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询问乔生,知道了情况,更加恼怒,举起鞭子,就打了乔生十几下,平时只是轻轻地一抽一两鞭出出气,此时却被重重地打得鲜血直流,跌倒在地上。
古媪大哭道:“主姑如此折杀老身,老身有什么对不起主姑的地方?纵然不念哺一乳一之情,难道不记得扈十郎肆意作恶,是老身横身掩护主姑,用头撞向扈十郎的小腹,夺取了玉如意,让主姑免于受到羞辱窘迫的事了吗?为何不能放过这点小错,让人家骨肉分离。香云身一体纤弱,即使不被虎狼侵害,也一定会遭到暴徒侮辱啊!这难道不让人心痛吗?”
女子还是恼怒地说:“老婆子,你知道什么,一下就要死!”
古媪哭叫着,说话也不怕侵犯女子,女子也不让步,更加恼怒,又想鞭打乔生,乔生伏一在地上不能起来了,女子心里才感到有些可怜,心里的气,才稍微平静了一点,问道:“知道了错,能够改正吗?”
乔生道:“有错该改。”
“还思念香云吗?”
乔生道:“即使死了,也不能忘记。”
女子想不到他这样说,不觉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感叹道:“痴儿郎,也知道恩义啊!”便向古媪道歉,并再三安慰她,感觉到自己做得不对了,立即分派人出去寻找香云,找到的人,传给一门法术作为奖赏。众侍女便争先出去寻找,古媪才停止哭泣。
第二天,一个侍女走回来,报告说:“香云出去,藏在山谷之中,被扈十郎抓去了。扈十郎百般*迫,想要玷污她,香云誓死不从,现在正被关在石屋中,不吃不喝已有一天一一夜了。”
古媪听说了,又哭着道:“我儿一性一情贞烈,必定不肯遭受侮辱。”
扈十郎,就是女子的表兄。
女子叫杜媪前去索要,扈十郎道:“想叫我放了香云不难,需要主姑亲自来一交一换。”
杜媪不觉恼怒,回来告诉女子,女子也十分恼怒,拿上宝剑,跨上一只白鹿,其他的侍女也穿着紧身衣拿着短兵器跟在后面,去找扈十郎计较。
女子叫乔生和翠翠埋伏一在树林中作为疑兵,自己则亲自上门去要人。
扈十郎腰间挂着弓箭,手上拄着画戟,护卫很多。
女子道:“快把香云放了,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扈十郎一副自得的样子道:“放香云不难,需得把妹一子留下。”
女子道:“废话少说,难道怕了你不成。”便挥动宝剑,向扈十郎那边掩杀过去。
扈十郎十分勇一猛,其他的侍女都支撑不住了,都如鸟一样散开了,女子也急忙退下,她骑的白鹿,中了扈十郎的箭死了,女子披着头发,身上受了好几处伤,又把鞋子跑掉了,便跑不动,刚好遇到乔生跑来,把她背在背上回去了。
侍女渐渐地集拢来,无不心惊胆战。女子十分悲恸,感激乔生的恩德,便称他为兄,日常饮食和器用,都让乔生和她一样。又聚众谋划准备营救香云,众人都说:“劲敌,实在难以抵挡。”
只有翠翠说道:“正是彼强我弱,就得非救不可。想要成功,非请得太君来不可。”
当晚,就叫翠翠去请太君。天没亮,翠翠就回来,说:“太君来了。”
女子带着大家跪在地上迎接,乔生也跟着大家去迎接。
太君也是一个驼背的老婆婆。
女子哭泣着诉说被欺辱的因由,太君说道:“有太婆在,我儿就不用受气了。”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囊袋,把翠翠叫到跟前,道:“可拿着这个前去把十郎装来。还要尽快和香云回来。”book.sbkk8.coM
翠翠答应着,就去了。
大概过了一顿饭的工夫,翠翠和香云就一起回来了。翠翠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当着太君的面打开来,忽然一只黑狐狸从面窜出来,伏一在地上战栗不已,高一耸着脊背,像是在乞求哀怜。
太君呵斥着道:“不知好歹的孽子!筋骨一毛一发还没长全,就想放肆了吗?不看在你祖上的面子上,我老婆子一棍子就敲死你。”
扈十郎磕头谢恩。鬼大爷鬼故事book.sbkk8.com
女子走上前去,用鞭子鞭打,说道:“你这恣意妄为的东西,平日那副显赫的威风哪里去了,咆哮的样子,如今怎么不显出来啊!”
太君制止女子,说道:“我儿,可以了,老身重重惩罚他就是了。”又说道:“我儿住在这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何不一举家和我去了呢?香云和乔郎,他们有夙世因缘,还不能摆脱,且听由他们去吧!”又对香云道:“你们去吧,你的母亲留在我那里,等到三十年后,你该回来了。”
香云跪下磕头,领受太君的话。
太君叫乔生和香云先走,女子赠给他们很多贵重的物品,装束好搬上车,叫侍女先护送出山,然后自己和翠翠还有古媪杜媪在后面送乔生和香云下山,送到了路口,哭泣相别,然后才回去。
乔生带着香云到了襄一陽一,拿出资本造了一艘船,叫做“满一江一红”,专门搭载来往游历的官宦,来往于一江一州,黄州和吴楚一带。
一天,载某太守家的公子和家眷到一江一南去,船在汉口停靠。香云偶尔出去打水,被太守家的公子看到了。公子立即被香云的美貌所迷惑,乘乔生不在的时候,便秘密派两个侍女,带着吴越的丝绸,去和香云说:“公子是个年少多情的人,富贵权势,真是炙手可得。今天看到了你的容貌,十分倾慕,不吝惜珍宝之物,特意叫我们拿来送给你。这真是千载难遇的好机会,不可错失啊!你要是不从,只怕随时都是不测之祸,要是从了,那自然珠翠环身,锦绣披肩,吃着粱肉珍馐,一生可是穿不尽,吃不尽了。做一个船夫的妻子,穿得粗糙,吃得清淡,整天埋在船舱中,这不是明珠暗投吗!况且有一句话说,恪守经训固然是立身的关键,但是权宜变通也是处世的方法啊。又譬如牧野的牛马,本来是不能驾驭它们的,可是让人把它们的嘴巴套一上,把它们的鼻子穿住,就可以左右驾驭了。现今按照形势而论,乔生就像是牛马,公子就人,想要不被公子强行驾驭,行吗?我们是可惜你怜一爱一你,才把其中的利害说与你,你自己看看吧!”
