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明显被沈姜的反常吓到:“这么久以前的照片你是从哪儿找到的?”他顿了顿,“我是那所学校毕业的,怎么了?”
沈姜试探着问:“我听说M中的校长在你们毕业那年离世了,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闻言,沈父神色严肃地问沈姜:“你从哪儿听说的?”
“没有,就是,就是无意中在网上搜到的。”
“这么不吉利的事以后别说了,你不知道,那校长死得蹊跷,他死以后M中到处流传着各种怪力乱神的说法,已经成了M中的一个禁忌,这个事以后不许打听了,知道吗?”沈父一瘸一拐地把菜端到桌子上。
“嗯。”沈姜诺诺地回答。
然而,沈姜绝不会因为父亲的几句警告而停止调查,她开始上网查找当年的这起谋杀案,因为当年的媒体还不发达,所以对这起案件的报道并不多,但是一篇八卦论坛上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帖子里写到,当年案件发生后警方一度将犯罪嫌疑人锁定为M中一名叫周成发的男教师。因为在案发的前一天,该名教师曾和王科发生肢一体上的冲突,随即周成发被辞退,更有目击证人表示案发当晚在学校里见过他,但是后来因为缺少物证不得不放弃对他的指控,最后案子以自一杀案处理。沈姜的直觉告诉她,这起谋杀案周成发绝对脱不了干系。
下午,沈姜趁着老爸出门,偷偷钻进他的书房。老爸偶尔会参加同学聚会,并且沿袭了老一辈的一习一惯,喜欢把他人的通讯方式记在小本子上,她一定会有所收获的。果然,沈姜从书桌的一一抽一一屉里发现了通讯录。
“周成发……”沈姜的眼睛飞快地扫描,“找到了。”
沈姜根据通讯录上的地址找到了周成发家,站在单元楼下。她深呼一口气,她知道,她正在向真相靠近。
她敲响了周成发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头,他佝偻着腰,问道:“你找谁?”
沈姜问:“请问您是周成发吗?”
老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姜,说道:“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book.sbkk8.coM
“我是您一个学生的女儿,有些事情想要问您,可以进去谈吗?”
周成发考虑了一会儿,让出了门口。
沈姜在沙发上坐下来:“周老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这次来是想问您,当年王科校长被杀的案子您还记得吗?”
周成发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过后,他问道:“咳咳,你是谁,提起那件事的目的是什么?咳咳,还有,你凭什么说他是被杀的,你不知道警察都已经确定他是自一杀了吗?”
“他不是自一杀,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有哪个事业如日中天的男人会突然自一杀。”
“你快走,我什么都不知道。”周成发推搡着沈姜,要把她赶出门,“快走。”
周成发的力气还挺大,这令沈姜颇感意外,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如果没有猜错,梦里一床一板上发出的“嘭嘭”声是凶手翻滚一尸一体时无法扶稳,一尸一体多次摔在一床一板上造成的,所以……“我知道凶手不是你,虽然案件最后定一一性一一为自一杀,但是坊间说你杀了王科的流言一直都有,你难道就不想洗清冤屈,还自己一个公道吗?”
周成发停下了动作,看沈姜的眼里多了几分深意,轻叹一口气:“别人怎么说我早就不在乎了,小姑一一娘一一我不管你是谁,我劝你这件事别再调查下去了,王科不是个好人,落到那个下场是他罪有应得。每个人都在找真相,可有几个人能真正接受真相呢。”
虽然周成发不愿和她多说,但沈姜还是确定了两点。第一,周成发不会是凶手,凶手身形娇一小,力气不大;第二,周成发和凶手存在着某种联系,没有人可以忍气吞声几十年,他对凶手存在歉疚心理。
“哎呀……到底会是谁呢?”王科对凶手的态度很暧一昧,凶手是个女人吗?为什么周成发要对凶手感到愧疚?为什么周成发在那天要回到学校?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book.sbkk8.cOm
太多的问题得不到解释,沈姜痛苦地举起从相簿里偷来的合照在额头上拍了几下,“好复杂呀。”
也许真的是太累了,沈姜竟不知不觉捏着照片睡着了。
之前停滞的梦境开始延伸——那双纤细的脚极困难地跨过王科的一尸一体,单脚一跳一跳地,沿着楼梯往下走,沈姜终于看清,那是一个单薄的,少年的背影……
沈姜一直以为凶手脚上的血来自于王科,原来不是,凶手在和王科搏斗的过程中,他的脚肌腱被割伤了,所以……她的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推测,很不好:“傻子呀,在瞎想什么呢?”然而脸上的故作轻松并不能真正吹散心里的一陰一霾。
家里没有父亲的身影,她在书桌上发现了老爸留下的一封信。
“丫头,其实你昨天拿着照片来问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你去找周老师的下午我一直跟在你身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那么执着,我瞒了三十几年,没想到却被自己的女儿翻了出来,也许这就是命。
“所以我打算去自首,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能保留的最后一点尊严。现在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M中是老爸镇上的一个三流中学,在里面念书的多是父母在外务工的留守儿童。原来的校长升迁调走了,便安排了一个他的亲戚接任,那人就是王科。王科是个禽一兽,他有恋一童癖。我不知道有多少学生是受害者,但是没人敢举报,对当事人来说这是一件耻辱的事,更别说王科在当地的势力很大,说出去就意味着会有生命危险。那天他恐吓我要我晚上去教学楼的阁楼等他,我知道他的意图,此前因为我的反抗他已经假公济私教训过我几回,那天我抱了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残疾也是在那晚留下的,后来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已经了解。
”不要自责,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三十多年了,每天夜里我都会做噩梦,梦里王科的木屐鞋踩在地板上‘咚咚咚’地向我走来。
“就像小时候我教你的,知错要改,无论对方曾经做错了什么,当你以犯罪的方式报复回去时,你就成了一个罪人,所有促使你犯罪的理由都只是借口。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代我谢谢周老师,当年他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指控王科的人,让他替一我背了多年的罪名,我很抱歉。
”最后,请记得,老爸永远一一爱一一你。”
沈姜瘫坐在地上,此时的她早已泪流满面,她想起了周成发的那句话:“每个人都在找真相,可有几个人能真正接受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