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三日后的清晨，颜子辰是被府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惊醒的。
原来那日陈五没有求得野山参，回去之后不出两日老伴儿便一命归西，他气不过，一大早便来到颜府门前闹事。
他身后的牛车上还放着妻子早已僵硬的一尸一体，本来用白布盖着，可寒风一吹露出变了色的皮肤，也实在瘆人得很。
不一会儿有围观者陆陆续续凑上前来，见他驼背白发，孤零零地对着紧闭的颜府大门哭喊，也顿生怜悯之心，议论纷纷。
其中也不乏颜子辰生意上的对手，幸灾乐祸道：“颜子辰这家伙平日里尽做善事，到了关键时刻却袖手旁观，原来也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此时颜府大门终于打开，管家皱着眉头，显然是强忍怒气斥道：“那日大当家命我送你回去，我明明听到大夫说那病已是回天乏术，现在人死了，你口中尽是些不尽不实的，少把脏水往颜府门前泼！”
陈五见颜府总算有人回应，立刻哭得更响：“一支人参就能救的命，我老人家跪着求你，你家主人却把我赶了出来！真是有钱人家不把人命放在心上，让我老头子也干脆一并去了吧！”book.sbkk8.coM
无数谴责的目光落在管家身上，他正要再开口，只听身后有人冷冷道：“不必管他！哪里都有泼皮无赖，你跟我做生意这么多年，怎么这点气度也没有？”
颜子辰负手而来，脸上的神色冷如寒冰。看他丝毫不为所动，陈五反而没了主意，一双浑浊的眼珠转来转去。在陈五愣神的当口，颜子辰已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马车，往琳琅阁去了。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陈五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道，“草菅人命，活该千刀万剐啊！”
托此事的福，近几日的琳琅阁少有人光顾。多数人都在观望，期盼远离是非，但也有一爱一热闹的人窃窃私语，经过陈五字字血泪的控诉，更有义愤填膺的百姓为他打抱不平。
这些天颜子辰因为一笔生意忙得不可开一交一，每日都披星戴月才从琳琅阁回府，寂静的街道只能听见马蹄和车轮的声响。book.sbkk8.cOm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颜子辰一怔，唤了两声车夫，但也无人回答。
颜子辰急忙将身一子探出马车，只见车夫已经靠在车旁不省人事，停下来的地方是个十字路口，到处都堆着大量正在燃一烧的纸钱。
他深觉不妥，拉了拉缰绳，想自行驱赶马匹，可那马如同受了魔怔，竟无论如何也不肯向前一步。
颜子辰想起，今日似乎是陈五妻子的头七。
头七魂魄归家，莫非是陈五的妻子死得不甘，才在午夜来寻自己？
颜子辰自认并无对不起她的地方，但也听说凶鬼往往没有道理可讲，纵然他问心无愧，也不免软一了神色，握着缰绳的手冰凉彻骨。
马车位于十字路口的正中，有幽幽的绿色火焰攀上马车，颜子辰定睛一看，马车的前方地上有个粗糙的布娃娃，胸口扎着针，被画了粗糙的眉眼五官，带着诡异的笑容蓦地在鬼火中化作了灰烬！
陈五陈五，何必至此！何苦至此！
燃一烧的马车散了架，颜子辰跌坐在地，鬼火仿佛吐着芯子的毒蛇在周围虎视眈眈，那些纸钱的灰烬随着寒风飘到他的脸上，带着咄咄一逼一人的气息，如同一陰一魂不散的死亡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