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名叫金九的小商人,此刻正递上状书,以妻子素行不端的理由要求县老爷作主判决夫妻仳离,而他的妻子罗氏则跪在一边哭哭啼啼地叫着冤枉:“我……我没有和米三郎私通,我是冤枉的……”
“我一娘一都告诉我了,说你常常借着回一娘一家的名义去和姓米的私会,不是有一奸一情是什么?”
“婆婆不喜欢我,所以老是瞎疑心。米家和我一娘一家相邻不假,可我也就是偶尔遇上了和他打个招呼而已,哪里有什么一奸一情?”
“总之我们金家不能有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婆一娘一,今天非要休了你不可!”
因为涉及男一女风月之事,那些本来站得东倒西歪呵欠不断的衙役们渐渐来了一精一神,虽然因为在站班不方便谈论,但彼此眉来眼去,却也互相一交一流了个七七八八。
其实这件事早已在县城里传开了。金九做的是茶叶生意,一年里倒有六七个月行商在外,家里只剩下一个寡母和妻子罗氏。不知为什么婆婆总是看这个媳妇不太顺眼,这次儿子一回家,就拉住儿子直数落媳妇的“罪状”,诸如不事洒扫啦,好吃懒做啦,女红差劲啦之类。这些倒也罢了,唯独指证罗氏与同镇的米三郎私通这件事,却顿时让金九跳了起来。book.sbkk8.coM
可要说罗氏私通米三郎,任是城中哪个人也不会相信,罗氏虽然容貌艳丽,却是出了名的规行矩步,平日里因为丈夫不在身边更是格外谨慎。不过金九是个孝子,既然母亲力指妻子有一奸一情,自然二话不说立刻写起了休书。罗氏不依,两个人便一路撕扯到了公堂。
─看着吧,我们县大老爷最恨这种一奸一夫一一婬一一妇了,这下罗氏的官司可输定了。
衙役们的看法是空前一致的,虽然大家都知道罗氏委屈,不过这种风月事却也是最难撕掳干净的,如果挺身而出替她作证,弄个不好被金家老太婆扯上做了第二个“一奸一夫”也未可知。所以你朝我努努嘴,我向你挤挤眼,谁也不敢出声帮腔。
果然,不顾罗氏的竭力喊冤,县大老爷做出了将罗氏休弃回家的判决,同时又出签准备把米三郎拘来狠狠责罪。
“对了!”像是刚刚想起什么,衙役徐凯跑到公案边,附在知县大人身侧轻声禀道:“米三郎从年初起就因为拖欠租税被羁押在监,怎么可能同时和罗氏私通?”book.sbkk8.cOm
虽然起初还有些不信,但翻阅书吏取来的犯人名册后,知县大人发现上面确确实实地写有米三郎的名字,旁边注明的入监时间也与徐凯所说分毫不差。这样一来,金家老太太的话显然就大有值得推敲之处了。在看到官府出示的证据之后,金九的态度也有了大幅度的转变,不但当堂撤回诉状,对妻子也连声道起歉来,两个人又哭又笑地闹作了一一团一。
“其实那只是碰巧,因为正好想起男监里有个犯人也叫米三郎,所以拿名册来混冒一下。如果当时县官大人把那个米三郎提到大堂当面对质,谎言就要拆穿了!”
“后来我辞去衙门里的差事,搬到了这里,再过得几年,听说罗氏也病死了。女儿出生的前一一夜,我梦见她向我跪拜,随后便入了内室,所以想必婉儿就是罗氏转世,特地前来报恩的吧。”
“说起来真是惭愧,当时也不过是看她哭得可怜,一时激于义愤,才棋行险着帮了她一把。没想到事隔多年,还能得到这样的厚报!”叙述完往事,徐凯不好意思地笑了。
由于事情过于诡秘,徐家夫妇最后还是把这件事深埋心底,并没有告诉女儿,不过徐婉对于他们的供养却是数十年如一日。靠着这个孝顺的女儿,两个人安安乐乐颐养天年,度过了异常舒心的晚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