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素常,如铮的心总是静的。正是志学之年,他每日用心的,不过是三坟五典,经史子集,因了也常常随家中武师练几趟拳脚,他出落得身长体健,未脱少年稚气的俊俏面容上虽多了几分英武,但总归还没有烙上被凡尘俗世叨扰的痕迹。
但这一日,如铮的心却乱了。
乱了如铮的心的,是白日里仆人送进内宅的一封书信。当时如铮正在一娘一的身边,看着一娘一甫一接信在手,眉头便猛然蹙起,当拆开封皮,看到信的内容,一娘一已经是面色苍白,双手颤一抖,眼睛里的惊恐慌乱落在纸页上,折散到整个房间,让近在咫尺的如铮瞬间便紧张起来。
“一娘一,什么人的信?说了什么?”如铮便问。
一娘一却惊慌地将信收了起来,只说是一位旧友书信,匆匆掩盖了自己的心绪。
如铮知道一娘一的脾气,也不便多问,心却悬在了这件事上。
爹早逝,家中上一上一下一下的事,都是一娘一一个人一操一劳打点,她从来都是那般从容淡定,如铮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不由自主地惊惧成那个样子。如铮心里便想,自己已经大了,也该为一娘一分担一些事了,绝不能让一娘一那张已经有了些细纹的好看的脸上,染上忧愁。book.sbkk8.coM
但若要与一娘一分忧,首先要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如铮偷偷去找了那送信进来的仆人,仆人却只认得信封上四个字中有个“衣”字。
如铮猜想那个“衣”字应是出自一娘一的名字“挽衣”,写信的人直接在封皮上写了一娘一的名字,莫非是一娘一旧识之人?如铮想,自己一定要拿到那封信。
深夜,如铮悄悄地出了房门。
残月如弓,院中花枝树影在夜风中轻轻摇摆,竟有几分鬼魅的感觉。
一娘一的卧房在后院,如铮轻手轻脚,取路而去。推开后院门时,发现一娘一的窗口已经灭了灯火。
如铮定气凝神,疾步过去,摸进了一娘一的卧房。
看当时一娘一对那封信的紧张程度,如铮本以为那封信必然被一娘一悉心收藏在不易发觉的地方,却不想刚遮遮掩掩点起灯火,已在烛台下发现了那封信。
——挽衣师妹慧鉴。自昔一别,已十五载,愚兄旦夕相念,然终难觅师妹芳踪。而愚兄栖于荒草,虫侵蚁噬,皮肉消解,唯余一毛一发骨骼,丑陋自鄙,也不得香火聊慰,心中甚是黯然。却不料正因胸中这一口不平,竟给愚兄得了一缕灵气,使愚兄得以借物而出,重见天日。思想前生,愚兄所念唯师妹一人,故而远来,望与师妹一见为幸。
信上的字体扭曲怪异,加上恍若死人口吻的怪异内容,只看得如铮背生寒意,顿时回想起一娘一看信时的恐慌。他正自惶恐,忽听得内间里的一娘一轻轻发出了呻一吟之一声。
如铮心中担忧,顾不得多想,疾步过去,探手掀起珠帘。
一娘一的房间里有碧色幽光,只见一个黑乎乎的男子身影正立在一娘一的一床一头,恍若成形的雾气,不辨面容。此刻,他正张开一匹薄纱,从头到脚覆在一娘一的身上,一娘一的身一体在薄纱下颤一抖呻一吟,显得痛苦至极。
顾不得自己强烈的惊惧,如铮大喝一声,便向那人冲去。却见碧光一收,那人悠忽不见,一娘一却惊声吐气,猛地从一床一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