,提倡变法遭旧一党一 大臣反对,罢为镇南军节度使)个性率直,每每与她不合。
王安石自一江一 宁辞官后,回到故居旧宅。话说有张官藤床 ,吴夫人借去后就一直未归还,郡吏多次前来索讨,都空手而回。有一天,王安石就穿着鞋子跳上床 ,然后躺卧其上,吴夫人见了,立即命人将床 送还。
十五 事急用奇
【原文】
尧趋禹步,父传师导。三人言虎,逾垣叫跳,亦念非仪,虞其我暴。诞信递君,正奇争效,嗤彼迂儒,漫云立教。集“权奇”。
【译文】
老虎进城,本来没有这回事,可是三个人异口同声如此说,教你不相信也难。因应诡谲的环境,为达目的,智者只有出奇谋、以智取。
559、孔子
【原文】
孔子居陈,去,过蒲,会公叔氏以蒲叛。蒲人止孔子,谓之曰:“苟无适卫,吾出子。”与之盟,出孔子东门。孔子遂适卫,子贡曰:“盟可负耶?”孔子曰:“要盟也,神不听。”
[评]
大信不信。
【译文】
孔子离开陈国后,带着子贡等人前往卫国。经过蒲地时,正碰上公叔氏叛乱,蒲人将孔子等一行人一团一 一团一 围住,对孔子说:“只要你不去卫国,我们就让你平安离去。”迫于眼前情势,孔子只好与蒲人订下不往卫国的盟约。孔子等人出了东门后,却立即转往卫国。子贡问孔子:“订下的盟约,可以不遵守吗?”孔子回答说:“在受胁迫的情况下所订的盟约,神明是听不见、看不到、不承认的。”
[评译文]
宣扬“王道”主张是大信,对蒲人的承诺是小信,大信不受小信拘束。
560、淮南相
【原文】
孝景三年,七国反。吴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发共应之,其相曰:“王必欲应吴,臣愿为将。”王乃属之,相已将兵,因城守,不听王,而为汉。[边批:欺王不害为信,淮南王以故得完。]
[议]
若腐儒必痛言切谏,如以水投石,何益?此事比郦寄卖友,嫁太尉于北军同一轴,而更觉撇脱。
【译文】
汉景帝孝景三年,七国(吴、胶西、楚、赵、济南、菑川、胶东谋反,后为太尉周亚夫平定)举兵造反,吴王派使者到淮南,请淮南王出兵,淮南王颇为心动。淮南相说:“如果王想出兵响应吴王,小臣愿率兵前往。”
淮南王于是将兵权一交一 由相国,谁知相国却带领军队救援被七国所围困的城池,没有听从淮南王的旨意,仍效忠汉朝皇室,也因此当七国之乱平定后,淮南王得以保全性命。
[议译文]
这件事若是一般固执、不知变通的书呆子来处理,必定痛责淮南王的不忠,苦口劝谏出兵的不当。然而这么做就好比把石头丢到河里,对阻止淮南王出兵毫无帮助。淮南相处理此事虽与郦寄欺骗好友吕禄,而使得太尉周勃轻易取得吕禄封地是同一手法,但手段却更为高明。
56!”、王敬则
【原文】
王敬则尝任南沙县。时方兵荒,县有劫贼,群聚匿山中,为民患,官捕之不得。敬则遣人致劫帅曰:“若能自出首,当为申白,请盟之庙神,定无负。”盖县有庙神,甚酷烈,乡民多信之,故云,劫帅许之,即设宴庙中致帅。帅至,即席收之,曰:“吾业启神矣。若负誓,当还神十牛。”遂杀十牛享神,而竟斩帅,贼遂散。
【译文】
南北朝时,王敬则(南齐人,高帝时封一陽一郡公,明帝即位,因谋反被杀)为南沙县令。时值天下大乱,盗匪四起,县中有一群藏匿山中的土匪,偷抢掳掠,为害乡民,官府屡次派兵围剿都无功而返。
王敬则派人告诉土匪头:“只要出面自首,一定为你们求情减刑,从轻发落,为表诚意愿在神明前赌咒,绝不违背誓言。”原来县中有一座庙,所供奉的神明异常灵验,因此当地乡民对这神明十分恭敬,所以王敬则才如此提议。
果然土匪头一口答应,王敬则立即在庙中设宴,土匪头一到,王敬则却当场命人将他收押,说:“我刚才已禀告神明,若我违背对你的承诺,就杀十头牛向神明告罪。”于是杀牛祭神,再一刀杀了土匪头,残余的土匪,也就四处逃散,从此不能再危害乡民。
562、宋太祖
【原文】
艺祖既以杯酒释诸将兵权,又虑其所蓄不赀,每人赐地一方盖第,所费皆数万,又尝赐宴,酒酣,乃宣各人子弟一人扶归,太祖送至殿门,谓其子弟曰:“汝父各许朝廷十万缗矣。”诸节度使醒,问所以归,不失礼于上前否?子弟各以缗事对,疑醉中真有是言,翌日,各以表进如数。
【译文】
宋太祖赵匡胤即位后,为巩固帝位,在酒宴中用计使拥有重兵的节度使们一交一 出兵权。但太祖又担心丰厚的赏赐会造成国库的空虚,因为光是替每位节度使盖一幢房子就要花上好几万钱。
一日,太祖又赐宴款待节度使,在太祖频频劝饮下,节度使个个醉态毕露,太祖召他们的家人进宫扶侍节度使回家,亲自送至殿门,并对他们的家人说节度使自愿损献十万贯钱给朝廷以示忠诚,表示嘉许。
第二天这些节度使酒醒后,纷纷询问家人:昨晚如何回到家中?不知在皇上面前是否有失态的地方。
家人就把许诺十万贯钱的事说出来,节度使虽然很怀疑醉后是否真说过这些话,但也只有照太祖所说的钱数呈给朝廷。
563、宋太宗
【原文】
宋太宗即位初年,京师某街富民某,有丐者登门乞钱,意未满,遂詈骂不休。众人环观,靡不忿之。忽人丛中一军尉跃出,刺丐死,掷刀而去。势猛行速,莫敢问者。街卒具其事闻于有司,以刀为征,有司坐富民杀人罪。既谳狱,太宗问:“其服乎?”曰:“服矣。”索刀阅之,遂纳于室,示有司曰:“此吾刀也,向者实吾杀之,奈何枉人?始知鞭笞之下,何罪不承,罗钳结网,不必浊世。”乃罚失入者而释富民。谕自今讯狱,宜加慎,毋滥!
[述评]
此事见宋小史。更有一事:
金城夫人得幸于太祖,颇恃一宠一 。一日宴射后苑,上酌巨觥劝晋王,晋王固辞,上复劝,晋王顾庭中曰:“金城夫人亲折此花来,乃饮。”上遂命之,晋王引弓射杀之,抱太祖足泣曰:“陛下方得天下,宜为社稷自重。”遂饮射如故,夫投鼠忌器,晋王未必卤莽乃尔,此事恐未然也。
【译文】
宋太宗(赵匡义,太祖弟)即位的第一年,有个乞丐在京城一位有钱人家门口乞讨,嫌乞得钱少,心生不满,嘴中骂个不停,引起路人围观。众人对乞丐的口出恶言都十分反感。突然从围观的人群中冲出一位军官,一言不发就把乞丐给杀了,然后丢下凶刀匆匆离去。事情发生得突然,加上那位军官行动快速,围观的人群中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探问究竟。
衙令将此事呈报判官,判官以刀为证据,判富人犯了杀人罪。罪状确定即将执刑,太宗听说此事,便问判官:“那富人对此判决可服?”
答:“服了。判官
太宗将凶刀带回宫中,并召来判官说:“这是我的刀,乞丐是我所杀,为何要冤枉好人呢?现在我才明白,严刑一逼一供下,没有不承认的罪行。酷刑不只是乱世才有。”
于是将富人无罪开释,而将判官治罪。太宗并且下令:从今以后,审犯断案要更加谨慎,不可草率。
[述评译文]
上述的故事记载在《宋小史》里。还有一个小故事:
金城夫人深得太祖一宠一 爱。一天太祖在后园与群臣一边饮酒,一边比赛射箭,太祖一时兴起,斟上一大杯酒要晋王(太宗登基前为晋王)喝下,晋王推辞不饮,太祖仍不死心,仍然力劝。晋王环视园中一圈,指着一朵花对太祖说:“如果金城夫人亲自摘下那朵花,我就喝酒。”太祖命夫人摘花。等金城夫人出现时,晋王却拉弓一箭将金城夫人射死,然后跪下抱着太祖的脚大哭说:“皇上刚得天下,应以国家百姓为重,不该沉迷女色。”太祖听了觉得有理,于是君臣继续宴饮。
一般人即使有除恶之心,却总不免有“投鼠忌器”的顾忌,晋王应该不至于如此鲁莽,这件事可能有失实之处。
564、明太祖
【原文】
滁一陽一王二子忌太祖威名日著,一陰一置毒酒中,欲害之。其谋预泄,及二子来邀,上即与偕往,了无难色。二子喜其堕计,至半途,上遽跃起马上,仰天若有所见,少顷,勒马即转,因骂二子曰:“如此歹人。”二人问故,上曰:“适上天相告,尔设毒毒我,我不往矣。”二子大骇,下马拱立,连称“岂敢!”自是息谋害之意。
【译文】
滁一陽一王的两个儿子,顾忌太祖朱元璋声望日隆,想暗中在酒里下毒谋害太祖,谁知事机不密,太祖已有耳闻。一天,二人前来邀太祖饮酒,太祖欣然前往,二人正为太祖的中计暗自高兴,走到半路,太祖突然从在马上跳起,抬头看天,那神情好像看见或听见什么似的,一会儿,太祖突然调转马头,并对着二人骂道:“你们两个原来这么歹毒!”二人急忙问原因,太祖说:“刚才天神告诉我,你们想下毒谋害我,我不去喝酒了!”
二人一大吃一惊,急忙下马,恭敬的站在太祖面前,连连说道:“小臣不敢!”从此不再有毒害太祖的念头。
565、吴官童
【原文】
英庙在虏中,也先以车载其妹,请配焉。上以问吴官童,[官童,驿使也,正统十三年使虏被拘,至是自请从上。]对曰:“焉有天子而为一胡一 婿者?后史何以载?然却之则拂其情。”乃给之曰:“尔妹朕固纳之,但不当为野合,使朕还中国以礼聘之。”也先乃止,又选一胡一 女数人荐寝,复却之曰:“留候他日为尔妹从嫁,当并以为嫔御。”也先益加镜焉。
[述评]
天子不当为一胡一 婿,中国又可给一胡一 人乎?如反正而一胡一 人效女,虽纳之可也。厥后英庙复辟,虏使至,官童叩以不来效女之故,使者曰:“已送至边,为石亨杀媵而纳女。”上命隐其事,而亨祸实基于此。
【译文】
明朝土木之变后,英宗被俘,陷于也先营中。一天,也先(蒙古瓦剌族首领)带着他的妹妹来到英宗所囚的宫中,想许配给英宗。英宗非常烦恼,于是问吴官童有何对策?
