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熊老太太的第三个儿子就在那次乘火车时,半夜里从飞驰的火车上跳出了出去,至今音训全无。早些时候还听外出务工的人回来说在某某城市看到了他,破破烂烂疯疯癫癫地在垃圾桶里找东西吃,当叫他的名字的时候就跑了,老太太发动亲戚朋友去那城市搜寻了段时间,结果无果而终。
他留下一子,如今已经随母离开了我们村子。
在我初一那年寒假,堂舅家翻修房子。我那小舅舅在之前就有要去帮忙的想法,并且也得到了我堂舅的同意。他虽然比我小十一天,但是发育比较早,长得高大威猛,那个时候他大概有一米七左右吧。
正月初十那天一早,到堂舅家帮忙的人都早早去吃早饭。我那小舅舅当然也是去了,在早餐桌上他大声谈论当时正热播的《红高粱》,其他人皱着眉头都端着碗离开了那张桌子。在我们家乡,早上都是忌讳说“红”字的,更不要说修房造屋这样的工程了。book.sbkk8.coM
那天早餐吃完后开始拆老房。待屋顶拆完后,都考虑着推墙了。唯有我那小舅舅站在墙边的台阶上。几乎所有人都站到坝中间去了,他们在谈论怎么推墙的事。突然有人发现墙上有土块要掉,于是叫我小舅舅快跑开,他可能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楞了那么一下。在他反应过来要跑的时候,一块大大的干土掉了下来,在台阶上一弹分成两块。一块打到他的脚,他倒了下去;另一块一弹打到他的胸膛,连闷一哼也没有就七窍来血。
我去看到的景象就是两根板凳担着几块木片,木片上放着一张草席,他躺在草席上,肚子凹了下去。前一天晚上还和我嬉戏的同伴就这样再不能起来。
我那小舅舅有个插曲,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一奶一奶一的影响,很小的时候就信那玩意儿。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不忘提提他的那个道士干爹,他干爹曾经预言他长不大。为了辟邪,给他求了一张护身符,把那护身符缝在他领口下。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没有了那张符,干爹也渐渐地疏远了。
到现在去看那老太太的家,已经是一片废墟。村里人说:那房子留着也没用了,来来往往的都是一陰一魂。
父亲说:鬼这东西,不要去过多的相信,一旦信过头了,什么鬼都来了。
现在回家,最能令我感叹的就是我那小舅舅的母亲。她一看到我就会拉着我的手问候我,深情地看着我,然后就是沉默,然后就是擦着眼泪说:哎,如果他还在,都该……
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停顿里,我已经体会了长大后才有的苦衷,知道了人世间谁都有说不尽的烦恼。谁知道我那小舅舅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不是比我更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