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你还记得他吗?我可是永远也忘不了,”我掏出一张皱巴巴沾了油星的报纸给他。韦勇一见到报上那个小方块上的一个男人凶狠的脸,顿时脸色刷白,虽然报纸印刷质量差,并且是黑白印刷,但对于一个相识的人来说,要认出来是非常容易的。
“韦总,起码我知道撞上我的司机就是他,插死张郎的人是不是他我就不清楚了,但这个杀手已经呆在牢里,要找他问清楚方便得很,他也不会再撒谎,不管他承认多少案子,死刑也定了,因此,我认为他会愿意说出真相。”
韦勇颓然瘫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盯着污油的报纸上的脸,我分明看到他眼角的一抽一搐。
我耐心地等待着,下一句开口的人应该轮到他了,不能总是由我来寻找话题,这不公平。
韦勇时而摇头,时而叹气,良久抬头看我,突然问:“你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五十万吗?”
“是两个五十万,总共一百万,”我认真地提醒他,生怕他脑子混乱,还特意张开十个指头表示。
韦勇点点头,叹息一声说:“行,我给你,也算对你车祸的补偿。”我听了有些生气,这能补偿么?我差点命都丢一了,而我要过补偿吗?我要的是他对两个死去的女人的补偿。
“小李,我想你明白一件事情,对于子兰,我非常内疚,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自一杀,就象刚才所说的,我只以为会把她一逼一向你,然后你们离开公司,远走高飞,你们一定会意外得到一笔补偿,我甚至支票都开好了,是五十万。”
“那么,张郎的死呢?”
“张郎对你也有撒谎,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但我很有兴趣想知道。
“其实将子兰的录像公布到BBS,是张郎帮我做的,我早就留意到你对子兰很感兴趣,经常跟踪她回家,”韦勇说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张郎偶然发现了子兰的存在,她一逼一我离开子兰,那时候子兰已经怀孕了,我也不舍得离开她,但我要她去流产,她不肯,我告诉她孩子是不可以生下来的,我不可能离婚,你知道,我大舅子是副书记,得罪不起,可是她很倔强,我问她,愿意先找个人假结婚再生孩子么?她无奈就答应了,于是我想到了你,我观察过你,觉得你会同意的,事实上我也想过了,如果你们结婚,我便彻底离开子兰,并且隐藏孩子的秘密,有机会再暗中帮助他。”book.sbkk8.coM
“后来我无意中发现了你一直在偷一窥我们,而子兰也在这时候反悔,跟我说不想拿婚姻儿戏,宁愿做单亲一妈一一妈一也不能连累到你,偏偏这个时候,张郎一逼一得我也紧,我无意中与张郎讲起你偷一窥的事情,她马上给我出主意,让我去偷到你留下的视频文件公布出来,子兰一定会羞愤离开公司,我神差鬼使觉得是个好主意,就与她配合,我和子兰幽会的时候,她闯入公司系统,录制了一段录像。”
我打断他,“就算张郎做了这些事情,也直接导致子兰自一杀,就算你也因为子兰的死迁怒一张郎吧,可也不至于要杀死张郎啊?”
“你不知道,”韦勇脸上极度痛苦而显得变形,“张郎的野心太大,子兰的死并没有收敛,反而让她看到了独占的希望,她竟然将视频拷碟寄了一张给我老婆,那一天我老婆刚刚好送女儿上大学离开两天,被我收到了光碟。我那时候就感到了害怕和恐惧,如果老婆真闹起来,她一娘一家人一根指头就能把我的公司和人生毁得干干净净。”
“那时候你就起了杀心?”
韦勇摇头,“还没有,我只想息事宁人,再找个机会打发她,我甚至串通一个舞女陈美丽,假装与我约会,我知道张郎会跟踪我,并且你说得对,我也想过重施故伎,让张郎也有一性一一爱一光碟流一出来,只要她被动了,我就主动了。”
“后来为什么想要杀她呢?”
“因为我发现她意识到我老婆并没有看到那张光碟,而我又暗中删掉了电脑上的资料,她开始接近你,想从你那里重新得到光碟,我的推算无非两个可能,一是直接向我敲诈,二是继续促使老婆与我离婚,我相信她第二次再找我老婆的话,一定不会失手了。”book.sbkk8.cOm
我频频点头,怜悯地看着垂头丧气的韦勇,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威风,脸上写着了无奈,挫折,自卑,仿佛一条疲惫不堪的老狼,孤独绻缩在秋风岩石群中。
2
离开韦勇家之前,我建议他明天将一百万现金带到某宾馆某个我已经订好的房间,他非常爽一快答应了,临走的时候,我没有忘记取回那张油污的报纸,我不想把它留在韦勇家,如果经过漫长的一一夜,他发现了破绽,说不定就能看出那照片只不过是电脑绘制出来,然后合成到版面上,再用新闻纸印刷出来,放置一个月,最后用它包扎过一回油条,看起来更一逼一真。其实,经过这一年,我想到的这个方法,也是受是韦勇录像后面的合成照片所启发,但这个我不能跟他讲,会显得我在炫耀自己同时嘲笑已经失败的他。
刻薄一个失败者甚于夺妻杀父坑俘,并不会给自己增添胜利感。
如果明天他没有亲自提着一百万送上门来,宾馆里等待他的警察仅凭我刚才偷录的对话,也不足够判定他为有罪,所以我必须先敲诈他,我的敲诈是成功的,而敲诈的灵感则完全取自张郎,所以可以这么认为,是张郎在为自己复了仇。
不可否认,我从头至尾对于韦勇都带着同情和怜悯的心态,但如果伤害别人可以用保护自己来作为辩护借口的话,对被伤害人是极不公平的。
对于韦勇,我觉得只要他得到的是公平的审判,便算是公道。他不惜牺牲两条生命所不愿失去的东西,最终还是彻底失去,并且贴上了小命,这又算得上是公道吗?
3
临刑前一周,我去探访,两人相对无言,我一路走过来,只想对他真诚说一声“对不起”。但当见了面,又说不出来,并且我从他的眼睛里,已经读不到任何有关恨与怨的字眼了,他比我还早原谅了我。我问他,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他想了想,突然问:“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子兰?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我摇摇头,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出我对子兰的最真实感觉:“我并不懂得一爱一情,我在监视器里看到每次你和子兰在一起,你都会粗一鲁大力地扯着子兰的头发,弄得她表情惨痛,而子兰的头发是世界上最柔顺美丽的,每次看着你对她的头发施暴时,我就会在心里涌一出一股无法抑制的豪情,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欣赏她的头发,她需要一个真正的男人来呵护她,一爱一惜她的头发,而这个男人一定是我。”
他听完想了很久,最后说:“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我几乎是嚷嚷:“赶路的人永远感受不到鞋的负重,扯头发的人也永远不会了解头发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