吴官童说:“哪有大明天子作一胡一 人女婿的,以后史书上会怎么写呢?但若拒绝,又恐怕违逆了也先。”英宗无奈,只好骗也先说:“朕一定会迎娶令妹,但朕不想草率完婚,待朕
返回京城,一定按大明古礼迎娶。”也先虽相信英宗的话,不再强一逼一,又挑选多名美一女 拭探英宗。英宗推辞道:“请你要她们回去,待日后做为令妹的陪嫁女,朕册封她们为嫔妃。”
从此,也先对英宗就更加尊敬了。
[述评译文]
堂堂大明天子固然不该作一胡一 人女婿,但就可以做出欺骗一胡一 人的事吗?如果两方和好,那么也先送妹,英宗娶她也是理所当然的。日后,英宗与也先订立盟约,瓦剌向明称臣,英宗也安全回到京城。
一日,一胡一 使朝贡,吴官童质问为何不送也先妹妹进京,一胡一 使说:“抵达边境时,边境守将石亨(渭南人,官累至镇朔大将军)杀了陪嫁的女子,而强占了我的姑娘。”英宗虽下令不要声张,但石亨日后被诛,其实这事已种下祸根。
566、公孙申
【原文】
鲁成公时,晋人执郑伯。公孙申曰:“我出师以围许,示将改立君者,晋必归君。”故郑人围许,示不急君也。晋栾书曰:“郑人立君,我执一人焉,何益?不如伐郑而归其君以求成。”于是诸侯伐郑而归郑伯。
[述评]
子鱼立而宋襄返,叔武立而卫成还,此春秋之已事,亦非自公孙申始也。国朝土木之变,也先挟上皇为名,邀求叵测,于肃愍谢之曰:“赖社稷之神灵,已有君矣。”虏计窘,竟归上皇,识者以为得公孙申之谋。
王旦从真宗幸澶州,雍王元份留守东京,遇暴疾,命旦驰还,权留守事,旦曰:“愿宣寇准,臣有所陈。”准至,旦曰:“十日之内无捷报,当如何?”帝默然良久,曰:“立皇太子。”此又用廉颇与赵王约故事。大臣谋国,远虑至此,亦由君臣相得,同怀社稷之忧而无猜忌故也。
项羽欲烹太公,高帝曰:“我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愿分我一杯羹。”陈眉公谓太公以此归汉,亦孤注之意也。
【译文】
春秋鲁成公时,晋人扣留郑伯,公孙申说:“我们立即出兵攻打许国,并且宣布将另立国君,晋人一定会释放君王。”于是郑国围攻许国,表示对郑伯的被扣毫不在意,晋君说:“郑人将另立新君,我等于扣留了一个普通人,又有什么用呢,不如借讨伐郑国归还郑君,和郑国议和。”于是郑君安然返国。
[述评译文]
鲁僖公时,因宋人有立子鱼(即史鱼酋)为君的提议,而使诸侯放弃挟持宋襄公;同样的,定公时也因号称另立武叔为君而使卫成公全身而返。这都是众所周知的史事。
所以另立新君以摆脱敌人威胁并非始于公孙申。
明朝土木之变后,也先挟持英宗,以此对大明大肆需索,于肃愍[谦]对一胡一 使者说:“赖神明保佑,明朝已有皇帝了。”一胡一 使者见计不成,只有释回英宗,朝中大臣以为于肃愍的计谋是源自公孙申的灵感。
宋朝时王旦(宋朝进士,后封魏国公)随真宗率军亲征到澶州,雍王留守东京。一日雍王突然得了急病,真宗命王旦立刻赶回东京,接替雍王的职务,王旦说:“臣希望皇上能宣寇准晋见,臣有事禀奏。”寇准到后,王旦说:“若十天内澶州没有好消息传回,我们应该如何做呢?”真宗沉思许久后,缓缓说道:“立太子为帝。”王旦这是引用廉颇与赵王赴渑池之会时君臣相互约定的故事。王旦为国深谋远虑,可算是贤臣;这也是由于君臣间能相互信任了解,没有猜忌,共同为国家的福祉而努力才能如此。
楚、汉相争时,项羽为威胁刘邦,想杀刘邦的父亲太公。刘邦知道后说:“我们曾约为兄弟,因此我父亲就好比是你父亲一样,如果你一定要杀了他炖汤,也分我一碗吧。”陈眉公评论此事时说,正因刘邦这一番话,刘父才能安全脱身,但在当时,也可算是孤注一掷了。
567、一胡一 松
【原文】
绩溪一胡一 大司空松,号承庵,先为嘉兴推官,署印平湖,有惠政。适倭寇猖獗,郡议筑城,公夜入幕府,曰:“民难与虑始,请缚某居军前御倭,百姓受某恩,必相急,乃可举事。”从之,民大震,各任版筑,不阅月城成。
【译文】
明朝人一胡一 松号承庵,初为嘉兴府的刑狱,掌理平湖县,政绩颇佳,深得百姓爱戴。
当时沿海倭寇为患,一騷一扰之事时有所闻,郡府为加强防范,考虑发动民力筑城防御。一胡一 松听说筑城的事后,连夜赶往郡府,面见郡守说:“平湖的百姓思想单纯,很难让他们了解筑城抵御倭寇的重要性,不如在倭寇来犯时把我押到第一线抵御倭寇,平湖的百姓都曾受过我的恩惠,看到这种状况,一定会替我着急,这时再要求百姓帮忙筑城,一定能得到百姓支持。”
郡守同意一胡一 松的提议,果然,百姓在见到一胡一 松危急时十分害怕,于是纷纷拿着工具加入修筑的行列,不到一个月,城墙就建好了。
568、狄青
【原文】
南俗尚鬼,狄武襄征侬智高时,大兵始出桂林之南,因祝曰:“胜负无以为据。”乃取百钱自持之,与神约:“果大捷,投此钱尽钱面。”左右谏止:“倘不如意,恐阻师。”武襄不听,万众方耸视,已而挥手倏一掷,百钱皆面,于是举军欢呼,声震林野。武襄亦大喜,顾左右取百钉来,即随钱疏密,布地而帖钉之,加以青纱笼,手自封焉,曰:“俟凯旋,当谢神取钱。”其后平邕州还师,如言取钱,幕府士大夫共视,乃两面钱也。
[释]
桂林路险,士心惶惑,故假神道以坚之。
【译文】
南方人迷信鬼神。有一次狄青带兵征讨侬智高(南蛮人,曾建南天国)时,大军来到桂林,狄青焚香祝祷:“此次讨蛮不知胜负如何?现在我以一百个铜钱请示神明,如果出征能获胜,那么这一百个铜钱全部都是正面朝上。”
手下将领极力劝阻,因为一百个铜钱都出现正面的机率实在太低了,恐怕会严重的影响军心士气。狄青没有接受劝阻,在数万军士的围观注视下,只见狄青猛一挥手,一百个铜钱洒满一地,每个铜钱都是正面朝上,一时间军士们欢声雷动,响彻山林。狄青也高兴得不得了,命副将取来一百支铁钉,将铜钱钉在原地,覆上青纱,亲手加上封条,然后向神明祝祷:“等我凯旋回来,一定重谢神明,取回铜钱。”
在平定南蛮胜利凯旋后,狄青果然实践诺言,回来取钱,幕僚检视那些铜钱,才发觉原来那些钱两面都是正面。
[冯释译文]
桂林路途险阻,军士人心惶惶,所以狄青借神明的力量来提振士气。
569、王琼
【原文】
王晋溪在本兵时,适湖州孝丰县汤麻九反,势颇猖獗。御史以闻,事下兵部。晋溪呼赍本人至兵部,大言数之曰:“汤麻九不过一毛贼,只消本处数十火夫缚之,何足奏报?欲朝廷发兵,殊伤国体,巡按不职,考察即当论罢矣!”赍本人回,传流此语,皆以本兵为玩寇,相聚忧之,贼知朝不发兵,遂恣劫掠,不设备。先是户部为查处钱粮,差都御史许延光在浙,晋溪即请密敕许公讨之,[边批:不别遣将。]授以方略,许命彭宪副潜提民兵数千,出其不意,乘夜往,贼方掳掠回,相聚酣饮,[边批:毕竟小寇。]兵适至,即时擒斩,遂平之。
[评议]
尔时若朝廷命将遣兵,彼必负固拒命,弄小成大。此举不烦一旅,不费一钱,而地方晏如。晋溪之才,信有大过人者,虽人品未醇,何可废也。
【译文】
明朝人王晋溪(王琼,字晋溪,太原人,聪敏多心计)任职兵部尚书时,有一次湖州孝丰县汤麻九作乱,为患甚烈。御史奏报朝廷,朝廷下令兵部负责平定。
王晋溪召来属下,故意大声斥责:“汤麻九不过是个小小毛贼,派几十个火夫就能把他捆来,不值得大惊小怪。要朝廷出兵,实在有损颜面,巡按的御史不据实禀报,我一定上奏请求皇上给予免职的处份。”王晋溪这番话传开后,大家都认为兵部太轻忽贼人,谈论时都不免忧心忡忡。
贼人得知兵部不准备出动大军围剿,遂任意抢夺,防备松懈。早先户部(官署名,六部之一,掌户口,田赋)为查访各州县的钱粮,曾派都御史许廷光在浙一江一 ,王晋溪暗中奏请朝廷派密令许廷光负责剿贼,并授剿贼的策略,许廷光命副将率数千民兵乘夜偷袭。贼人刚抢夺回来,正举行庆功宴,个个醉得东倒西歪,民兵轻轻松松的就将贼人擒服,平定了贼乱。
[评议译文]
若兵部奉朝廷之命大张旗鼓出兵讨贼,贼人必定会据险抵抗,事情反而会扩大。现在不用劳动大军,不花巨额军费而地方恢复太平,王晋溪实在有过人的智慧,虽然王晋溪的人品有小疵,但哪能因此贬低他的才智呢?
570、杨云才
【原文】
杨云才多心计,每有缮修,略以意指授之,人不知所为。及成,始服其一精一妙。为荆州同知日,当郡城改拓时,钱谷之额已有成命,而台使者檄下,欲增二尺许。监司谋诸守令,欲稍益故额,云才进曰:“某有别画,不烦费一钱也。”次日驰至陶所,命取其模以献,怒曰:“不佳!”尽碎之,而出己所制模付之,曰:“第如式为之!”诸人视其式,无以异也,然云才实于中一陰一溢二分许,积之得如所增数。城成,白其故,监司乃大服。
[评]
砖厚而陶者不知,城增而主者不费。心计之妙,侔于思神!
【译文】
杨云才聪明点子多,郡中一些修缮工程进行时,常出些鬼点子指示负责的人员,弄得旁人一头雾水,直到工程完成,才不得不佩服杨云才的计谋一精一妙。
杨云才任职荆州时,州中的城墙有扩建计划,工程费用也有一定预算,但朝廷突来命令,要再将城墙增厚二尺左右,州太守召集地方官商议如何筹募增加的工程费。杨云才说:“我有一个办法,不须再多花钱。”
第二天,杨云才骑马来到制砖工厂,命厂主取来砖石的模子察看,突然故作生气的指责砖模不良 ,摔碎在地上,再将自己预先准备的砖模一交一 给厂主说:“照这规格烧制。”旁人看那式样,觉得和原先的砖模没有什么差别,事实上杨云才已暗中加宽二分,累积起来的砖块厚度,恰好是朝廷所要求城加厚的尺寸,等到扩城工程完成,州太守不得不佩服杨云才的计谋。
[评译文]
砖厚增加但厂主不知,扩墙工程圆满完成却不须再增费用,杨云才可说用计如神。
57!”、种世衡
【原文】
种世衡知渑池县,旁山有庙,世衡葺之,有梁重大,众不能举。世衡乃令县干剪发如手搏者,驱数对于马前,云:“欲诣庙中教手搏。”倾城人随往观,既至,谓观者曰:“汝曹先为我致庙梁,然后观手搏。”众欣然趋下山,共举之,须臾而上。
[评]
近于欺矣。褒姒虽启齿,恐烽火从此不灵也,必也真教手搏,为两得之。
【译文】
宋朝人种世衡任渑池县知县时,县中的山上有座庙因年久失修残破不堪,种世衡想将庙再重新修建,修缮的工程一直进行得很顺利,唯独庙中的梁木太过粗大,工人无法搬运上山,致使工程停滞不前。
种世衡心生一计,挑选手下中身强力壮的军士,命他们把头剃了,打扮成相扑的力士,排列成行走在马队前游行街市,并宣布:将在庙中表演相扑。
到了表演的日子,全县扶老携幼,蜂拥上山,[聚人之法。]种世衡对前来的群众说:“今天是上梁的好日子,请各位乡亲先帮忙搬运梁木,然后再观赏相扑表演。”
众人都满心欢喜的下山,不多久梁木就顺利的搬运上山。
[冯评译文]
种世衡的做法,有欺骗百姓的嫌疑,就好比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而点燃烽火台,日后再有用到百姓的时候恐怕就不管用了。如果种世衡在梁木搬运上山后,真的表演一场相扑,才真的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572、雄山智僧
【原文】
雄山在南安,其上有飞瓦岩。相传僧初结庵时,因山伐木,但恐山高运瓦之难,积瓦山下,诳欲作法,飞瓦砌屋,不用工师。卜日已定,远近观者数千人。僧伪为佣人挑瓦上山。观者欲其速于作法,争为搬运,顷刻都尽。僧笑曰:“吾飞瓦只如是耳。”
【译文】
南安有座雄山,山上有飞瓦岩,据说是有个和尚想在飞瓦岩盖庙,在山中伐木为建材,唯独庙瓦须由山下运来,但山势陡峭搬运困难,所以大批的瓦材只能囤放在山下。于是和尚就在城中散播消息,将表演不用工匠就能“飞瓦建屋”的法术。
表演的日子到了,远近赶来看热闹的有好几千人,和尚假扮成一奴一仆,挑着一担瓦块上山,众人为早些看到表演,都纷纷自动挑瓦上山,不多久,盖庙所须的瓦块都搬运完毕。这时和尚才笑嘻嘻的对众人说:“这就是我所说的飞瓦法术。”
573、李抱贞 刘元佐
【原文】
李抱贞镇潞州,军资匮阙,计无所出。有老僧大为郡人信服,抱真因请之曰:“假和尚之道以济军中,可乎?”僧曰:“无不可。”抱真曰:“但言择日鞠场焚身,某当于便宅凿一地道通连,候火作,即钻以相出。”僧喜从之,遂陈状声言,抱真命于鞠场积薪贮油,因为七日道场,昼夜香灯,梵呗杂作,抱真亦引僧视地道,使之不疑,僧乃升坛执炉,对众说法,抱真率监军僚属及将吏膜拜其下,以俸入坛施,堆于其旁,由是士女骈填,舍财亿计。计满七日,遂聚薪发焰,击钟念佛,抱真密已遣人填塞地道,俄顷,僧薪并灰。籍所得货财,即日悉辇入军资库,别求所谓舍利者,造塔贮焉。
汴州相国寺言佛有汗流,节度使刘玄佐遽命驾,自持金帛以施。日中,其妻亦至,明日复起斋场,由是将吏商贾奔走道路,唯恐输货不及,因令官为簿以籍所入。十日,乃闭寺,曰:“佛汗止矣。”得钱巨万,以赡军资。
[评]
不仗佛力,军资安出?王者并存三教,其亦有所用之欤!
