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闻听心中却”咯噔“一下,想前几日这蔡郎中便道自己一陽一气强盛,不致受妖魔所侵,此际听他之言,怕是要让我去伏魔降妖。待战战兢兢抬头一瞧,正看见陈有德与蔡中琪二人都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由暗暗叫苦。陈有德见他脸上神色便知他心意,不等他开口便道:”六九,你入我府中也有三四年了,这数年间我也不曾亏待过你。而今你若愿替一我除此大患,我便收你为义子,日后成家立业,皆由我一手提携相助。你父母本是乡下佃农,事成之后,我将这院子赏赐与你,可将他们接来共享天伦,你看如何?“六九闻听不由大惊,推辞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暗自思道:陈老爷是富商巨贵,家中衣锦食肉万贯家财,收我做义子之事倒也罢了,倘若真将这院子赏了我,让我接来爹一一娘一一享享清福,那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啊,可又一想,自己若答应下来,只怕九死一生,到时枉丢一了一一性一一命,白空欢喜一场。
正自思量间,又听陈有德道:”你若有何意外,我也将你爹一一娘一一好生安置,替你养老,决不食言。蔡先生在此,你若不信,可当场立下文书契约。“蔡中琪点点头道:”陈爷所言甚是。若是人多势众,则生气过盛,妖物闻之即避,更有泄露消息之虞,故须单身赴险。我瞧整个府上,除你之外旁人皆难以当次大任。“六九见事已至此,也无法再推,索一一性一一赌上一赌,若是能成,爹一一娘一一也就跟着享福了,于是心一横便应了下来,当场立下三分字据,自己与陈有德各一份,剩下一份一交一予蔡中琪,让他做了个保人,只待明日晚间便进书院查个究竟。陈有德问他还需何物,六九想想道:”我小时曾跟父亲用鸟铳打猎,还请老爷许我回家一趟取来此物,到时若有鬼怪也可防身。“陈有德不仅允了,还将此番出去办事所剩下的银子也赏给了他。
六九回家不欲让父母担忧,也未曾将此事讲出,只道要随东家去打猎,故回来取鸟铳。又将银子尽数给了爹一一娘一一,说道有何事便去找城中的蔡中琪先生,待诸事妥当,第二日傍晚便扛着鸟铳回了陈府。远远便见蔡中琪站在门口等着他,一见便将他拉至偏房一中,从怀中锦袋中掏出三枚铜钱来,一枚穿绳挂在胸口,两枚各用针线钉在双肩头。见六九一脸迷惘不明所以,蔡中琪解释道:”这三枚古钱历经数百年,经人手无数,故所沾一陽一气最盛,可助你保住三味明火,不被一陰一气所害。“见六九仍是似懂非懂,也懒得和他解释,只叮嘱他小心谨慎,随机应变。两人问过仆人,说陈老爷在书院门口等着他们呢,当即穿厅过堂,来到书院门前。见陈有德面色焦急的等在那里,旁边还立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个个皆手持棍棒。原来他也怕出了人命难逃干系,于是便挑来几个家丁守在院外,万一里面六九遇到险情,也可有个照应。book.sbkk8.coM
待诸事安排妥当,他便先回了自己房一中,也不让蔡中琪走,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客房让他住下,实则心中已对蔡先生敬服不已,只觉有他在自己才能安心,否则便夜不能寐了。六九扛着鸟铳惴惴不安的进了书院,将蜡烛点燃,见桌上放着一只朱笔,显是数日前查康城批校恒文恒武作业所用。此际睹物思人,不由更是唏嘘不已。眼见外面天色已墨,他壮起胆子在屋内四处巡视一番,见一床一上被褥凌一乱,窗户未关,夜风呼啸而入,甚是寒冷。他上前关了窗户,返身将门也关上,只是没有上栓,想着若有危险拉开房门撒腿就跑,再想院外有人值守,这才心中稍安,自己也不敢睡觉,只定定的坐在桌前,一时无所事事。过了片刻,实在有些乏味,见放在身边的那杆鸟铳有些脏了,便想找一片抹布,将槍身浮灰擦掉。正低头四处找寻间,忽听耳边传来”咚“”咚“”咚“三声,六九身一子一颤,差点跳了起来。抬头循声看去,却见桌前二尺之地,一人垂头批发盘膝而坐,左手按着一面小鼓,右手拿着鼓槌,悬停半空片刻便缓缓而落,眼见就敲了下去。book.sbkk8.cOm
六九只觉喉头发干,汗一毛一竖一立,只听”咚“的一声,自己的心仿佛也随之跳了一跳。他心中惊骇至极,欲要夺门而出,却觉双膝酸一软,竟然一时站不起来。正待向门外大声呼救,忽听敲鼓人张口一字一顿道:” 尝、闻、画、鼓、动、欢、情,及、送、离、人、恨鼓、声。“六九不懂诗书,更不知他说的什么,只觉此人声音干涩,每一字都仿佛是从身一体里挤出般,让人浑身瘆的慌,不由颤声问道:”你究竟是人是妖?莫要在此吓我。“那敲鼓人也不抬头,”呼“的一声长叹口气,右手缓缓落下,又听鼓声一响,道:”两、杖、一、挥、行、缆、解,暮、天、空、使、别、魂、惊!“言毕,将头缓缓抬起。烛光摇曳,忽明忽暗,六九看去,只觉三魂七魄便欲从体内飞出,原来这人竟然是三日前梦中暴亡的查康城。却见他披头散发,肤色蜡黄,此刻双目痴痴盯着自己,面上竟无丝毫表情。
六九与他四目相对,浑身抖个不住,心中实害怕到了极点,知这必是查康城的鬼魂,不由结结巴巴道:”查,查先生,冤,冤有头,债有主,你,你可不要找我。“查康城似乎一无所闻,仍是盯着六九,缓缓摇了摇头,忽目中渗出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流下,啪的一声落在了鼓面上。六九顿觉魂飞魄散,张口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便觉眼前一花,定睛看时,屋中空空荡荡却并无一人。他一揉一揉一眼睛惊魂未定,不知方才是真是幻是梦是醒。愣了片刻,心中寻思道:这屋里果然邪门的紧,再听院外寂然无声,也不知那几个家丁还在不在,当下便将门拉开走了出去,到院外一看,果然不见家丁的身影,想来夜里寒冷,他们几个耐受不住,定是悄悄溜回去睡觉去了。六九心中不由恨恨道:留我一人在此险境,他们倒去躲懒,明日定要在陈老爷面前好好告上一状再说。可此际夜深,自己又无处可去,思来想去只得回到屋中,抱着鸟铳倚一床一而坐,初时还怕再有古怪发生,可直到将近四更,也无异常,时间久了倦意大起,不由坐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