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再相
韩氏夫妇终于来到了景帝陵。陵墓由三山环绕,人口在南山,跟韩翊纸上的图一模一样,九条用汉白玉雕铸而成的巨龙,绕着一块玄武墓碑,碑上刻着古老的图腾,其间一朵石雕魏紫朝着旭日怒放,而层层叠叠的花一瓣中,却没有花一蕊。
韩夫人越看越觉得那朵魏紫似曾相识,不禁伸手触一摸。指尖一触及那冰冷的玄武石,心头忽然一颤,随即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浑身血液急速流动,一一浪一又一一浪一地叫嚣着,耳边嗡嗡直响,似有一个声音从遥远处传来:“你,回来了……”
韩夫人收敛心神,手指在玄武石上猛然一滑,被石上的尖锐处划破肌肤,血渗了出来,刹那之间,体内那汹涌澎湃的血液似找到了出口,源源不断地从指尖涌一向玄武石。
“阿痕!”随着韩翊的惊呼,近身侍卫立刻将韩夫人拉了出来,可她的人离了墓碑,血却还如一条细线涌人玄武石。韩翊急忙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放入自己的嘴中,用力吸住。
韩夫人茫然地看了韩翊一眼后,昏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午后。她竟昏睡了一日一一夜。
一直守着她的韩翊,急忙唤侍女送来清粥,仔细喂她喝下。韩夫人皱着眉道:“那块墓碑,好像在召唤我……”
韩翊放下碗,面色沉重:“相传,景帝命人在地宫中施了上古巫术。若要进入地宫,就必须解一开巫术封印;而能解一开封印的,只有那施术之人。外人若是想强行进入,必受巫术诅咒而亡,这也许是那么多盗墓者莫明死去的缘故吧。” 韩夫人听罢,道:“那施术之人是谁?”
韩翊摇摇头:“不知。此事只有景帝和她的皇后知晓,可惜两人均自一焚于昭一陽一宫,打开地宫之谜的秘密便随之而去了。我此番来也只是碰碰运气,并不抱多大希望。”
韩夫人看着指尖上的伤痕,心念一动:“我隐隐觉得,我可以打开那道门。我的血渗入那玄武石时,我看到那朵魏紫活了,花一瓣一片片张开。我想——再试试……”
“不可!”韩翊毅然打断韩夫人,“如此凶险之事,我绝不会让你尝试!”book.sbkk8.coM
韩夫人心中一暖,两人相守多年,彼此都明白对方脾气,便不再提了,只道:“外面天气似乎不错,你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韩翊自是同意,便帮她披好披风出门。院中,传来小孩的哭号声,两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主人家的小娃娃跌倒了。
“你,是阿痕?”头发白了一半的中年男子,从院子的另一边走来。韩夫人从回忆中惊醒,打量了他半天,不确定地问:“阿柳?”
中年男子很高兴地说:“是啊是啊,我是阿柳!这么多年来,你-点都没变。我可成老头子了,连孙子都有了。”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刚刚哭泣的孩子说,“那小娃儿,前年儿媳妇生的,虎头虎脑,跟我小时候一样!”
遇到旧时的熟人,韩夫人心情开朗了不少,颔首笑道:“是有你小时候的样子,这里是双溪村?”
阿柳答:“是呀,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人哪,总是要叶落归根的,更何况,你一娘一还在等着你盼着你呢。”
韩夫人笑容一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阿柳叹了口气,面露不忍:“你呀,就当我多嘴吧。这么多年,你一娘一过得挺不容易的,她一性一子本就孤僻好强,跟村人也不大来往,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山下。
”你走后的第五年,你一娘一病得不省人事,要是我再迟发现一两天,恐怕她就没了。我守着她,她说一胡一话,一直一直念着你的名字,还哭了……“
阿柳讲着讲着,自己的眼角也湿了,用袖子擦了两把,继续道:”再后来贼人来了,我劝她走,她死都不肯,说,要是我走了,阿痕回来找不到家怎么办呢?“book.sbkk8.cOm
韩夫人浑身颤一抖,强忍着的泪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似决堤的洪水流了出来。阿柳见她这副样子,也不再说什么了,只长叹一声:”这世上,怎么有不疼一爱一儿女的一娘一呢?你一娘一啊,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韩夫人用力将眼泪一逼一回眼中,深吸一口气,问:”我一娘一,她还在村子里吗?“
四、父亲
韩夫人阿痕回到小屋,伫立在黄昏的余晖下,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屋里传来咳嗽声,斑驳得看不清颜色的木门慢慢打开,白发老妇佝偻着腰背,一步一步地走到院子里。老妇像是生着病,路走得格外艰难,一个踉跄就往地上倒去。在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阿痕已经冲上前扶住了老妇。
阿痕的身一子僵住了,老妇的身一子也僵住了。许久,老妇缓缓抬起头,满是疤痕的脸上平静如昨日:”你……回来了。“
阿痕回答:”嗯,我回来了。“那二十年的光一陰一似乎不存在一般,只是离家的少女回家罢了。
阿痕一娘一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咳咳……“猛烈地咳嗽起来,身一子也往下滑,阿痕一把抱住她。觉得不太对劲儿的韩翊上前给阿痕一娘一把脉:”是瘟疫,阿痕,你放手。“
阿痕却仿佛没听见,将母亲抱到一床一上:”相爷,劳烦您给我准备治瘟疫的药。我要守着……一娘一。“
母亲的病着实很重,阿痕不管不顾地守着她,一点一滴地讲着这二十年来的事。
”相爷对我很好,只是如今天下多灾,国库空虚,能帮皇帝和相爷渡过这一难关的,就是前朝景帝陵的宝藏了。我和相爷也是为此而来。“阿痕握着母亲的手,轻轻地说,”一娘一,你会好起来的,以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韩翊站在门口,轻声叹息。
屋内,昏睡中的阿痕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韩翊给她施针,阿痕给她喂药,药水喝了一半被母亲咳了出来,阿痕见她枕边有一块小帕子,急忙取了给她擦嘴。
韩翊眼尖,看到帕子上所绣之物,蓦然睁大了双眼。
这时,阿痕母亲悠悠转醒,无力地对阿痕说:”带我……去看看你的父亲吧……“
阿痕一怔,这是母亲第一次提及父亲,她曾以为,这是一个禁忌,母亲永不会开口。她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