【译文】
唐朝人李抱贞(因服丹过多而卒)为潞州节度使时,府库空虚,几乎发不出薪饷,急得不知如何才好。当地有位老和尚,德高望重,百姓十分尊敬他,李抱贞在无计可施下,只有求见老和尚,说道:“府库空虚,希望能借助大师的威望渡过难关,不知大师是否愿意?”老和尚说:“有何不可?”李抱贞说:“请大师选个吉日,告知信徒将火焚肉身献佛,在下将命人另掘一地道,待点火后大师就可由地道脱身。”老和尚听了李抱贞的计划觉得很满意,就很高兴的答应了。
于是李抱贞一面命人张贴布告散播消息,一面派人修建道场,由于法会将连续举行七天,所以道场上堆满了木柴、香油。为了让老和尚放心,李抱贞亲自陪同老和尚察看地道。
到了吉日,道场上灯火昼夜不熄,梵唱之一声 不绝于耳,只见老和尚坐在法坛上手执香炉,对信徒们宣扬佛法,李抱贞也带领部属在坛下参礼膜拜,并将财物损献在法坛旁,一时间善男信女争相捐献,转眼竟堆成小山。
到了第七天,老和尚命人在法坛四周架上木柴,开始引火,一面击钟口念佛号,谁知李抱贞早已暗中派人将地道封闭,一会儿功夫,只见老和尚已随木柴化为灰烬,[此僧死得其所。]总计此次法会所捐献的款项,竟然上亿,全数收归府库,化解了潞州的财务危机。
事后李抱贞将老和尚火化后所拾得的舍利子(佛身火化后,结成似珠状物)另建一塔供奉。
汴州有座相国寺,传出寺中所供奉的佛像竟然有汗珠冒出,节度使刘元佐命人驾车亲自到寺中参礼膜拜并献金帛。中午,他的夫人也来到寺中。第二天更在寺中举行斋戒法会,于是将帅官吏富商争相前往相国寺献金膜拜,唯恐落人之后。
刘元佐更命人将众信徒所捐献的财物一一登记,十天后法会结束,累计众人所捐钱财有数万,全部纳入府库。
[评译文]
不仰仗佛力,李抱贞、刘元佐的府库如何得以充实?圣贤明君能容佛、道、释三教并存,自有他的道理在。
574、文彦博
【原文】
起居舍人毋湜,至和中上言,乞废陕西铁钱,朝廷虽不从,其乡人多知之,争以铁钱买物,卖者不肯受,长安为之乱。民多闭肆,僚属请禁之,文彦博曰:“如此是愈惑扰也。”乃召丝绢行人,出其家缣帛数百匹,使卖之,曰:“纳其直尽以铁钱,勿以铜钱也。”于是众知铁钱不废,市肆复安。
【译文】
宋朝时起居舍人(官名,掌皇帝起居,记其言行)毋湜曾奏请朝廷废止铁钱流通。朝廷虽未准所奏,但消息传开,百姓都知道废钱的事,于是争相用铁钱购买物品,商家们却拒绝接受,造成长安市场一交一 易一片混乱,有些商家只好暂时关门。僚属请求朝廷下旨禁止罢市,但文彦博(仁宗时进士,封潞国公)表示反对,认为:“朝廷禁止,只会加深百姓的疑虑,招致更大混乱。”
文彦博请来了城中的丝绢行老板,把自己家中上百匹的丝绸请老板卖,并声明按市面丝价的行情折算成铁钱,不用铜钱,百姓知道这件事后,知道不会废止铁钱的使用,长安的市场一交一 易也就恢复正常。
575、秦桧
【原文】
京下忽阙现钱,市间颇皇皇。忽一日,秦相桧呼一镊工栉发,以五千当二钱犒之,[边批:示以贱征。]谕曰:“此钱数日有旨不使,可早用也。”镊工遂与外人言之,不三日,京下现钱顿出。
又都下货壅,乏现镪,府尹以闻,桧笑曰:“易耳。”即召文思院官,未至,促者络绎,奔而来,谕之曰:“适得旨,欲变钱法,可铸样钱一缗进呈,废现镪不用。”约翌午毕事,院官唯唯而出,召工为之,富家闻之尽出宿镪市金粟,物价大昂,钱溢于市。既而样钱上省,寂无闻矣。
[评议]
贼桧亦尽有应变之才可喜。然小人无才,亦不能为小人。
【译文】
南宋时,京城中突然发生货币短少的现象,一时间人心惶惶。
丞相秦桧(宋奸臣,曾以莫须有罪名杀岳飞)知道后,一日召见一名小工,嘉许他的工作,并把五千元当二元般的赏给他,[表示钱已贬值。]小声的说:“皇上很快就会下旨废掉现在使用的钱,你要尽快用。”
小工将秦桧的话告诉友人,不出三天京城中现钱涌出。
又有一次,京城中的商家发现货品都卖不出,几乎停市,官府将此事奏报秦桧,秦桧笑着说:“这事容易。”立即命人召文思院令(宋官署名,掌造金银珠玉等物。),为表示事情紧急,还频频派人催唤。秦桧告诉文思院令说:“刚才接获圣旨,皇上有意改变币制,你赶紧命人打造新币模版呈给本相,至于旧币,新币发行以后就不准再用了。”并嘱咐院令第二天中午一交一 差。
院令离去后立即召模造工打造,城中富豪听说这事,连忙将家中的钱换成金帛,一时物价上涨,一交一 易热络,而院令所呈的新币却一直没有下闻。
[评议译文]
奸贼秦桧的确有应变的机智。可是若没有聪明才智,也不能成其为小人了。
576、令狐楚
【原文】
令狐楚除守兖州,州方旱俭,米价甚高。迓使至,公首问米价几何、州有几仓、仓有几石。屈指独语曰:“旧价若干,诸仓出米若干,定价出粜,则可赈救。”左右窃一听 ,语达郡中,富人竞发所蓄,米价顿平。
【译文】
令狐楚镇守衮州时,正值州中大旱,一时米价飞涨。
令狐楚召来衙吏问道:“现在米价多少?”“衮州有多少仓?”“每仓可存放多少米粮?”然后数着手指自言自语说:“现在米价甚高,如果把州中所有仓库中的米按旧价卖出,就可以对付这次大旱的缺粮了。”
一旁的随员听到这番话,不久就传遍州内,百姓都知道官府将出一售仓米,富商于是争相把所有屯积的米低价卖出,米价迅速跌回合理的价位。
577、陈霁岩
【原文】
俵马以高三尺八寸,齿少而形肥者为合式。各州县无孳生驹,必从马贩买解。开州居各县之中,马贩自外来,先被各县拦截买完,然后放过。州官比解严迫,马头枉受鞭笞,马价腾踊,求速反迟。陈霁岩为知州,洞知之,故缓其事,待马贩到齐,方出示看马。先一日,唤马头到堂,面问之云:“各县俵马已行,汝知之乎?”咸叩头应曰:“知之。”又密谕曰:“我心甚忙,明日看马,只做不忙,汝辈宜知之。”又叩头感激而去,明日各马贩随马头带马,有高至四尺者,令辄置不用,曰:“高低怕相形,宁低一寸,我有禀贴到太仆寺,只说是孳生驹耳。”众禀再迟三日,至临濮会上买,易得。公许之,不责一人而出,各马贩气索然,争愿贱卖,两日而办。在他县争市高马,刻期早解,以求保荐,腾价至四五十金;在本州无过二十余金者。
[评]
真心为民,实政及民,必然置保荐于度外。善保荐者,正不干求。保荐者也。
【译文】
俵马以高三尺八寸,马齿少而体型壮硕的品种才合乎标准。但各个州县都无法自行一交一 配繁殖种马,必须向外地的马贩购买。并州位居在这一带的州县之中,外地的马贩还没有到达并州,合格的马就被其他各州县拦截买光。州官为向朝廷一交一 差,只有不断对马贩施加压力,甚至鞭打用刑,一时马价大涨,反而更买不到合适的马。
陈霁岩为并州知府,明白马价高涨的原委后,故意装作不急,等到外地马贩齐集并州后,才表示要看马。提前一天,陈霁岩就召来本地的马贩们,问道:“其他各州都已买好俵马呈给朝廷,你们可知此事?”
马贩答:“知道?”
陈霁岩小声说:“为了买马,我心中也急得很,但明天选马匹时,我要装作不急,你们不要穿帮。”
第二天,外地的马贩带着马匹前来,有马高四尺的,陈霁岩反而不买,说:“高矮怕相比,而高大的马匹较少,容易显得突兀,暴露出不合标准。因此,如果真选不到三尺八寸的,我宁可要低一寸的,没关系,我已呈报太仆寺说是我们自行一交一 配繁殖,这次可能迟一些,因此有时间慢慢选。”
本地马贩说:“再过三天,在临濮有个马会,届时一定能买到合意的马匹。”陈霁岩点头说好,对这些外来的马贩也没一句责备的话。外地马贩颇为失望,争相杀价求售,结果,陈霁岩在两天内就将朝廷所要求的马数买齐。
其他各州为求一交一 差争相以高价买马,好争取日后升官的机会,以致在别州一匹马喊价四、五十金,而并州一匹马不超过二十金。
[评译文]
真心为民谋福的官吏,治政的主要考虑是老百姓,也不会在意官位的升迁,而到头来,真正会升官的人往往是那些不存心争取的人。
578、徐道覆
【原文】
徐道覆,卢循妹夫也,始与循密谋举事,欲治舟舰,使人伐材南康山,伪云:“将下都货之。”后称力少,不能得致,即于郡减价发卖,居人贪贱,争取市,各储之家。如是数四,故船板大积。及道覆举兵,按卖券而取,无敢隐者,乃并力装船,旬日而办。
[述评]
道覆虽草窃,其才略有过人者。脱卢循能终用其计,何必遽为“水仙”?其临死,叹曰:“吾为卢循所误。使吾得事英雄,天下不足定也!”呜呼!奇才策士郁郁不得志,而狼籍以死者比比矣!
天后览骆宾王檄,叹曰:“使此人沉于下僚,宰相之过也!”知言哉!
