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夜里躺在一床一上,金荷迷迷糊糊睡去,恍惚中似乎感觉有个人影坐在一床一边,俯下一身来望着她。她努力撑开沉沉的眼皮,想看清这个人的模样……啊,看清了,是个年轻男子,浓一黑的眉一毛一,明亮有神的眼睛,嘴角一抹多情的笑。男子深深地望着躺在一床一上的她,眼神一温一柔如水。她忍不住抬起手抚一摸一他的脸。她的手指轻轻滑过男子光洁的面颊,内心充满柔情。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她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男子的脸,竟然变了!下吊的眼角,鹰勾形的鼻子,嘴角一陰一森森的笑容……他是谁?是谁?她心里惊骇,想大声喝问,却感觉喉咙一紧,脖颈已被一双大手牢牢掐住。那人俯身凑近她,她几乎感觉到对方口鼻一温一热的气息……不只是热,是滚一烫!火一般的烫!那人的脸瞬间烧成黑乎乎的焦炭,那双狞笑的眼睛却依然盯着她,黑焦的手骨死死扣紧她的咽喉……她快要无法喘气了,手脚本能地挣扎、拼命挣扎……
金荷猛地从一床一上坐起。寂静的黑暗里,她只听见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感觉心脏在胸口激烈地跳动着。
是……梦吗?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眼角有微凉的液体滑落,金荷顺手一抹,才发现是眼泪。她呆坐了大半夜,久久不能入睡。
金荷在忐忑不安中开始在叶府的生活。她负责洗衣和打扫前两进院落。遵照刘一妈一吩咐,她从不走入第三进院,也很少见到叶小一姐。
叶小一姐虽深居简出,偶尔也会在庭院散步,碰到金荷,总是略带羞怯地点头微笑。book.sbkk8.coM
叶小一姐身材娇一小,面容一精一致,似是工笔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只是那苍白的肌肤,让金荷联想起厅堂博古架上摆放的长颈白玉瓶──美虽美,摸起来却冷冰冰的没有生气。
叶小一姐虽然身一子赢弱,却颇懂医术。进府没几天,金荷受了风寒,身一体软一软神思倦怠,在打扫庭院时连打喷嚏,正好被叶小一姐看见。叶小一姐瞅着她的脸色,轻声问了她几句,然后回房写了个方子给她,叫她去抓药,还嘱咐她休息一日不用干活。半信半疑的金荷依方子吃了两天,竟觉得身一体大好。
她后来才从刘一妈一口中得知,叶小一姐是久病成医。叶小一姐自小体弱多病,却极聪敏一爱一读书,还央求老爷买回不少医书来读,无师自通。年纪稍长,就曾给府里的丫环开过方子,颇有疗效。金荷病愈后,心里颇为感激小一姐的和善。
一晃两个月过去,金荷很快熟悉了叶府的生活。
白天在叶府做事的,除了她和刘一妈一,还有一个负责跑腿的年轻小厮,一个做力气活儿的壮汉及一个做饭的厨一娘一。这三人是当初叶少爷安排留下做事的,可三人都不敢留宿府内,宁愿早进晚出,一早来叶府干活,熄灯之前离开叶府。所以偌大的叶府,晚上只剩叶小一姐、刘一妈一和新来的金荷。book.sbkk8.cOm
金荷一性一格柔顺乖一巧,做事积极勤快,很快得到其他仆役喜欢。只有刘一妈一,那严厉刻板的表情似乎已被刻入她的脸面,任何时候都不会松动变化。她望着金荷的时候,冰锥般的目光似是要刺入肺腑,让人浑身不舒服。
金荷心里不安,背地里向跑腿小厮打听刘一妈一的事。小厮卖了半天关子,才说起刘一妈一。
刘一妈一以前是叶夫人的陪嫁丫环,一直没有嫁人。夫人死后,是她悉心照料小一姐长大的。叶老爷生前也很看重她。
叶老爷非常疼一爱一小一姐,比对少爷还金贵。他对小一姐百依百顺,不但把后罩房都拨给她用,还给她留了一大笔嫁妆。
“小一姐现在的钱财,都是刘一妈一在打理!她把小一姐守得严严实实,哄得妥妥当当。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她打的什么主意!”小厮撇撇嘴说,“她只把小一姐当观音似的供着,把我们这些下人就当驴马使唤。说起来,那个被烧死的下人,生前也经常莫名其妙被她挑刺刁难呢!”
“那个……下人,”金荷心头一紧,突然结巴,“你是说,那,那场火灾烧死的……”
“是呀,那人做事麻利勤快,待人又和气。唉,可惜了。这也罢了,才过半年,又有一位杨公子跌落水井溺死。有人说,曾在夜里见到鬼魂从井里爬出来……”小厮眯起眼睛,压低的声音里透着神秘。
金荷心底冒出一股寒意,正想再问什么,忽听一声呼唤,“金荷!”
是刘一妈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身后。小厮找个借口一溜烟跑了。
刘一妈一没理会他,板着脸对金荷说:“上次你给小一姐扇子补做的那个吊坠子,小一姐很喜欢,夸你手工巧,让你多做几个不重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