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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长地睡了一觉,就像是在休息,而不是正在被人活体肢解。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澎湃地涌进房间里来。
他努力地侧头看看,看到自己的双臂被拉直了用竹竿绑住,还没有被卸下去。
女孩儿搬了一把椅子在对面坐着,好像在思考什么。
“为什么还不动手?”他问。
女孩儿的脸上浮现出焦躁和黯然的神情,没说话。
然后她站了起来,沉默地走到窗前,就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一温一婉的女孩儿,背影竟然显得有些落寞忧伤。
如果他有腿,如果他可以活动,他真想趁这样的机会一脚把这儿女魔头踢出窗外。
女孩儿的肩膀忽然颤一抖起来,竟仿佛开始无声哭泣起来,似乎她从窗外看到了什么。
他很茫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女疯子更疯了。
在这种状态里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听到了激烈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随着激烈急躁的敲门声一起响起的,还有一个苍老的焦急的喊声。
女孩儿猛地转过身来,充满仇恨地看着房门,瞪视了很久,她才走过去猛地拉开了房门。
一个老人立刻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兰兰,你……”老人看见了椅子上绑着的他,浑身颤一抖着,说不出话来了。
“呵呵,你为什么来?”女孩儿看着老人,轻蔑地冷笑。book.sbkk8.coM
“兰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老人颤一抖哀哭。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报警呢?你不是最能大义灭亲吗?我都做了这么可怕的事了,照片也寄给你看了,你为什么不报警呢?”女孩儿冷笑着,但是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兰兰,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可是你的爸爸一一妈一一一妈一一毕竟是杀了人,爷爷不能眼看着他们犯错还逃走啊。”老人悲怆地说。
“他们杀人是故意的吗?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浑蛋欺负我,他们会失手打死他吗?”女孩儿激动地质问道。
“那个人……那个人的确是浑蛋……”老人颤一抖地说。
“这个人也是一样,也想欺负我,所以我就要折磨他,杀死他,我还要给你看到,让你去报警,成全你的大义!”女孩儿尖利地打断他。
老人说不出话了,他颤一抖着上前,想要抱住女孩,但是女孩儿一把推开了他,哭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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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失去腿,当老人把他放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的腿被巧妙地藏在了椅子上的两个洞里,然后被两条浸满红色液体的空裤腿替代了,也许是因为用了麻药,他的腿失去了知觉,所以他才会以为自己失去了腿。book.sbkk8.cOm
帘子后面的一尸一体竟然也是假的,他打电话回家去,妻子女儿一直都好端端的,女孩儿根本没有去过自己的家。
女孩儿的爸爸一一妈一一一妈一一失手杀了人,是爷爷报的警,女孩儿无法理解和原谅爷爷,所以故意做出这件事给爷爷看……
他理解女孩儿,也原谅了她对自己一晚上的虐一待,因为他明白自己被女孩儿选中的根源,也懂得女孩儿心里的痛苦。
这一晚对他来说也是个教训,他真诚地祝福,希望女孩儿发泄一了这一次之后,可以解一开心里那个黑色的结。
过了好长时间,他的腿才有了些知觉。谢了老人之后,他脱掉了身上的血衣,他不想在走出去时给女孩儿带来什么麻烦。
拖着腿走到门口,他想回头对那一直陷在沙发里的老人说些宽解的话,于是他转头,于是,他看到一只烟灰缸恶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脑门儿。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报警抓我的孙女。可能……是我错了吧。”
倒下之前,他听到老人哭泣着这么说。
作者创作谈:
写这个故事的出发点是想颠覆,颠覆那种从非黑即白的绝对。人是情感动物,因情感的复杂,很多事即使是对的,也未必一定有正面的作用。很多事看起来是错的,但也未必不能带来一个好的结果。可是我看过太多非黑即白的故事,比如“灭亲”,往往因为前面还有“大义”这俩字,便总是绝对正确的,甚至“灭亲”者因为“大义”,还会很开心,不会有丝毫情感的伤痛。我觉得那样的故事里写的人已经不是人了,所以我“偏激”起来,就有了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