【译文】
徐道覆是卢循的妹夫,二人曾密谋起事,为建造船只雇人在高康山伐木。为防事机外泄,伪称为木材商,对人说:“本想将木材运到京城,但财力不够,只好在本州贱价出一售。”
当地的百姓生活贫苦,觉得有利可图,于是争相抢购,屯放家中。几次一交一 易后,造船所需的船板已积够了。等到起事之时,徐道覆照当初买木材的订单到各民家搜购,于是十天之内就造好所需的船只。
[述评译文]
徐道覆虽为草寇,但也有过人的才干,倘使卢循能自始至终听从徐道覆的计谋行事,或许不会覆亡得那么快而投水自一杀。难怪徐道覆临死前感叹的说:“卢循害了我,假使我投靠的是真正的豪杰英雄,要平定天下是轻而易举的。”唉,有才之士,每每有志难伸而屈死郊野,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武则天看到骆宾王所写讨伐她的文章后,曾感叹的说:“让这样的人才屈居于低下的职位,,这就是宰的过失了。”可以说是深知内情的话。
579、秦王祯 马燧 丁谓
【原文】
魏秦王祯为南豫州刺史。大一胡一 山蛮时出抄掠,祯计召新蔡、襄城蛮首,使观射。先选左右能射者二十余人,而以一囚易服参其间。祯先自射,皆中,因命左右以次射,及囚,不中,即斩,蛮相视股栗,又预令左右取死囚十人,皆着蛮衣以候,祯临坐,会微有风动,辄举目瞻天,顾望蛮曰:“风气少暴,似有抄贼入境,不过十许人,当在西角五十里,.即命驰骑掩捕十人至,祯告诸蛮曰:“非尔乡里耶?作贼合死不?”即斩之,蛮慑服,不知其为死囚也。自是境无暴掠。
回纥还国。恃功恣睢。所过皆剽伤,州县供饩不称,辄杀人。李抱玉将馈劳,宾介无敢往,马燧自请典办具,乃先赂其酋,与约:得其旌章为信,犯令者得杀之。燧又取死囚给役左右,小违令,辄戮死。虏大骇,至出境,无敢暴者。
真宗幸澶渊,丁谓知郓州,兼齐、濮等州安抚使。时契丹深入,民大惊,争趋杨刘渡。舟人邀利,不急济,谓取死罪囚,诈作驾舟人,立命斩之。舟遂集,民乃得渡,遂立部分,使沿河执旗帜,击刁斗自卫,契丹乃引去。
[评议]
死罪也,而亦不令徒死,祯借之以威蛮,燧借之以威虏,谓借之以威兵。其大者为檇李之克敌,而最下供御囚,亦假之以代无辜之命。正如圣药王,尘垢土木,皆入药料。
【译文】
曹魏时秦王祯为南豫州刺史,境内蛮人常一騷一扰百姓。秦王祯于是挑选了二十多位善于射箭的手下,邀请蛮人首领参观射箭比赛。同时把一死囚换上军服,杂在射手中,秦王祯先发箭,结果皆命中目标,接着军士按序发箭,轮到死囚时,没有中靶,秦王祯立即下令斩首。蛮人看到这情形,不禁心头一寒。
秦王祯又命预先已换穿蛮衣的死囚十人在一旁待命。只见秦王祯高坐在参观台上,一阵微风吹过,秦王祯抬头看着天,转头对蛮族首领说:“刚才那阵风有一股暴气,好像有贼人闯入,就在西边五十里处,人数约莫十个。”立即命人快马追捕,一会儿果然捕获十人,秦王祯对观礼的蛮族说:“是你们的乡亲吗?当强盗该杀不?”于是就地处决,蛮人不知是死囚,只觉得肝胆俱裂,从此不敢再一騷一扰百姓。
唐代回纥人帮助平定安史之乱有功,又仗着武力强大,归返回地途中,所到之处奸一婬一掳掠,州县接待稍不称意就杀人泄恨。将军李抱玉奉旨到回纥军营劳军,竟没有官员敢随行,只有马燧自愿随行。
马燧先贿赂回纥人的酋长,以旗帜为信号,违反命令的人可处死,接着马燧又自牢中挑出一批死囚为公差,稍有违令立刻处死,回纥人看了大吃一惊,沿途再也不敢闹事。
宋真宗率军驻扎澶州时,丁谓为郑州知府兼齐濮安抚使,这时契丹人深入内地,百姓大为惊慌,纷纷想渡河避难。船家为提高船资,故意推拖不开船。丁谓知道后,就由狱中找来一名死囚,扮成船夫斩首示众,于是船家们都不敢怠慢,百姓也都得以顺利渡河。
丁谓进一步命船家成立自卫队,沿河悬挂旗帜,建立警戒系统,一发现契丹人踪迹,就击锣鼓示警,不久契丹人就退走。
[评议译文]
虽是死囚,也不让他们白死。秦王祯借死囚阻吓蛮人,马燧借死囚威震回纥,丁谓借死囚显示权威。死囚大可以用来击败敌人,小可以替代无辜者的性命。懂得政治的人就好比善于用药的医师,尘埃、土木都可以是治病的药材。
580、杨琎
【原文】
杨琎授丹徒知县。会中使如浙,所至缚守令置舟中,得赂始释。将至丹徒,琎选善泅水者二人,令著耆老衣冠,先驰以迎,[边批:奇策奇想。]中使怒曰:“令安在,汝敢来谒我耶?”令左右执之,二人即跃入一江一 中,潜遁去。琎徐至,绐曰:“闻公驱二人溺死一江一 中,方今圣明之世,法令森严,如人命何?”中使惧,礼谢而去。虽历他所,亦不复放恣云。
【译文】
杨琎受命为丹徒知县,有中使(天子私人使者,常以宦官充任)平日骄纵贪财,到浙一江一 巡视时经常把当地的守令扣押在官船上,直到守令献上财物才释放。
中使即将到达丹徒县,杨琎挑选两名善于潜水的人扮成百姓前去迎驾。中使看到这两人,很生气的说:“县令在哪儿?你们是谁?怎敢随便来见我?”命随从把两人赶出官船。二人跳入一江一 中潜水离去。
这时杨琎才上船,骗中使说:“听说刚才被大人赶出的两人已溺死一江一 中。当今皇上圣明,天下太平,朝廷的律令严明,出了人命如何是好?”中使听了杨琎这番话,心头一惊,连忙告罪。自此以后中使到地方巡视,再也不敢一胡一 乱横行。
58!”、韩雍
【原文】
公镇两广,防患甚严,心腹一二人外,绝不许登阶,亦多以权术威镇之。一日与乡人宴于堂后,鞠蹴为戏,既散,潜使人置石炮,有观者,因指示曰:“此公适所蹴戏也。”众吐舌,咸以公为绝力。所张盖内暗藏磁石,以铁屑涂毛发间,每出坐盖下,须鬓翕张不已,貌既魁岸,复睹兹异,惊为神明焉。
[评]
夷悍而愚,因以愚之。
【译文】
明朝时韩雍镇守两广,律令森严。除了一,二名亲信外,外人一律不许进入内室,并且喜欢用权术统驭部下。
一天,韩雍在后厅宴请乡绅,饭后并踢球为戏来助兴,比赛结束后,韩雍派人在后厅放一石球,并指示若有人看到那石球,就说“这是韩公平常所踢的球”。于是看到石球的人都因韩雍的力大无穷而吃惊得吐舌头。
另外,韩雍也在伞盖下暗藏磁石,并在头发里暗藏铁屑,所以每当韩雍外出时,须发贲张,加上韩雍体型魁梧,见到他的人无不视为神明。
[冯评译文]
蛮族乡民横蛮彪悍而愚昧,韩雍利用其无知来愚弄他们。
582、王导
【原文】
王敦威望素著,一旦举兵内向,众咸危惧。适敦寝疾,王导便率子弟发哀,众闻,谓敦死,咸有奋志。
【译文】
王敦(临沂人,永昌元年起兵造反)在东晋声望很高,深得朝中大臣及百姓的信赖,因此他的起兵造反,大臣们及百姓一片惊惶,一时民心士气非常低落。
正巧王敦得了急病,王导(曾任元帝、明帝、成帝三朝宰相)知道了,便率领族中子弟发丧,消息传出,全国上下都认为王敦死了,朝野才有平定王敦叛一党一 的斗志。
583、程婴
【原文】
屠岸贾攻赵氏于下宫,杀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皆灭其族。赵朔妻,成公姊也,有遗腹,走匿公宫,赵朔客曰公孙杵臼。杵臼谓朔友人程婴曰:“一胡一 不死?”程婴曰:“朔之妇有遗腹,若幸而生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无何,而朔妇娩身生男,屠岸贾闻之,索于宫中,夫人置儿裤中,祝曰:“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及索儿,竟无声,已脱。程婴谓公孙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后必且复索之,奈何?”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边批:只一问,便定了局。]程婴曰:“死易,立孤难耳。”公孙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强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乃谋取他人婴儿负之,衣以文葆,匿山中。[边批:妙计。]程婴出,谬谓诸将军曰:“婴不肖,不能立赵孤,谁能与我千金,我告赵氏孤处。[边批:更妙。]诸将军皆喜,许之。发师随程婴攻公孙杵臼,杵臼谬曰:“小人哉程婴!昔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儿,今又卖我,[尤妙。]纵不能立,而忍卖之乎?”抱儿呼曰:“天乎!天乎!赵氏孤儿何罪?请活之,独杀杵臼可也!”诸将不许,遂杀杵臼与孤儿。诸将以为赵氏孤儿良已死,皆喜。然赵氏真孤乃反在,程婴卒与俱匿山中。居十五年,晋景公疾,卜之:“大业之后不遂者为祟。”[边批:安知非赂卜者使为此言。]景公问韩厥,厥知赵孤在,[边批:妙人。]乃以赵氏对,景公问:“赵尚有后子孙乎?”厥具以实告。于是景公乃与韩厥谋立赵孤儿,召而匿之宫中。诸将入问疾,景公因韩厥之众以胁诸将而见赵孤,赵孤名曰武。诸将不得已,皆委罪于屠岸贾,于是武、婴遍拜诸将,相与攻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武田邑如故。及武既冠成一人 ,婴曰:“吾将下报公孙杵臼。”遂自一杀。
[评述]
赵氏知人,能得死士力,所以蹶而复起,卒有晋国。后世缙绅门下,不以利投,则以谀合,一旦有事,孰为婴、杵?
鲁武公与其二子括与戏朝周,宣王爱戏,立为鲁世子。武公薨,戏立,是为懿公。时公子称最少,其保母臧寡一妇 与其子俱入宫养公子称。括死,而其子伯御与鲁人作乱,攻杀懿公而自立,求公子称,将杀之。臧闻之,乃衣其子以称之衣,卧于称处,伯御杀之。臧遂抱称以出,遂与称舅同匿之。十一年,鲁大夫知称在,于是请于周而杀伯御,立称,是为孝公。时呼臧为“孝义保”。事在婴、杵前,婴、杵盖袭其智也。然婴之首孤,杵之责婴,假装酷似,不唯仇人不疑,而举国皆不知,其术更神矣,其心更苦矣!
【译文】
屠岸贾(春秋晋人)诛灭了整个赵氏家族,只是赵朔的妻子是成公的妹妹,已怀有身孕,侥幸逃出,藏在成公的宫中。赵朔的门客中,有个叫公孙杵臼,问好友赵朔的程婴:“你怎么没随赵氏一族死呢?”程婴说:“赵朔的妻子已怀有身孕,若是男孩,我要抚育他成一人 ,好为赵氏一门报仇;若是女孩,我再随赵氏一门于地下也不迟。”
没多久,赵朔的妻子生下一男孩。
屠岸贾听说赵氏有后,立即派人到宫中搜捕,夫人将婴儿藏在衣裤里,暗自祈祷:“如果赵氏注定从此灭绝,你就哭出声来;若赵氏一门的血仇有平反的一天,你就不要出声。”
说也奇怪,在屠岸贾的爪牙四处搜查时,婴儿竟完全没有啼哭,逃过了屠岸贾的搜捕。
程婴对公孙杵臼说:“老贼没搜到婴儿一定不会死心,日后一定会再来搜,你看该怎么办?”
公孙杵臼说:“抚孤与一死哪件事更困难一些?”
程婴说:“当然抚孤比较困难,死反倒容易些。”
公孙杵臼说:“先主赵朔待你不薄,你就负责难的部分吧,容易做由我来做,让我先死。”
于是两人向他人买了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用绣有赵家标志的衣物包一皮裹,由公孙杵臼带着躲在山中。
一切安排妥当后,程婴来到将军府告密:“我程婴贪财怕死,做不来抚育赵氏孤儿的事,只要你们给我千金。我立刻告诉你们赵氏孤儿的藏身处。”
众将听了大为高兴,立刻答应程婴的要求,随即出动军队随程婴来到公孙杵臼与赵氏孤儿的藏匿处。公孙杵臼一见程婴,便破口大骂:“程婴你这个小人,当初屠贼在下宫杀害赵氏一族时,你没有追随主公于地下已是不忠,同我商量好一起藏匿孤儿,又连我也出卖,你纵使不愿抚育孤儿,又怎么忍心出卖他呢?”