香云嫣然而笑,说:“贤姊姊说得对,公子风雅气韵都好,我也羡慕他好久了,今天幸亏能得两位姊姊牵线。今夜等众人睡下之后,我就到公子船上去,叩击船舷作为暗号,叫公子开门,我好和他相会。”book.sbkk8.cOm
两个婢女十分欢喜,回去就和公子夸耀,公子听了,也是欢喜若狂,重赏了两个婢女。
到了三更天,全州的人都入眠酣睡了。
公子却在房一中,起坐不定,像是鹿撞在胸口一样,激动不已。在屋里侧耳倾听,一会儿,果然听到有叩击船舷的声音,敲了一下,接着又敲。
公子急忙开窗接纳,果然是香云,没有穿外衣而到来。公子这时像在梦中一样,一句话话也不说,把香云让进屋,就和她亲一热。
香云忽然惊叫道:“是谁?”
公子刚好已尽兴,俯下一身一子,好像没听见一样。香云又惊叫起来,家里的都被惊醒了,怀疑有盗贼,照着烛火,走进公子的房一中,见两个人*一裸一地睡在地上,拿着蜡烛走进一看,则是公子和他的妻子正在裹在一起,都识趣地避开了。
夫妻两人都感到很不好意思,过了好久,公子才问妻子,为何赤身来到他的窗外,妻子道:“我在后舱熟睡,实在不明白怎么就到这里来了。”公子既羞愧又恼怒,便把乔生抓去见太守,说他用妖术迷惑人。太守不是个正直廉明之人,竟然把乔生关押进狱中。
乔生被关在监狱中,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正在那里痛苦,然而到了半夜,香云忽然到来,用手拂了一下门上的锁,锁就自动打开了。香云拉着乔生走出监狱,那些狱卒都像没看见一样。
于是,乔生和香云就流居到了南昌,成为当地的富有之家。两年之间,就有了大船二十多艘,行走在一江一楚一带的船夫,没有不羡慕的。
香云跟乔生三十年了,还像十七八岁的人一样,已生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很有香云的风范。
乔生也找时间询问香云的出处,香云道:“起初不敢立即就告诉夫君,担心夫君因为我是异类而嫌弃我,现在也抱孩子了,说来也不怕了。”便说,她本是狐,那个被称作主姑的女子,也是狐,只是她是一山之主。杜媪和翠翠等女子也是狐,只有太君已成为天狐了。乔生才恍然大悟,后来渐渐地泄露给别人知道了,便有人来求见,香云有时让人见,有时不让,见到的人,都羡慕她的美貌。香云厌恶别人来打扰自己,便又再迁到夔州。
一天晚上,香云正坐着和乔生说话,翠翠忽然到来了。乔生和香云都感到很惊喜,走下来欢迎,说:“阿妹别来无恙吧?”
翠翠答道:“离别多久了,乔郎的髭须都如剑戟一样,并且都斑白了。以前的风采可再现吗?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听说你在山中的时候,一性一情淡薄,无所欲求,像这样好的资质,为何要自我抛弃呢?”又对香云道:“姊姊从乔郎几十年了,还吝惜自己的所得,而不告诉一条道路,唤醒乔郎吗?”
香云道:“奈何他屋内全都一片污浊了。”
翠翠道:“并非如此,金制的酒器,和瓦制的酒器,各有不同,但是他们作为酒器是相同的。”
香云叹息道:“庄重了,就不够亲近,亲一昵了,又相互简慢,即使是能工巧匠,也只能把手缩在袖子里,无能为力了。”
翠翠凄惨地流下泪水,乔生也郁郁不乐。
当晚,香云伴着翠翠睡在内室之中,第二天中午都还没有起来,乔生进去呼叫,也不见答应,疑惑不解,推门进去,她两人早已不见了。听说主母不见了,全家人都惊扰起来,乔生大哭起来,不能忘怀。
乔生八十多岁了,都还健在,两个儿子生了儿子,他们的儿子都又生儿子了。女儿嫁出去也有孙子了。
每隔五六年,香云都回来探望一次,后来又三四年来一次,她容貌一点也没有变老,亲戚初次见到的,往往把母亲当女儿,又把女儿当母亲呢!
闲斋氏先生在乾隆庚午年(1750),跟随祖父从陕西如福建,路过武昌,月夜饮酒,便聚集船上的人,一起饮食,各自说说自己听到的离奇怪诞的事,船夫都说此事,争说不已,并且指着一江一上的一艘湘船,说:那就是乔家的东西。
闲斋氏先生便把这件事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