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色阑珊,光彩暧一昧。走在壶兰小城冷冷清清的大街上,苏红满心烦躁,很想大醉一场。可从城东晃悠到城西,再往前走就是荒郊野地了,也没找到一家开门营业的酒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座小城地处偏僻,经济发展滞后,居民又多是从乡镇迁来的,对夜生活不感冒。通常天色一黑,街上便看不到几个行人。没生意可做,商铺自然早早打烊。
一江一帆,我在这个鬼地方住够了,一天都不想多待,你那些烂事到底什么时候能处理完?苏红越想越闷,摸出手机拨出了一江一帆的号码。
一江一帆是苏红的老板,还有一重身份说起来不很光彩:情一人。半年前,一江一帆的妻子似乎觉察到后院要失火,再三缠闹进了公司,并像猎人一样瞄上了苏红。苏红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入侵者”,若和“正规军”较量、火并,注定会输得很惨。再三权衡,一江一帆翻脸无情,当着妻子的面下了逐客令:苏小一姐,本公司庙小,会影响你的前程,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走就走,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于是,苏红来到壶兰,住进了一套宽大的房子。没有人知道,这套房子其实是一江一帆给她租的。像模像样演完戏,一江一帆信誓旦旦:他会尽快和老婆分手,跟她白头到老。
尽快是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永远?电话一经接通,苏红几乎是拖着哭腔喊:“一江一帆,一天到晚,连个陪我的人都没有。我闷,都快闷疯了!”
电话那端,冷不丁传来了振聋发聩的恶毒咒骂:“臭婊一子,找不到男人陪,那就找鬼陪。再敢一騷一扰一江一帆,我让你不得好死!”
糟糕,接电话的是一江一帆的妻子。苏红禁不住浑身一颤,手机脱手落了地。呆立片刻,蹲身要捡,一只高跟鞋突兀落下。手机是一江一帆送她的生日礼物,岂容别人轻贱踩踏?苏红急了,用力撞向对方。就在捡起手机的那一刻,一阵一陰一恻恻的女声钻进了耳鼓:“小一姐,你很寂寞,对吧?跟我走,我带你去参加狂欢派对,开开心。”book.sbkk8.coM
紧接着,一张苍白吓人的面孔又映入了眼底。更让苏红心惊肉跳的是,戳在面前的女人身材很瘦,用瘦骨嶙峋来形容绝不为过,力道却大得惊人,不由分说拖起她就走。
“你放开我,放开。我哪儿也不去!”苏红拼力挣扎,推搡。嘶喊声中,一个黑影猛地从街角跳出,不知用什么东西砸中了女人的头。重击之下,女人摇摇晃晃,一头扑倒在地。不等苏红醒过神,那个黑影已拉着她大步冲进了附近的一条街巷……
(二)
跌跌撞撞跑出了四五里地,苏红累得筋疲力尽,再也迈不动半步。借着街灯发出的昏黄光线,她勉强看清救她的是个30多岁的男子,心有余悸地问:“谢谢,谢谢你。那个女人是谁?”
“她、她一精一神不太好。”男子似有难言之隐,吞吞吐吐转了话题,“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
一江一帆已经两个月没来了,除了他,谁还会陪我?苏红暗暗叹气,闷头不语。男子稍一犹豫,说:“你要觉得闷,不如帮我个忙吧。”
初次见面,素不相识,我能帮你什么忙?苏红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满眼警觉,那神情在说: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请你别打我的坏主意。男子看破了她的心思,非常真诚地说:“你误会了,我想让你帮我多扎几盏荷花水灯。眼看时间要到了,我自己忙不过来。”book.sbkk8.cOm
荷花水灯?苏红一听,不觉心惊肉跳。虽然她到壶兰小城不过半年,却也听说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民风民俗,比如焚香,比如荷花水灯。每年的三月三,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门口点起几炷香,据说点得越多,当年的收入就越充裕。与此同时,在日落到天黑这段时间,居民们还会成群结队地赶往不远处的壶兰河,往河里放水灯。水灯多用彩纸折成荷花状,所以叫荷花水灯。据当地人称,水灯会带那些冤死屈死的鬼魂去奈何桥。顺流而下,灯熄之时,冤魂也便抵达清净之地,再不会祸乱人间。而今天,恰恰是一陰一历的三月三,壶兰百姓眼中的鬼节!
莫非,那个一脸怨毒、要抓我走的女人是?苏红愈发后怕,忙不迭地问:“你,你是不是要送她走?如果是,一盏就够了,为什么要多扎?”
男子没有解答苏红的疑问,抬腿走向不远处的一座民房。暗夜如墨,长街死寂人,苏红哪儿还敢独自回家,只好硬着头皮跟上男子:“喂,我帮你扎完水灯,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男子好像没听到苏红的话,自顾加快了脚步。来到破败不堪的门前,苏红心头打鼓,正盘算该不该进去,男子突然出手,硬生生将她推进门,扯进了房间。
“别碰我,你—”
“别喊。彩纸在桌上,快点扎!”男子抄起锋利的剔刀,极其熟练地削起了竹篾。短短十几分钟,两人已扎好了8盏水灯。苏红歇口气,问:“你到底是谁?”
“我说我是个十足的混蛋,你信吗?”男子瞥了眼苏红,似笑非笑。
这个自我评价,有点意思。苏红摇摇头,说:“我觉得你不怎么像—”
话刚出口,男子顿如触电般蹿起,猛扑向苏红。情形突变,苏红登时吓得目瞪口呆。孰料,男子并没做出非分之举,而是将装满荷花水灯的竹篮强塞一进苏红的怀里,不容置疑地下了命令:“赶紧跳窗,马上去壶兰河。快,必须赶在午夜零点前全部放进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