公孙杵臼将婴儿抱在怀中哭喊着说:“天哪,天哪,孩子是无辜的,请你们放过他吧,要杀就杀我一个人吧!”但军士仍把公孙杵臼及孤儿一齐杀了。众将认为已经斩草除根,非常高兴。
然而真的赵氏孤儿却仍然活着,名叫赵武,与程婴一起藏在山中十五年。
一日,晋景公生病,请人卜卦,卜辞说大业之后的冤魂作祟。景公以卜辞询问韩厥,韩厥知道赵武还活着,便告诉景公可能是赵氏的冤魂。景公再问韩厥赵家是否有后代,韩厥就把程婴、公孙杵臼抚孤的事一五一十的向景公禀告。于是景公便和韩厥商议好如何册立赵武,归还赵氏的封地和产业。
景公私下召见赵武并让他先藏在宫中。参与谋害赵家的众将听说景公病了,前来问候,景公质问当年屠一杀 赵氏一族的惨事,并让他们见到真正的赵家后人赵武,众将见事机败露,就把罪过全推给屠岸贾,于是赵武和程婴联合众将围攻屠岸贾,并灭了他一族。
景公将赵氏原有的肇喉地归还赵武。
在赵武成年后,程婴说:“我终于可以去见老友公孙杵臼了。”于是程婴自一杀。
[评述译文]
赵氏知人善任,所以能结一交一 到能为自己效命的死士,因而赵氏一族终于能复兴,最后竟能成为有国的诸侯。反观后世门客,不是因利就是为势而投靠,一旦发生急难,哪能做到如程婴或公孙杵臼的行为呢?
春秋时鲁武公带着两个儿子括与戏晋见周天子,周天子非常喜欢戏,就册封他为鲁世子,将来可继承武公爵位。武公死后,戏继位,是为懿公。懿公的儿子名称,年纪尚小,于是奶一妈一臧寡一妇 就带着儿子入宫照顾称。括死后,括的儿子伯御起兵造反,杀了懿公,自立为鲁公,并且四处搜捕公子称,想斩草除根。臧寡一妇 知道伯御的一陰一谋,就把公子称的衣服让自己儿子穿上,并且睡在公子称的床 上。伯御见了床 上的孩子,一刀杀了,臧寡一妇 于是抱着公子称逃出宫外,与公子称的舅舅三人躲藏起来。十一年后,鲁国大夫得知公子称还活着,便将此事禀奏周天子,杀了伯御,重新册立公子称为鲁国国君,是为孝公,当时人称臧寡一妇 为“孝义保”。这事发生在程婴的事件前,或许程婴和公孙杵臼是效法臧寡一妇 吧。然而程婴出卖婴儿,公孙杵臼痛斥程婴,二人神情一逼一真,不仅仇家没有疑心,甚至全国人民都被他们蒙在鼓里,比起臧寡一妇 ,公孙、程婴两人的思虑却更深远,用心也更良苦。
584、太史慈
【原文】
北海相孔融闻太史慈避地东海,数使人馈问其母。后融为黄巾贼所围,慈适还,闻之,即从间道入围,见融。融使告急于平原相刘备。时贼围已密,众难其出,慈乃带革建弯弓,将两骑自从,各作一的持之,开门出,观者并骇。慈径引马至城下堑内,植所持的射之,射毕还。明日复然,如是者再。围下人或起或卧,乃至无复起者。慈遂严行蓐食,鞭马直突其围。比贼觉,则驰去数里许矣,竟从备乞兵解围。
【译文】
北海相孔融(鲁人,建安七子之一,后为曹操所杀)听说太史慈(三国吴人,曾任建昌都尉)因受人牵连到东海避祸,就经常派人带着食物,金钱照顾他母亲的生活。
有一次孔融被黄巾贼围困,这时太史慈已由东海回来,听说孔融被围,就从小径潜入贼人的包一皮围圈中见孔融。孔融遂请太史慈突围向平原相刘备求援,但这时贼人已经合围,小路也不通了,很难突围。
太史慈拿带着弓箭,率领两名骑士,让两名骑士各持一个箭靶,三人打开城门出来。贼人一大吃一惊,摒息以待,只见太史慈牵着马走到城墙下,开始练一习一 射箭,等到箭都射完了,就牵着马回去。第二天仍然如此。几天后,贼人每天见太史慈出城门,以为他又出来练一习一 射箭,坐的坐,躺的躺,理都不理他。谁知太史慈这次却忽然快马冲出,穿过贼人的包一皮围,等到贼人发觉,太史慈已在好几里路外。最后顺利的向刘备求来援兵,解了孔融之围。
585、陈子昂
【原文】
子昂初入京,不为人知。有卖一胡一 琴者,价百万,豪贵传视,无辩者。子昂突出,顾左右曰:“辇千缗市之!”众惊问,答曰:“余善此乐。”皆曰:“可得闻乎?”曰:“明日可集宜一陽一里。”如期偕往,则酒肴毕具,置一胡一 琴于前,食毕,捧琴语曰:“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驰走京毂,碌碌尘土,不为人知。此乐贱工之役,岂宜留心?”举而碎之,以文轴遍赠会者,一日之内,声华溢都下。
[评]
唐一人重才,虽一艺一能,相与惊传赞叹,故子昂借一胡一 琴之价,出奇以市名,而名果成矣。若今日,不唯文轴无用处,虽求一听一胡一 琴者亦不可得。伤哉!
【译文】
唐朝时陈子昂(字伯玉,开唐诗浪漫之风,在唐诗发展史上地位重要)刚到京城时,人们都不认识他。
一天,有个卖一胡一 琴的老头喊价百万要卖手中的一胡一 琴,一些豪门富商传看那一胡一 琴,没人看得出这琴是不是真的价值百万。陈子昂突然说:“我出一千缗钱买了。”大家听了,惊异得不得了,陈子昂说:“我擅长弹奏一胡一 琴,这是把好琴。”众人要求子昂弹奏一曲,陈子昂说:“如各位不嫌弃,明天请到宜一陽一里来。”
第二天众人果然依约前往,陈子昂准备了酒菜,将一胡一 琴放在桌上,用过酒菜后,陈子昂捧着琴说:“我是四川陈子昂,写过上百篇的文章,到京城来也已有一段时日了,但是始终得不到任何赏识。至于一胡一 琴嘛,是低贱的乐工所弹奏的,哪值得花时间心力去钻研。”于是举起一胡一 琴摔在地下,将自己所写的文章分赠在场的宾客。一天之内,陈子昂的名声就轰动整个长安城。
[评译文]
唐朝重视人才,有任何的技艺才能,很容易得到人们的赞叹和传颂,陈子昂借高价买琴,出奇招吸引人注意而获致名声,果然立刻名震长安。如果事情发生在今天(指明代),不要说文章没有人看,就是请人听一胡一 琴弹奏,人们也一定兴趣缺缺,又怎能借此制造名声呢。唉!可悲哟。
586、爰种 一温一 峤 高欢
【原文】
爰盎常引大体慷慨。宦者赵谈以数幸,常害盎。盎患之。兄子种为常侍骑,谓盎曰:“君众辱之,后虽恶君,上不复信。”于是上朝东宫,赵谈骖乘,盎伏车前曰:“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英豪。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与刀锯之余共载?”于是上笑,下赵谈。谈泣下车。
王敦用一温一 峤为丹一陽一尹,置酒为别。峤惧钱凤有后言,因行酒至凤,未及饮,峤伪醉,以手板击之堕帻,作色曰:“钱凤何人,一温一 太真行酒,敢不饮?”凤不悦,敦以为醉,两释之。明日,凤曰:“峤与朝廷甚密,未必可信,宜更思之。”敦曰:“太真昨醉,小加声色,岂得以此便相谗贰。”由是峤得还都,尽以敦逆谋告帝。
尔朱兆以六镇屡反,诛之不止,问计于高欢。欢谓宜选王心腹私将统之,有犯则罪其帅。兆曰:“善,谁可行。”贺拔允时在坐,劝请用欢。欢拳殴允,折其一齿,曰:“生平天柱时,一奴一辈伏处分如鹰犬,今天下安置在王,而允敢诬下罔上如此。”兆以欢为诚,遂委之,欢以兆醉,恐醒而悔之,遂出宣言,受委统州镇兵,可集汾东受号令。军士素乐欢,莫不皆至。欢去,遂据冀州。
【译文】
西汉时爰盎(历任吴相、齐相,七国乱后被赐死)常慷慨激昂的批评朝政,引起宦官赵谈的不满,屡次在皇帝面前说爰盎坏话,爰盎因此很担心。他的哥哥爰种是皇帝侍卫,对爰盎说:“你可以当百官之面羞辱赵谈,日后赵谈在皇上面前说你坏话,皇上就不会相信,你放心。
一天皇帝要到东宫,赵谈和皇帝共乘一车,爰盎跪在车驾前说:“臣听说自古来能有资格和皇上共乘一车的,必须是天下一等的英才豪杰,大汉虽人才不多,但皇上也不致于和受过宫刑的小人共乘一车吧?”皇帝大笑起来要赵谈下车,于是赵谈只有哭着下车。
晋朝时王敦任命一温一 峤为丹一陽一县令,并为他举行上任酒会。一温一 峤怕钱凤(武康人,与王敦谋反,事败被杀)往后会在王敦面前说他坏话,因此在酒宴上装醉,把钱凤的帽子打落,并装着生气的说:“你是什么东西,我一温一 峤向你敬酒,你竟敢不喝?”钱凤非常不高兴,王敦认为这是一温一 峤醉后发酒疯,便出面打圆场。
第二天,钱凤对王敦说:“一温一 峤和朝廷往来密切,并不可靠,你派他到丹一陽一这事得重新考虑考虑。”
王敦说:“昨晚一温一 峤酒醉,对你大声吼了几句,你就说他坏话,未免太小心眼了吧?”
于是一温一 峤得以安全返回建康,把王敦谋反的计划报告皇帝。
南北朝时尔朱兆(后魏人,善骑马射箭)因所统领的六个镇常有军队叛变的事发生,主事者虽都予以处死,但乱事仍不断发生,于是问高欢(北齐人,后为神武帝)可有好计策。高欢说:“不如任命王的亲信为统帅统领六镇,有任何问题就责问统帅。”
尔朱兆说:“好是好,但是派谁去呢?”
当时贺拔允(北齐人,因谗言被杀)在座,就建议尔朱兆任命高欢为大将军。高欢听了,一拳就把贺拔允的牙齿打落一颗,说道:“在天柱大将军生前,我们的职份只是为主上驱赶杀敌,如打猎所用的鹰犬一样的战士,至于大事的抉择只有静待主上的命令,哪有说话的余地。如今六镇统帅的任命,亦当由大王来决定委派,小小贺拔允居然天大的胆子敢在这里一胡一 言乱语。”
尔朱兆认为高欢对自己一片忠诚,当场任命他为六镇的统帅。
高欢怕尔朱兆是酒后醉语,日后反悔,出门立即对士兵宣布受命统领六镇军队,命所有士兵在河东集合。士兵们一向爱戴高欢,听到这消息无不前往集合地点报到,高欢遂据有冀州。
587、王东亭
【原文】
王绪素谗殷荆州于王国宝,殷甚患之,求术于王东亭。曰:“卿但数诣王绪,往辄屏人,因论他事,如此则二王之好离矣。”殷从之,国宝见王绪,问曰:“比与仲堪何所道?”绪云:“故是常谈。”国宝谓绪于己有隐,情好日疏,谗言用息。
[评]
此曹瞒间韩[遂]马[超]之故智。张浚杀平一陽一牧守,亦用此术。平一陽一牧张姓,蒲帅王珂之大校。
【译文】
王绪经常在王国宝面前说殷仲堪的坏话,殷仲堪非常头痛,向王东亭(王珣,封东亭侯,世称王东亭)请教对策。
王东亭说:“从现在起,你经常去见王绪,到了他家,把旁人支开,然后就谈论一些家常小事。一段时日后,二王的一交一 情就会有变化。”
殷仲堪按计行事。
王国宝一日见了王绪,问道:“殷仲堪常到你那儿,究竟和你都谈论些什么?”
王绪说:“没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王国宝听了,以为王绪有事相瞒,于是二人日渐疏远,以后再也没有殷仲堪的闲话传进王国宝耳中。
[冯评译文]
曹操当年离间韩遂和马超,张浚杀平一陽一牧守,都是同样手法。
588、吴质
【原文】
丞相主簿杨修谋立曹植为魏嗣,曹丕患之,以车载废簏,纳吴质,与之谋。修白操,丕惧,告质。质曰:“无害也。”明日复以簏载绢入,修复白之,推验无人,操由是不疑。
[评]
植之夺嫡,操固疑之;疑植,则其不疑丕也易矣;不然,多猜如操,何一推验而即止耶?其杀修也,亦以孤植而安丕。而说者谓“黄绢”取忌,“鸡肋”误军,亦浅之乎论操矣!
