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顺着玉米地和野林中间的一条小路往里走。路两旁蔓草丛生,路况也不好,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地一片,人一脚迈过去,总有种随时会踏进一个陷阱中的感觉。
我和老炮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这时,路旁边的玉米地里发出沙沙地枝叶摩挲的声音,像从九幽之地传来的呜咽声,令人汗一毛一直竖。就连老炮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在穿过玉米地的时候,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害怕一来是因为幽深的玉米地里总感觉埋伏着一些不可知的危险,另一方面是因为在前不久,这块地里刚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死者是一个女人,听说长得很漂亮,水灵水灵的,在路过玉米地的时候,不知道被哪里来的浑汉子给拖了进去,准备行男一女之事,女人不从,后来被男人摁在地上活生生地给掐死了。只留下一具青紫肿胀的一尸一体,凶手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老炮在经过玉米地的时候显得很慌张,步伐凌一乱地向前一个劲地疾走着,刚才嬉笑怒骂的神色全然不见了。我惊奇老炮这么大的变化,冲上前拉着老炮的衣角调笑他:“怎么,怕了,你不是一向自诩胆子很大吗?怎么,这一块小小的玉米地就暴露了。
说实话,老炮确实胆子很大,也足够混账。但是老炮待我不错,不然我们也不会成为哥们,有关于他的一些“丰功伟绩”都罄竹难书。老炮十四岁的时候,就敢偷看女同志洗澡,二十岁的时候,骗了很多无辜的小女孩,其中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听说为了嫁给老炮愣是准备给他生孩子,老炮为了躲女孩才从自己的家乡跑到了这边的农场,在队里,老炮也没少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比如将队里饲养的鸡偷出来开洋荤,在月黑风高的时候,钻进了给生产队做饭的刘寡一妇家的房子......
老炮在生产队里臭名昭著,但是体质好,很能下苦,平时队里的一些年轻小伙子干不了的活,老炮总能够轻松应付。老炮虽然混账,但人很仗义,我刚插队的时候,初来乍到,不免会受到队里的一些老资格的排挤,老炮这时总会站出来,虎着脸教训他们。所以,后来我一直和老炮走的很近,也有幸听他说了他以前的那些“光辉“事迹。book.sbkk8.coM
我们继续赶路,那时灰蒙蒙地天空约莫有一点亮色,躲藏在厚重乌云里的月牙终于露出了半边,照在上山的小路上一片隐隐绰绰的光影。路两旁繁茂生长着的黑树林,像海水一样汹涌翻滚着,婆娑斑驳的林地里不时传出来一两声凄厉的鸟叫,使得上山的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黛青色的山脊在眼前若隐若现。老炮加快了步伐,我开始尝试着用吹口哨来缓解气氛,因为紧张,口哨吹得时断时续,呜呜咽咽地,有点像恐怖片中为了迎一合惊悚的场面而特意添加的配音,自己都觉得后背发凉。
老炮说:“你能不能消停点儿?”听老炮声音中有点怒意,我就不吹了。天地间蓦然安静了下来,月牙也开始被黑色的树林吞没。山野静的这般恐怖,像要快窒息了一般。
这时,老炮突然停住不走了。他作出了一个嘘声的姿势,悄声说:“你听没听见啥动静?”
“什么?”我也驻足,恐惧感弥漫开来。book.sbkk8.cOm
“女人的哭泣声?你听到没.......“
“没有啊?你怕听错了,是树被风吹动的响声吧。”我小声说。
“不会,你仔细听,你仔细听就听到了。”老炮好像有点急了,脸涨的紫红。
我竖一起耳朵凝神听起来,果然,隐隐约约地有一个女人的饮泣声,声音断断续续,细如蚊蝇,但我还是听见了,还.......我.......命.......来......
瞬间,我寒一毛一直竖,站在我前面的老炮这时睁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我。眼神像是要渗出了血一样。我摆手示意老炮,问怎么呢?老炮怔怔地看了我几秒后,哆哆嗦嗦地朝我身后指了指。
恐惧再次袭来。我想老炮看到了生平中最恐怖的一幕。我不敢转头,用眼角的余光向身后瞥去,一个窈窕的影子就站在我身后,我惊奇她的出现竟然悄无声息。我首先看到的是她穿着一件暗一红色的裙子,裙摆很长遮住了双脚,顺着她的身材向上.......
竟然是一张被浓密的头发遮住的脸。
老炮惊恐地张着嘴,从他的角度,他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我身后的一切。老炮语无伦次嘴唇打颤地哭叫着:“你......你......你还是.......来了.......”
我撒疯似的向前跑去,老炮还是愣怔在当场动弹不得,等我跑到山顶得时候,发现老炮没有跟来,我朝山下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我,只传来空空的回响。
第二天,我和队长在鸡脖子山下发现了老炮的一尸一首。死着的老炮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队长试了几次都没有把它们阖上。最后只得找了块白布替老炮遮住了。
后来,我们在替老炮收拾衣物的时候,竟然在老炮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块暗一红色的裙角,我认得出来,是那晚上那个女人的。队长看了后,错愕地说,这块裙角和那个被一奸一杀的女人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
这时,我才醒悟,当时老炮是真的逃不了的。因为这是他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