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校园后面有一片很僻静的小树林,平时很少有人去,即便是青天白日,那里也是一陰一森森的,飕飕地刮着一陰一风。邵帅被人发现时,正悠闲地挂在小树林里的一棵小树上,像一只吊炉里的烤鸭,脑袋得意地歪向一边。那棵树并不大,勉强承受住邵帅的身一体,风一吹,小树倔强地挺一立着,邵帅则悠然自得地摇晃着。
第一个发现邵帅的是校外的一个闲散青年,那晚朗月当空,这个青年翻过学校的围墙隐身在小树林里观察动静,他的目标应该是女生宿舍楼下晒衣服的空地,晒衣绳上挂着花花绿绿的各式内一衣,在月光下像彩旗一样迎风招展。就在这时,青年突然看到了邵帅。邵帅挂在一人多高的小树桠上,晃晃荡荡,带着包藏祸心的坏笑,而且全身上下赤一一裸一一得只剩一副骨架。我完全能想象出那个青年发出了一声既恐怖又兴奋的尖一叫,响彻在整个校园的夜空上。
我后来曾久久地站在那棵小树前,那树比想象中的还要小,所以邵帅起初挂在上面的时候树干一定是弯曲的,乃至邵帅的双脚沾地,和吊线木偶差不多。而当他渐渐由一个人变成骨架的时候,小树的树干也逐渐地挺一直了起来。我反复想象着这一过程,吞咽着口水,这时身边的尚郝佳就会拍拍我的后背来安慰我,她一定是以为我在饮泣。然后她会问:“会是谁这么残忍呢?”
从手法上看,很像我自己干的,我也很想那是我干的,可不是,这令人遗憾。邵帅被挂上树桠的那个夜里,我正趴在家里,喝着煮得发白了的骨头炖的汤,淡而无味。从邵帅的这种死法看,我的身边有着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一个喜欢吃人肉的家伙,而且这人比我会吃。据说月圆这一天,月光的沐浴下,人的生命力最顽强,趁人还没断气的时候,用利锋如水的快刀削下薄薄的肉脍,蘸少许研磨得很细的海盐,用牙齿慢慢地咀嚼,那味道是绝美无匹。可惜我一直没有这样的口福。从邵帅的情形上看,他应该享受了这一过程,只不过他是被吃的。我想,邵帅有没有向掌刀的人要一片自己的肉来尝尝呢?如果没有,那他死得可是太不值了。book.sbkk8.coM
对于邵帅的死,校园里流传着几个不同的版本,其中一个是:是夜,窗外月光如水,一缕月光漫过窗户照在邵帅的脸上,使后者感到月光光,心慌慌,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正值对月发呆半梦半醒浮想联翩之际,窗口缓缓垂下一双美一腿,继而一个长发披肩的美一女出现在窗外,美一女披着一身月光,徘徊往顾,浅唱低吟——“好饿,好饿”,突然看到邵帅,便轻启朱一唇缓抬玉一臂向邵帅招手道:“来吧……来吧……”邵帅如中魔咒,起身下一床一,爬下三楼跟着美一女来到校园后的小树林中……
当然,这完全是一种聊斋式的臆想,把邵帅的死归罪到鬼怪身上,书生遇鬼通常上演的都是一段人鬼情未了的佳话,而开膛破肚剥皮一一抽一一筋则太杀风景,而且这个故事漏洞百出。首先,邵帅宿舍在三楼,女鬼为何驾着月光从天而降,又为何宿舍里的另外几个人看不到,偏让邵帅看到?于是又有了另外一个版本。是夜,月光如霰,给窗外的世界披上一层童话般的色彩,宿舍里的人都睡熟了,邵帅却无心睡眠,他趴在窗台上向楼下空地上望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这时一个娇柔的身影披着一身月光出现在楼下,邵帅轻轻地推开窗户向下招了招手,然后蹑手蹑脚溜出宿舍,与楼下那个不知是美一女还是美鬼的相拥着向学校后面的小树林走去……book.sbkk8.cOm
警察调查的时候,就有人跟警察这么说的,这时却发现大家都是“听说”的,却查不出是听谁说的,所以也就没人证明邵帅遇害当晚和人一起去了小树林。
还有一种说法是那个第一目击者讲述的,他说,那个可怕的瞬间以噩梦的形式不断地出现在他的记忆里,在经过反复煎熬后,他记起了些许的细节,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说在看到挂在树上的邵帅的瞬间似乎看到一个身影逃离了现场,但他一会儿说是女的,一会说是男的。警察问他当时在干什么,他说自己尖一叫过一声后就晕了过去,中间醒来过几次,醒来后他都看见邵帅龇着牙对着他笑,于是他就又晕过去了。几次反复后,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刚刚一清醒就强迫自己晕过去。晕厥是人的神经系统的一种保护措施,起着电路里保险丝的作用,如果神经里的这根“保险丝”不断掉的话,人的神经就会彻底崩溃掉,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变成神经病或是一一精一一神病。就在警察为他录口供的时候,他还晕过去一次,瞪着眼睛,白沫子从嘴角流了一地,一涌一涌。他被吓坏了。
如果这家伙说的是真的,那么邵帅就是被人杀的,而不是被鬼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