【译文】
丞相主簿杨修(后汉人,博学多才,为曹操所忌)想拥立曹植(曹操第三子,曾七步作诗),曹操世子曹丕(即魏文帝,曹操长子,后废献帝篡汉)为此烦恼不已,于是把吴质(三国魏人,才学通博)藏在车上的竹篓里送入宫中一共 商对策。
杨修知道这件事,就报告曹操。曹丕见事机泄露非常害怕,吴质说:“不要怕,没关系。”
第二天,曹丕把丝绸装在车上的竹篓里载到家中,杨修又密告曹操,曹操派人拦车检查,结果车上只有丝绸没有人,于是曹操不再疑心曹丕。
[冯评译文]
其实曹操本来就怀疑曹植有夺取曹丕嫡子之位的野心,所以既然怀疑曹植就不会怀疑曹丕。不然以曹操那么多疑的人,怎会只拦车搜查一次就停止追查呢。至于曹操后来杀杨修,实在是因为曹操想孤立曹植以稳固曹丕的地位,但后人却认为是因为曹操忌杨修解出“绝妙好辞”的谜底,及杨修知晓曹操鸡肋退军的缘故,这实在太小看曹操了。
589、司马懿 杨行密 孙坚 仇钺
【原文】
曹爽擅政,懿谋诛之,惧事泄,乃诈称疾笃。会河南尹李胜将莅荆州,来候懿,懿使两婢侍持衣,指口言渴,婢进粥,粥皆流出沾胸,胜曰:“外间谓公旧风发动耳,何意乃尔?”懿微举声言:“君今屈并州,并州近一胡一 ,好为之备,吾死在旦夕,恐不复相见,以子师、昭为托。”胜曰:“当忝本州,非并州。”懿故乱其词曰:“君方到并州。”胜复曰:“忝荆州。”懿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语。”胜退告爽曰:“司马公一尸一居余气,形神已离,不足复虑。”于是爽遂不设备。寻诛爽。
安仁义、朱延寿,皆吴王杨行密将也,延寿又行密朱夫人之弟。淮徐已定,二人颇骄恣,且谋叛,行密思除之。乃一陽一为目疾,每接延寿使者,必错乱其所见以示之,行则故触柱而仆,朱夫人挟之,良久乃苏,泣曰:“吾业成而丧明,此天废我也,诸儿皆不足任事,得延寿付之,吾无恨矣。”朱夫人喜,急召延寿。延寿至,行密迎之寝门,刺杀之,即出朱夫人,而执斩仁义。
孙坚举兵诛董卓,至南一陽一,众数万人,檄南一陽一太守张咨,请军粮,咨曰:“坚邻二千石耳,与我等,不应调发。竟不与,坚欲见之,又不肯见,坚曰:“吾方举兵而遂见阻,何以威后?”遂诈称急疾,举军震惶,迎呼巫医,祷祠山川,而遣所亲人说咨,言欲以兵付咨。咨心利其兵,即将步骑五百人,持米酒诣坚营。坚卧见,亡何起,设酒饮咨,酒酣,长沙主簿入白:“前移南一陽一,道路不治,军资不具,太守咨稽停义兵,使贼不时讨,请收按军法。”咨大惧,欲去。兵阵四围,不得出,遂缚于军门斩之。一郡震栗,无求不获,所过郡县皆陈糗粮以待坚军。君子谓:“坚能用法矣。法者,国之植也,是以能开东国。”
正德五年,安化王寘鐇反,游击仇钺陷贼中,京师讹言钺从贼,兴武营守备保勋为之外应。李文正曰:“钺必不从贼,勋以贼姻家,遂疑不用,则诸与贼通者皆惧,不复归正矣。”乃举勋为参将,钺为副戎,责以讨贼。勋感激自奋,钺称病卧,一陰一约游兵壮士,候勋兵至河上,乃从中发为内应。俄得勋信,即嗾人谓贼一党一 何锦:“宜急出守渡口,防决河灌城?遏东岸兵,勿使渡河。”锦果出,而留贼周昂守城。钺又称病亟,昂来问病,钺犹坚卧呻吟,言旦夕且死。苍头卒起,捶杀昂,斩首。钺起披甲仗剑,跨马出门一呼,诸游兵将士皆集,遂夺城门,擒寘鐇。
【译文】
曹爽(三国魏人,明帝时与司马懿共辅少主,后因有异心被杀)骄纵专权,司马懿(三国魏人,有雄才,杀曹爽后,代为丞相)想要杀他,又恐事机不密,于是对外宣称得了重病。
河南令尹李胜(三国魏人,有才智,为曹爽心腹,官至荆州刺史,后与曹爽一起被杀)前来探访司马懿,只见司马懿让两个婢女扶着出来,又拉着婢女的衣角指着嘴巴表示口渴,婢女端来一碗粥,司马懿却喝得满脸满身都是粥汁。李胜说:“外传您是痛风病发,怎会这么严重呢?”
司马懿发出微弱的声音说道:“听说你在并州。并州靠近一胡一 人,你要小心防备,我快死了,以后恐怕见不到你了,小儿司马师、司马昭,就托你多照顾了。”李胜说:“我在荆州,不是并州。”司马懿说:“哦,你才刚到并州啊?”李胜又纠正一次:“我在荆州。”司马懿又装出一脸迷乱的神色说:“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胜在离开司马府后,很高兴的对曹爽说:“司马老头儿现在是个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不用担心他。”
于是曹爽放松对司马懿的防备,使得司马懿终于有机可乘,杀了曹爽。
安仁义、朱延寿都是吴王杨行密的将军,朱延寿又是杨行密夫人的弟弟。自从平定淮南后,安、朱二人盛气凌人并且暗中商议谋反。杨行密知道后,想除去二人,于是假称得了眼病,每次接见延寿派来的使者,都把使者所呈报的公文乱指一通,走路也不时因碰到屋柱而跌倒,虽有朱夫人在一旁扶他,也要许久才苏醒得过来。
杨行密哭着说:“我已是个瞎老头了,这是天意啊。儿子们都不争气,幸好有延寿可托付后事,这辈子也算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朱夫人听了暗自高兴,立刻召朱延寿入宫。朱延寿入宫时,杨行密早已躲在寝宫门口等朱延寿一踏入寝宫,就一剑杀了他。朱延寿死后,杨行密下令将朱夫人赶出宫廷,安仁义斩首。
东汉末年,孙坚(勇毅有谋略,次子权称帝,追尊武烈皇帝)发兵讨伐董卓(灵帝时因屡有战功,封前将军,后自称为相国,杀少帝、立献帝,后为吕布刺杀),带领数万大军来到南一陽一后,发文请南一陽一太守张咨支援米粮。
张咨说:“孙坚和我一样是二千石的太守职位,凭什么向我调发军粮?”于是不加理会。孙坚想见他,张咨也总是推辞不见。孙坚暗想:“我才起兵就受到阻碍,以后怎么建立威信呢?”于是假称得了重病,消息传开,全军士兵非常担心,不但延请医生诊治,并且焚香祝祷。
孙坚派亲信告诉张咨,准备将大军一交一 由张咨统领,张咨听了,高高兴兴的率领兵士五百人,带着牛羊,美酒来到孙坚的营地看望。孙坚躺在床 上见他,过了一会才起身设酒款待。二人喝得正高兴时,长沙主簿入营求见孙坚,说道:“日前大军来到南一陽一,前行的道路尚未修好,军中物资又缺乏,太守张咨又拒绝提一供军粮,使得大军无法讨贼,请按军法处置。”张咨大为惊惶想逃出,但四周都是孙坚的部队,无法突围,于是众兵将张咨绑至军门斩首。郡民大惊,从此对孙坚的要求无不照办。日后孙坚所到之处,再也没有军粮供一应不足之事。
后人认为孙坚懂得用“法”。法是立国根本,因此孙坚后来能开创吴国。
明武宗正德五年,安化王寘鐇造反。游击仇钺(字廷威,谥武襄)被俘,京师谣传仇钺降贼,而兴武营守备保勋则是外应。李文正说:“仇钺一定不会投降贼人。至于保勋,如果因为他和寘鐇有姻亲关系,你就怀疑他是外应,那么凡是和敌人有过交往的,都会害怕而不敢投效我们了。”
于是推荐保勋为参将,仇钺为副将,将讨贼的任务一交一 给他们。保勋非常感激,暗自发誓定要灭贼。
仇钺在贼营中假称生病,暗中却约集旧属在河岸边等候保勋部队,伺机从中接应;一面又嗾使人告诉贼将何锦:“要赶紧调派军队防守河口,严防朝廷大军决堤灌城,强行渡河。”何锦果然上当,命周昂守城,自己带着军队防守河口,仇钺又假称病情加重,周昂前去探视,仇钺正躺在床 上呻吟,见周昂来说道:“恐怕死期到了。”然后趁着周昂不留神,突然起身杀了周昂,周昂死后,仇钺披上盔甲拿着剑,骑上快马冲出营门,召集昔日部下,一举夺下敌营,擒获鐇,
590、杜畿
【原文】
高干举并州反。前河东太守王邑被征,掾卫固、范先以请邑为名,实与干通谋。曹操拜杜畿为河东太守,固等以兵绝陕津,畿不得渡,或谓宜须大兵,畿曰:“河东三万户,非皆欲为乱也。今兵迫之急,必惧而听于固;固等势专,必以死战。讨之不胜,为难未已;讨之而胜,是残一郡之民也。[边批:谁省念及此?]吾单车直往,出其不意,固为人多计而无断,[边批:贼已在掌中。]必伪受吾,得居郡一月,以计縻之,足矣。”遂诡道从豆阝津渡,范先欲杀畿,固曰:“杀之何益?徒有恶名,且制之在我。”遂奉之,畿谓固、先曰:“卫、范,河东之望也,吾仰成而已。然君臣有定义,成败同之,大事当共平议。”以固为都督,行丞事,将校吏兵三千余人,皆范先督之。[边批:使之不疑。]固等喜,虽一陽一事畿,不以为意。固欲大发兵,畿患之,说固曰:“夫欲为非常之事,不可动众心,今大发兵众,必扰;不如徐以赀募兵。”固以为然,从之。调发数十日乃定,诸将贪多应募而少遣兵,又入喻固等曰:“人情顾家,诸将掾吏可分遣休息,急缓召之不难。”固等恶逆众心,又从之。时善人在外,一陰一为己援;恶人分散,各还其家,则众离矣。会高干入護泽,上一党一 诸县杀长吏,弘农执郡守,固等密调兵,未至。畿知诸县附己,因出单将数十骑,赴张辟拒守,吏民多举城助畿者。比数十日,得四千馀人。固等与干、晟共攻畿,不下,略诸县,无所得,会大兵至,干、晟败,固等伏诛,其余一党一 与皆赦之。
【译文】
后汉时高干(袁绍甥)以并州为根据地举兵谋反,并扣押河东太守王邑,卫固、范先都是王邑的部下,便以保护河东安全为理由,要求朝中授以河东的官职来防贼,事实上却是和高干暗中勾结。
