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呃,那你说,那个黑影会是哪个?”李耍娃又问道。
“那黑影吗?”刘老幺看了一眼在场的村民,迟疑道:“这我就不晓得啦。”
“那就是我!”只见张老大从人群中窜出来说道,然后指着刘老幺指责道:“刘老幺,你娃也太不耿直了噻,你悄悄把口袋放到我家门口,我还真以为遇到了鬼,吓得我好几晚都没睡着觉。”
这下将在场的人都搞得莫名其妙,怎么又钻出个张老大来。他这么大把年纪了,难道也还跑到那偏僻荒凉的鹰嘴岩去偷豆子?
“哎,不瞒你们说,那个黑影就是我。”张老大回过头来向村民坦白一交一代:“俗话说,饱暖思一一婬一一欲,饥寒起盗心。我见到处都有人偷粮食,偷瓜果蔬菜,所以我也动了邪念。那晚趁着要下雨,想到李耍娃不会去守夜,便也想去那儿偷点豆子来‘加个罐’(即向蒸饭的罐子里追加一点米粮)。”
“当晚我吃过晚饭,见天没下雨,就临时起意,所以去得比较晚,只摘了小半口袋豆荚就下起雨来了。我不得已便进入荒墓里避雨,还顺便将装豆荚的口袋垫在屁一股下当坐垫。你当时不是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声吗,那就是口袋里的豆荚发出的声音。”张老大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时我并不晓得刘老幺和李耍娃也在里面。又那晓得李耍娃放个屁,我还真以为那里面有鬼,而且我回头看时,那口袋也被甩出来了,我也顾不得捡就一个劲地跑了。人生地不熟,加上天黑雨大,一时不辨方向,滚到路下面的沟里,正准备往上爬时,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我还以为是鬼追来了。”
“我回到家,衣服淋湿一透了,加上惊吓过度,冷得直打哆嗦。老伴很心疼地问我啷个啦?我啥也没说就钻进被子里睡了。老伴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门口放着偷豆子的口袋,便责怪我说,你这个死老头子,把这个放在屋门口,你就不怕被别人发现了。我一听便一下撅一起身来,一看还真是我那口袋,里面还装着昨晚偷的豆荚。我更是吓得不轻——难道那个鬼还将这东西给我送回来了——那不是鬼也跟来了?所以,我一直提心吊胆,闷闷不乐。”
“看来,我是好心倒办了件坏事!”刘老幺接着说道:“当时你回头嘀咕一声‘还真是有鬼哟!’我一听像是你的声音,但你并没捡那口袋就跑了。后来李耍娃也没捡,等李耍娃走后我就捡了回来,我发现口袋确实是你家的。我见过你家那个口袋。但我并不想据为己有,心想大家都是为了活命。再说,我去偷那么多次,还从没见过你,估计你也是第一回,而且很倒霉的是出师不利,被李耍娃一个狗屁吓跑了。所以,我只得将口袋和豆荚还给你,但又不敢当面给你,怕伤的面子和自尊心,而且彼此都很尴尬。所以就只得悄悄放在你家门口。”book.sbkk8.coM
“照你如此说来,那几年那个墓一穴一里的豆荚壳都是你偷去剥的哟”李耍娃问道:“那你怎么不偷回家去慢慢剥,非得在那坟里去剥?”
七
“哼!他才没那么傻嘚!”一胡一灿抢过话题说道:“你想吗,他偷回去剥,别人在他家发现豆荚壳,那不暴露豆子是他偷的呀!再说,他在那坟里去剥壳很安全,一般不会有人深更半夜去坟里查看,就是白天有人看到坟里的豆荚壳,也不会意识到是强盗所为,还以为是野物或鬼干的。”
“灿娃,你说的如此一精一辟,真不愧是个侦探!”刘老幺不好意思的说道:“连我肚里有几根蛔虫你都晓得。”
“其实我早就发现是你在作案!”一胡一灿神秘兮兮地说道:“何家沟的人说,他们经常看到这儿有鬼火。这就引起了我的怀疑,这些坟墓已经埋葬了许多年,加上多数坟早就被破坏,磷化氢早就挥发殆尽,不会经常出现磷火。因此,我就怀疑是不是有人用蓝色或绿色电光。”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队上开会,我偶然发现你的电筒是蓝光。当时我问你怎么用蓝光灯泡,你慌张的说是买灯泡时,营业员给拿错了。”book.sbkk8.cOm
“看来你娃还硬是个神探,我一个小小的疏漏就被你察觉了。”刘老幺说道“那天打着蓝光电筒来开会,是头天晚上去偷豆子后,忘了换灯泡。不过灯泡的确是营业员给拿错了,结果歪打正着,我就利用人们对鹰嘴岩闹鬼的心里,每次去偷豆子时就将这蓝光电筒故意在坟地边晃动或在坟墓里剥豆子时作照明。”
“照你们说来,我们硬是那么傻?电光与鬼火就分不清嗦。”何家沟的王刷刷看着一胡一灿,硬是有些不服气,便反驳道:“电筒是一道直光,鬼火是一个光一团一,或是一个光点,而且是忽暗忽明,漂浮不定。”
“这样简单的事,你就没想过来,看来你还真有点傻!”一胡一灿说道:“他把电筒头卸掉,只用灯泡,不就是一个光一团一或光点吗,而且他还故意将电筒晃来晃去,时开时关。你们远看不就像忽暗忽明漂浮不定的鬼火吗。而且他在坟里剥豆荚时,也亮蓝色电筒泡,一是为了照明,二是故意让你们何家沟的人看,那坟里有鬼火。这样你们就真以为那些豆子是被鬼偷了!”
“即使这样,也不能断定那豆子就是刘老幺偷的呀。”闷了半天不说话的“撬猪匠”周生一陽一发话了:“白一毛一猪儿家家有,我还用过蓝光灯泡。当然,那不是去偷东西用它迷惑人的,而是用来吸引扑灯蛾。”
“当然,我还有证据。”一胡一灿说道:“有几次我经过刘老幺屋后面,闻到了饭豆的香味。我一下意识到那一定是他家煮饭时,在饭里加了些饭豆。那些年队上的豆子全都一交一公粮了。他不是偷的又是哪来的?”
“那你娃当时既然知道是刘老幺偷的,怎么又不说出来呢?”撬猪匠说道:“他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或者与你分赃,收买了你哦?!”
“哎,那真是‘斑鸠日老娃(乌鸦)——何天的冤枉!’”一胡一灿叹息道,然后似乎有些伤感地说道:“其实,我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哎,那个年代为了活命,哪个又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只是多少而已!你们还记得那年,卯子坡的杨槐树偷了我们队上的庄屋椽子,我虽然破获了此案,追回了椽子。但后来听说杨槐树觉得无脸做人,加上没钱买粮,几天舀水不上锅,便上吊自一杀了,留下孤儿寡母,可怜兮兮的。所以,我一直都很后悔,很愧疚,觉得对不起死者及其家人……”
队长陈天雄终于开啌了:“大家都不要再说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再翻历史旧账啦。今天召集大家开会,就是受刘老幺的委托,宣布他的一项重要决定,他想动员大家将荒地、坡地都种花生、豆子,由他负责销售,让大家一起赚钱,共同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