曹操任命杜畿(三国魏人,任河东太守时,颇有政绩)为新任河东太守。由于卫固等人占据河口,杜畿无法渡河上任,有人便建议派军队强行渡河。杜畿说:“河东三万户百姓,并非人人都愿意跟随高干作乱,若调派军队。百姓必会惊惶,反而转而听从卫固等人的指挥;而卫固若得到百姓的支持,一定会拚死抵抗。双方一交一 战,若我方败了,乱事就会继续扩大;即使胜了,也会伤及无辜的百姓。不如我单身进城,他们一定料想不到。卫固这个人虽聪明心眼多,但做事下不了决心,一定会假意接待我,我先待上一个月,再见机行事,一定能瓦解他们。”于是由小道渡河。
范先见到杜畿后,本想杀他以绝后患,卫固却说:“杀杜畿对我们目前的情势没有什么帮助,只不过多了个杀人罪名。再说,他完全已在我们掌握之中。”于是两人尊杜畿为太守。
一日,杜畿对卫固、范先说:“你们两人是河东百姓所仰望依靠的人,虽说由我治理河东,其实完全仰仗两位。我们三人虽名份有别,但成败的责任是一体的,以后所有大事应当三人一起商议。”于是命卫固为都督,行使太守副职的权责,至于统率将领则一交一 由范先。卫固等人很满意这种安排,也就不再防备杜畿。
有一次卫固想大规模征发河东百姓为兵准备起事,杜畿暗中着急,便对卫固说:“想成就非常事业的人最忌讳轻易惊扰人心,如今你全面召集河东百姓为兵,一定会引起百姓的惊恐。依我之见,不如化整为零,用长期募兵的方式来代替。”卫固觉得有理,便着手办理,于是,发兵的事拖延了好几十天才完成,而且,手下的将领贪财,每每以少报多,实际上募集的士兵远不如预期。
一段时日后,杜畿又对卫固等人说:“想家是人之常情,现在一时还没什么状况,不妨让兵士们轮流回家,他们一定很感激,一旦有什么状况,再召集也不迟。”卫固等人怕违逆人心,又依计行事,于是整个河东情势是,亲附卫固的部队都暂时解散回家,而真正防卫河东的部队却是听命于杜畿。
这时高干已归附蜀汉,上一党一 县民杀了地方官,弘农郡则绑架了郡守,而卫固等人想征调各县的军队一起举事,却发现军队迟迟不来。杜畿知道自己已完全掌握河东各县的民心,就带着手下几十个亲信到张辟县防御卫固等人起兵,河东百姓绝大多数站在杜畿这一边,才十几天工夫,杜畿的军队已扩张至四千多人。
卫固与干晟联手围攻杜畿,却屡攻不下,想纵兵劫掠各县以补充粮食物资,也遭县人坚壁清野而毫无所得。这时曹操的大军已开到,干晟投降,卫固等人被杀,其余部众则被全部免罪。
59!”、曹冲
【原文】
曹公有马鞍在库,为鼠所伤。库吏惧,欲自缚请死。冲谓曰:“待三日。”冲乃以刀穿其单衣,若鼠啮者,入见,谬为愁状。公问之,对曰:“俗言鼠啮衣不吉,今儿衣见啮,是以忧。”公曰:“妄言耳,无苦。”俄而库吏以啮鞍白,公笑曰:“儿衣在侧且啮,况鞍悬柱乎。”竟不问。
【译文】
曹操的一副马鞍,放在马厩中被老鼠咬了个洞,管马房的小厮害怕曹操怪罪,想主动向曹操认罪请死。
曹冲(曹操幼子,有才智)知道后,就对他说:“不急着禀告,等三天再说。”
之后,曹冲用刀把衣服戳了个洞,看起来好像是被老鼠咬的,然后穿着去见曹操,一脸愁苦表情。曹操问他原因,曹冲说:“听人说衣服若是被老鼠咬破,就会倒楣,您看我的衣服被老鼠咬了一个大洞,我担心会倒楣。”曹操说:“那是迷信,别放在心上。”
一会儿,马房小厮进来向曹操报告马鞍被老鼠咬坏的事,曹操笑着说:“衣服在人身边,都还会被老鼠咬破,何况是挂在柱子上的马鞍呢。”竟不追究此事。
592、杨暄
【原文】
天顺间,锦衣指挥门达用事。,同时有袁彬指挥者,随英宗北狩,有护跸功。达恶其一逼一,令逻卒摭其一陰一私,欲致于死。时有艺人杨暄[一作埙。]者,善倭漆画器,[宣庙喜倭漆之一精一,令暄往学。]号杨倭漆,愤甚,乃奏达违法二十余事,且极称彬枉。疏入,上令达逮问,暄至,神色不变,佯若无所与者,达历询其事,皆曰:“知。”且曰:“暄贱工,不识书字,又与君侯无怨,安得有此?望去左右,暄以实告。”因告曰:“此内阁李贤授暄,使暄投进,暄实不知所言何事,君侯若会众官廷诘我,我必对众言之,李当无辞。”达闻甚喜,劳以酒肉。早朝,以情奏,上命押诸大臣会问于午门外,方引暄至,达谓贤曰:“此皆先生所命,暄已吐矣。”贤正惊讶,暄即大言曰:“死则我死,何敢妄指!我一市井小人,如何见得阁老?鬼神昭鉴,此实达教我指也!”因剖析所奏二十余条,略无余蕴。达气沮,词闻于上,由是疏达,彬得分司南都。居一载,驿召还职,后达坐怨望,谪戍广西以死。
[述评]
此与张说斥张昌宗保全魏元忠事同轴。然说故多权智,又得宋王景诸人再三勉励,而后收蓬麻之益;杨暄一介小人,未尝读书通古,而能出一时之奇,抗天威而塞奸吻,不唯全袁彬,并全李贤。不唯全二忠臣,且能去一大奸恶,智既十倍于说,即其功亦十倍于说也!一时缙绅之流,依阿事达者不少,睹此事,有不吐舌;闻此事,有不愧汗者乎?岂非衣冠牵于富贵之累,而匹夫迫于是非之公哉!
洪武时,上尝怒宋濂,使人即其家诛之。马太后是日茹素,上问故,后曰:“闻今日诛宋先生,妾不能救,聊为持斋以资冥福耳。”上悟,即驰驿使人赦之。
薛文清王景既忤王振,诏缚诣市杀之。振有老仆,是日大哭厨下,振问:“何哭?”仆对曰:“闻今日薛夫子将刑故也。”振闻而怒解,适王伟申救,遂得免。夫老仆之一哭,其究遂与圣母同功,斯亦奇矣!
语曰:“是非之心,智也!”智岂以人而限哉!
土木之变,内侍喜宁本一胡一 种也。从太上于虏中,数导虏入寇,以败和议。上患之。袁彬言于太上,遣宁传命于宣府参将杨俊,索春衣,因使军士高磐与俱。彬刻木藏书,系磐髀间,以示俊,俾因其来执之。俊既得书,与宁饮城下,磐抱宁大呼,俊从兵遂缚宁解京,处以极刑。于是虏失向导,厌兵,遂许返跸。按,彬周旋虏中,与英庙同起处,其宣力最多,而诛宁尤为要着,亦宁武子之亚也。
【译文】
明英宗天顺年间,锦衣卫(明禁卫军名,本为侍卫仪队,后掌巡察缉捕)指挥门达(明英宗时宦官,宪宗时发南州卫充军)专权,袁彬(以锦衣卫护驾北征)因曾在土木之变时护驾有功,深得英宗信赖,门达因而嫉妒。于是暗中派人刺探袁彬的隐私,想找到把柄置袁彬于死地。
当时有个叫杨暄的艺匠,善于制作倭漆(漆器物的一种方法,明时传入中国),因此外号叫杨倭漆,听说门达想陷害袁彬,非常气愤,写了二十条门达的罪状呈给英宗,并再三说明袁彬所受的冤屈。
英宗命门达传讯杨暄审问,杨暄见了门达,毫不惊慌,就好像事情根本不是他做的一样,对门达的问话,一律回答“不知道”,并且说:“我是一名艺匠,没念过什么书,和大人您也从没有过节,怎会做出这种事。但大人若能摒退左右,我就将整个事件的实情禀告大人。”
两人独处后,杨暄告诉门达:“其实这一切都是内阁李贤(明朝进士,常提拔后进)授意我做的,他要我呈给皇上一封奏书,至于内容写些什么我实在不知。如果大人在朝廷百官面前询问我,我愿意当众和李贤对质,李贤一定无法狡赖。”门达听了非常高兴,便以酒肉招待他。
第二天早朝时,英宗命有关大臣齐集午门(北平紫禁城正门)。杨暄入殿后,门达对李贤说:“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杨暄已从实招了。”李贤正一头雾水时,杨暄便大声说:“我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诬赖好人,我一个小百姓,怎么可能会见到内阁大臣呢,老天在上,这一切都是门达教我的。”接着详细说明所呈奏皇上有关门达的二十多条罪状,门达当场灰头土脸。
英宗虽未将门达治罪,但从此对门达疏远许多,袁彬则被派往南都,一年后又奉旨回京,日后门达也因他罪贬至广西,最后死于广西。
[述评译文]
这与张说(唐朝人,善写文章,封燕国公)设计张昌宗(与弟易之深受武则天一宠一 爱)以保全魏元忠(唐朝名将)一事同样手法。
但张说本来人就聪明,又得到宋王景(正直有节操)等人指点,当然能圆满顺利;杨暄不过是一寻常百姓,没有高深的学识而能有此奇想,冒着触犯皇帝的危险,拆穿奸臣的一陰一谋,不仅救了袁彬也保全了李贤,不仅让国家多了两位忠臣,也为国家除掉一大奸臣。看来杨暄不但比张说聪明十倍,对国家的功劳也大于张说十倍。
当时的违官贵人中,不少人对门达逢迎巴结,看到杨暄当百官的面揭发门达罪行,能不吃惊吐舌,惭愧流汗吗?难道那些大官的良心真是被权势所迷惑,反倒平民百姓能发出正义之一声 吗?
明太祖有一回对宋濂(明初大学问家,礼乐制度多半由他制定)勃然大怒,派人到宋濂家去赐他死。马太后知道后便在那天吃素,太祖问她原因,太后说:“听说皇上今天要杀宋先生,臣妾不能向皇上求情救他,只好吃斋聊表心意,以积一陰一德。”太祖明白太后意思,立即派人收回成命。
薛文清(明初理学家)因得罪宦官王振(明土木之变,王振为乱兵所杀),英宗下诏逮捕薛文清,准备绑至刑场斩首。王振有一老仆,忽然在厨房号啕大哭,王振问他原因,老仆说:“听说今天是薛先生行刑的日子,老一奴一忍不住大哭。”王振听了怒气消解,正巧王伟前来为薛说情,薛文清才得以免罪。老仆这一哭,竟产生了圣母一娘一娘一救人之功,也可说是件奇事。我认为,只要能辨别是非便可以产生智慧,这样的智慧岂会因人的身份地位而有什么先天的限制?
明朝的土木之变中,英宗被俘。内侍喜宁本是一胡一 人,跟随英宗一起被俘,屡次引导一胡一 人入寇,破坏双方和议。继任的景帝对喜宁头痛不已,但也无可奈何。袁彬建议英宗派喜宁到参将杨俊(官至右都督)府中索取春衣,并派军士高磐随行。袁彬在木板上刻了一封信,绑在高磐大腿上,要扬俊逮捕喜宁。杨俊得信后,邀请喜宁在城下喝酒,高磐突然抱住喜宁大叫,杨俊的士兵立即抓住喜宁押送入京,处以死刑。一胡一 人失了向导,无法顺利向中原用兵,这才允许英宗返国。袁彬随英宗身陷一胡一 地,与一胡一 人周旋,出力最多,其中以杀喜宁功劳最大,和春秋时齐国大夫宁武子可说不相上下。
593、乔白岩
【原文】
武宗南巡,一江一 提督所领边兵,皆西北劲兵,伟岸多力。乔白岩命于南方教师中,取其最矮小而一精一悍者百人,每日与一江一 相期,至教场中比试。南人轻捷,跳跃如飞,北人粗坌,方欲一交一 手,或撞其胁,或触其腰,皆倒地僵卧。一江一 气大沮丧,而所蓄异谋,亦已潜折一二矣。
[述评]
时应天府丞寇天叙(山西人)署尹事,每日带不帽,穿一撒衣坐堂,自供一应朝廷外,毫不妄用。一江一 彬有所需索,每使至,佯为不见,直至堂上,方起立,呼为钦差,语之曰:“南京百姓穷,仓库竭,钱粮无可措办,府丞所以只穿小衣坐衙,专待拿问耳。”每次如此,彬无可奈何而止。此亦白岩一时好帮手也。
又是时,边军于市横行,强买货物,寇公亦选矬矮一精一悍之人,每日早晚祗候行宫,必以自随,若遇此辈,即与相持,边军大为所挫,遂敛迹。想亦与白岩共议而为之者。
【译文】
明武宗南巡,一江一 彬所率领的兵士都来自西北,个子高、力气大。乔白岩命人从南方教练一团一 中挑选明矮小一精一悍者一百人,与一江一 彬约定每日在校场中比武,南人个子小,动作敏捷,跳跃如飞;北人粗大笨拙,才一一交一 手,不是被对方撞伤肋骨,就是扭伤腰,纷纷倒地不起。一江一 彬看了大为泄气,原有谋反的异心也受到一二分挫折。
[述评译文]
应天府丞(府中佐吏)寇天叙,御寇有功,曾任刑部右侍郎,负责管理府中事。
寇天叙每天头戴小帽,身穿布衫,坐在府内,官府的收入,除了供给朝廷每日所需外,从不随便动用府中公物。
一江一 彬仗着皇帝一宠一 爱,常派人至应天府中要东要西,寇天叙每次见到一江一 彬的手下装作没看见,直到使者走到面前,才起身招呼,称呼对方“钦差”,然后吐苦水说:“南京百姓生活穷困,府库空虚,无法筹到足够的钱粮,我这应天府丞只好每天穿着小衫,坐在府内,随时等着上面派人拿我问罪。”
由于每次都这么说,一江一 彬也无可奈何,只好不再派人去了。
寇天叙可算是乔白岩的好帮手。
另外当时边军常在城中横行,强买民众物品,寇天叙也挑选一批一精一壮士兵,每天由早到晚等在府外,寇天叙外出时即跟随在旁,若在路上碰到边军即和他们比划。边军打不过,从此行为收敛许多,想来寇天叙是和乔白岩商议过才这么做的。
594、宗泽
【原文】
宗汝霖,建中、靖国间为文登令。同年青州教授黄荣上书,自姑苏编置某州,道经文登,感寒疾不能前进。牙校督行甚厉,虽赂使暂留,坚不可得。不得已,使人致殷勤于宗。宗即具供帐于行馆,及命医诊候。至调理安完,而了不知牙校所在。密讯其从行者,云,自至县,即为县之胥魁约饮于营妓,而以次胥吏日更主席。此校嗜酒而贪色,至今不肯出户。屡迫捉之,乃始同进。
[评]
探知嗜酒贪色,便有个题目可做。只用数胥吏,而行人之厄已一陰一解矣。道学先生道理全用不著。此公可与谈兵。
【译文】
宗汝霖(宗泽)为文登县令时,接到同年一起高中金榜的友人黄荣来信说:“我从姑苏被派到某州去,路经文登,受风寒无法继续上路。但督行的武官非常严厉,我虽想贿赂他,请他让我休息一两天再上路,却行不通,不得已只好写信向您求助。”
宗汝霖立即准备了物品到黄荣所住的行馆探望,并请医生为他看病,一直到黄荣病好,不但不见武官催一逼一上路,甚至连武官在哪儿都不知道。
黄荣暗中询问,随行人员说,-自从来到文登县后,武官就被县令的手下邀到营妓那儿喝酒,并且由县令手下轮流作东,武官好酒、怎么也不肯离开,几次催请才勉强同意上路。
[评译]
在得知武官好酒贪色后,宗汝霖就针对武官的弱点设计,只动用几名手下,就完全化解黄荣的困境,在这件事中圣贤之道全用不上。我认为宗威愍是个懂得用兵的人,可以和他谈论兵法。
595、张易
【原文】
张易通判歙州,刺史宋匡业使酒陵人,果于诛杀,无敢犯者。易赴其宴,先故饮醉,就席。酒甫行,寻其少失,遽掷杯推案,攘袂大呼,诟责蜂起。匡业愕然不敢对,唯曰:“通判醉,性不可当也。”易嵬峨喑口恶自如。俄引去,匡业使吏掖就马。自是见易加敬,不敢复使酒,郡事亦赖以济。
[评]
事虽琐,颇得先发制人之术。在医家为以毒攻毒法,在兵家为以夷攻夷法。
【译文】
张易(南唐一人,苦学自励)任歙州通判(官名,掌民钱谷,狱讼,听断之事)时,刺史宋匡业常借酒装疯欺人,动辄下狠手杀人,没有人敢冒犯他。
有一次张易在赴宋匡业的酒宴前,先行喝醉,入席后没多久便借小事生气,摔酒杯,掀桌子,更大呼小叫乱骂一通。匡业见了不知如何是好,说:“通判喝醉了,不要惹他。”一旁的张易虽已声音沙哑,却仍叫骂不停,不久,张易要离去,匡业派人扶张易上马。
从此对张易态度恭敬,不敢再借酒醉欺人。郡中的公务才能顺利进展。
[评译]
这虽是小事,但张易颇懂得先发制人,就好比医生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治病,将军
用以夷制夷的方法打仗一样》
596、张循王老兵
【原文】
张循王[俊]尝春日游后圃,见一老卒卧日中,王蹴之曰:“何慵眠如是?”卒起声喏,对曰:“无事可做,只索眠耳。”王曰:“汝会做甚事?”对曰:“诸事薄晓,如回易之类亦粗能之。”王曰:“汝能回易,吾以万缗付汝,何如?”对曰:“不足为也,”王曰:“付汝五万。”对曰:“亦不足为也。”王曰:“汝需几何?”对曰:“不能百万,亦五十万乃可耳。”王壮之,即予五十万,恣其所为,[边批:大手段。]其人乃造巨舰,极其华丽,市美一女 能歌舞者、乐者百余人,广收绫锦奇玩、珍羞佳果及黄白之器,募紫衣吏轩昂闲雅、若书司客将者十数辈,卒徒百人,乐饮逾月,忽飘然浮海去,[边批:奇想。]逾岁而归,珠犀香药之外,且得骏马,获利几十倍。时诸将皆缺马,唯循王得此马,军容独壮,大喜,问其:“何以致此?”曰:“到海外诸国,称大宋回易使,谒戎王,馈以绫锦奇玩,为招其贵近,珍羞毕陈,女乐迭奏。其君臣大悦,以名马易美一女 ,且为治舟载马;以犀珠香药易绫锦等物,馈遗甚厚,是以获利如此。”王咨嗟,褒赏赐予优隆,问:“能再往乎?”对曰:“此戏也,再往则败矣。愿退老园中如故。”
[罗景纶云]
一弊衣老卒,循王慨然捐五十万畀之,不问其出入。此其度量恢弘,足使人从容展布,以尽其能矣。勾践以四封内外分授种、蠡,高帝捐黄金四十万斤于陈平,由此其推也。盖不知其人而轻任之,与知其人而不能专任,皆不足以成功。老卒一往之后,辞不复再,又几于知进退存亡者。异哉!
【译文】
宋朝时循王张俊有一天游后花园,看见一个老兵在太一陽一下睡觉,就踢了踢老头,问:“怎会大白天睡在这儿?”老兵回答说:“没事可做呀.只好睡觉。”王说:“你会什么?”老兵答:“都会一点,就像回易(宋代使者往国外时带本国物品送夷国君王,归国时带回彼方产物)什么的,也略知一二。”王说:“你会回易,我给你一万,你为我去海外一趟如何?”老兵说:“不够。”王说:“给你五万。”老兵说:“还是不够。”王说:“你要多少?”老兵说:“没有一百万,至少也要五十万才够。”王欣赏他的勇气,立即给他五十万,任老兵支配。
老兵于是先造一艘极为华丽的大船,网罗能歌善舞的美一女 及乐师百余人,四处搜购锦缎、珍奇,及黄金、珠玉等,另招募十多个身穿紫衣、气宇轩昂,看来有将军派头的人物,及百多名士兵,日日饮酒作乐。一个多月后,突然扬帆渡海而去。
一年后,载着满船的珍珠、犀角、香料、药材自海外归来,此外还有一批骏马,获利数十倍之多。当时各将军都缺乏马匹,只有循王由于得到这批马匹,特别显得军容壮盛。循王非常高兴,问老兵:“你是怎么做的?”老兵说:“到了海外夷国,我自称是大宋使者,前来拜谒,又送夷王许多丝绸、珍玩,为结一交一 当地的大臣,我拿出最好的美酒、佳肴招待他们,并且不断要美一女 献歌奏乐。夷国君臣大乐,愿意用名马一交一 换美一女 ,并且为我准备船只载运马匹,另外用犀角、香料、药材等换取绸缎,国王也赏我许多宝物,所以获利才如此丰厚。”
循王对老兵称许不已,赏他许多财物,循王问他能否再去。老兵说:“这跟作战一样,同样的战法再使用一次就不灵了,您还是让我回到后花园去睡觉养老吧。”
[罗评译文]
一个破衣老兵,能使循王慷慨拿出五十万,而不问如何使用,循王这种大气魄,足以让老兵从从容容、自一由 自在的放手伸展。
勾践分别将国事一交一 由文种、范蠡,高祖以黄金四十万斤一交一 付陈平。由这些史事推断,不了解一个人就轻易相信他,与了解一个人却不能相信他,都不足成就大事业。
老兵出海一次之后,就拒绝再次前往,看来老兵也算是懂得成败进退的人,真是个奇人。
597、司马相如
【原文】
卓文君既奔相如,相如与驰归成都,家居徒四壁立。卓王孙大怒,不分一钱,相如与文君谋,乃复如临邛,尽卖其车骑,置一酒舍沽酒,而令文君当罏,身自穿犊鼻褌,与庸保杂作,涤器市中,王孙闻而耻之,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钱百万,乃复还成都为富人。
[评]
卓王孙始非能客相如也,但看临邛令面耳;终非能婿相如也,但恐辱富家门面耳。文君为之女,真可谓犁牛騂角矣!王吉始则重客相如,及其持节喻蜀,又为之负一弩一前驱,而当罏涤器时,不闻下车慰劳,如信陵之于毛公、薛公也,其眼珠亦在文君下哉。
【译文】
汉朝时卓文君(卓王孙之女,新寡,司马相如以琴音诱,与之私奔)和相如(口吃,善著书,武帝时以献赋为郎官)私奔后,就和相如一起回到成都,两人穷得家里连桌椅都没有。卓王孙虽知道文君的窘状,但认为文君败坏门风,所以一文钱也不给。夫妻俩商量后,决定回到临邛,卖了马匹车辆,买下一间酒铺卖酒,文君掌柜,相如穿着围裙兼酒保打杂,并当街洗碗。卓王孙听说这些事,觉得脸上无光,只好派一百个一奴一仆去侍候文君,并给钱百万,夫妻两人又成为成都的富人。
[评译]
一开始,卓王孙并不是真的能接纳司马相如,而是看在临邛县令的面子;到头来,也不是心甘情愿肯承认司马相如是女婿,而是不愿有损豪门富家颜面罢了。他有卓文君这个女儿,真可说鸡生凤凰。
王吉在司马相如初为门下客时能礼遇司马相如,日后司马相如为中郎将奉命派往蜀国时,王吉则充当护卫。但当司马相如当街洗碗时,却不见王吉前来探问,不能像信陵君对待毛公、薛公一般,看来王吉的眼光仍然不如卓文君。
598、智医
【原文】
唐时京城有医人,忘其姓名。有一妇人,从夫南中,曾误食一虫,常疑之,由是成疾,频疗不痊,请看之。医者知其所患,乃请主人姨女尔中谨密者一人,预戒之曰:“今以药吐泻,即以盘盂盛之。当吐之时,但言有一小蛤蟆走去。然切不得令病者知是诳语也。”其女尔仆遵之,此疾永除。
又有一少年,眼中常见一小镜子,俾医工赵卿诊之。与少年期,来晨以鱼鱠奉候。少年及期赴之,延于内,且令从容,候客退后方接。俄而设台,止施一瓯芥醋,更无他味,卿亦未出。迨久促不至,少年饥甚,闻醋香,不觉屡啜之,觉胸中豁然,眼花不见,因啜尽。赵卿乃出,少年惭谢。卿曰:“郎君先因吃脍太多,饮醋不快,又有鱼鳞于胸中,所以眼花。适来所备芥醋,只欲郎君因饥以啜之,今果愈疾。烹鲜之会,乃权诈耳!请退谋朝餐。”
【译文】
唐朝时京城有位医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有一位妇人随丈夫到南方时,不小心误吞了一只虫,常常担心虫在肚里作怪,日子久了竟然忧郁成病,虽看了许多医生,始终医不好。一日,延请这位医生到家诊治,医生知道妇人的心病,就召来妇人家中能守密的奶一妈一,事先警告奶一妈一说:“待会儿我用药让你家夫人呕吐时,你赶紧用盆盂接着,告诉你家夫人说看见有一小蛤蟆吐出,已经跑了。但万万不可说这是骗她的。”奶一妈一答应一定守密。照这样“看病”后,从此妇人的病就好了。
另有一少年,常觉得眼睛里有一面小镜子,请一位赵姓医生诊治。赵医师和少年约定第二天早晨请少年吃鱼,少年准时赴约,医师请少年进屋,请他稍候,说等送走其他客人后立即招呼他。一会儿,仆人摆上碗筷,但桌上除了一瓶芥醋外,再没有看见仆人端上其他的菜肴,也不见医生,少年等了许久,要仆人催请,仍不见医生出来,少年非常饥饿,闻到桌上芥醋的香味,不知不觉就喝了起来,喝了一口,突然感到胸口不再郁闷,也不再眼花,于是一口气把剩下的芥醋全喝了。这时赵医师才走出来,少年觉得很不好意思,向医生道歉,赵医师说:“你吃脍鱼太多,吃醋不够,所以会觉得胸口不舒服;加上又有鱼鳞梗在胸口,所以才会觉得眼花,刚才所准备的芥醋,就是希望你会因为肚子饿忍不住去喝它,现在果然痊愈,鲜鱼之约这次算我爽约,你先请回,明天我一定实践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