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猫妖
晚上,单玉米回到宿舍,开始收拾东西。
她没抓到猫,要关禁闭了。
余尔瓦不敢看她。
过了一会儿,单玉米走到余尔瓦身旁,站住了,半天没说话。余尔瓦抬起头,有些心虚地问:“怎么了?”
单玉米没有说话,眼神不太友好。
“怎么了?”余尔瓦的语气更虚了。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台上的那只灰白相间的纸片猫。
单玉米的目光跟了过去,眼神一下就冷了。
“你弄死了我的猫?”她气冲冲地问。
余尔瓦的心颤了一下,低下头,小声地说:“不是我。”
单玉米沉默了半天,走开了。她收拾完东西,慢慢地朝外走。到了门口,她停下来,背对着余尔瓦,用一种异常一陰一冷的语调说:“你不该弄死它,你会倒霉的。”
余尔瓦打了个激灵。
屠夫来了。他看了看那只灰白相间的纸片猫,又看了看余尔瓦,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这天晚上,余尔瓦在伙房守夜。戒一习一所里的伙食不好,量又少,很多人都吃不饱。晚上,经常有人到伙房偷东西吃。
伙房里有三口大锅,直径一米多。有一个又粗又高的蒸笼,比余尔瓦还高。还有十几口大缸,里面是各种腌菜。
天气很热,余尔瓦光着上身。
或房里有一些细碎的声音,来源不明。
余尔瓦忽然想起了单玉米说过的话:你不该弄死它,你会倒霉的。
他心虚起来,四下看。
一口口大锅就像一个个巨大的眼珠子,一口口大缸也像一个个巨大的眼珠子。它们的眼神一模一样。
蒸笼盖着盖子,像一个闭着的眼珠子,眼神不明。那里面还有一些馒头,已经变一硬了,余尔瓦偷吃了三个。
他监守自盗。
他忽然觉得伙房里有点一陰一冷,走出去,坐在了门口。伙房对面有几间小屋子,有门无窗。那是禁闭室,单玉米就关在里面。
夜一点点深了。
余尔瓦打了个哈欠。
一个一毛一茸一茸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差一点撞到他腿上,猛地一拐,从他身边冲进了伙房。他的小腿蹭到了那个东西的一毛一。book.sbkk8.coM
他抖了一下,站起身,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想了想,他关上手电筒,又坐下了。
他想:一只猫而已,偷吃不了多少东西,随它去吧。
过了一阵子,他起身去厕所。
厕所距离伙房差不多有二百米,要经过禁闭室。
手电筒的电池快没电了,光线暗淡。余尔瓦一会儿照照前面,一会儿照照后面,举止有点鬼祟。
一些虫子热得睡不着,有气无力地叫。
余尔瓦一点都不觉得热,小腿还有一股凉嗖嗖的感觉。
禁闭室的铁门都关着。那几扇铁门上都有一个小小的栅栏窗户,通风换气用的。余尔瓦走过去,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
他想问问单玉米饿不饿。如果她饿了,就给她拿几个馒头吃。他弄死了她养的猫,心里有些愧疚,想为她做点什么。
第一间禁闭室里没有人。地上铺着稻草,一大群耗子上蹿下跳,跟过年似的。
余尔瓦一路看下去,不见单玉米。
只剩最后一间禁闭室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电筒探进去,只看了一眼,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禁闭室里没有人,只有一只猫,一只雪白的猫,没有一点杂色。它端坐在稻草上,迎着手电筒的光,神态漠然。
余尔瓦以为它是一只纸扎的猫,因为它一动不动。它似乎看穿了余尔瓦的心思,伸出舌头,没有目的地一舔一了一舔一。
它的动作有挑一逗的意味。
余尔瓦的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它是一只母猫。
它为什么在禁闭室里?单玉米去哪儿了?
前面说了,禁闭室的铁门上是栅栏窗户,缝隙很小,耗子也许能钻进去,一只猫或者一个人根本无法通过。book.sbkk8.cOm
一个无比恐怖的念头忽然迸了出来:它就是单玉米!
余尔瓦倒吸了一口凉气,认真地打量着它,惊恐地发现它的眼神和单玉米的眼神一模一样。
它抬起右前爪,理了理耳边的一毛一发。
平时,单玉米也一习一惯做这个动作。
余尔瓦掉头就跑。跑着跑着,他踩到了什么东西,跌倒了,手电筒飞出去,灭了。
四周一片漆黑。
他狼狈地爬起来,在地上一胡一乱一摸了半天,没找到手电筒。无意间,他回头看了一眼,一抹白色的影子轻飘飘地不见了。那影子很大,肯定比猫大,和一个人差不多。更可怕的是,那东西直立行走。
猫妖?
余尔瓦决定放弃,不再寻找手电筒,摸索着走向伙房。
一路上,他没受到任何袭击。
伙房里也是一片漆黑。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亮着的灯竟然灭了。余尔瓦走进去,摸一到灯绳,拉了拉,灯没亮。
停电了。
余尔瓦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退出去,坐在了门口。此时此刻,他最害怕那个直立行走的东西去而复返,要他的命。
谢天谢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余尔瓦等着天亮,比等死还忐忑。
天亮遥不可及。
伙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走动,应该不是某种动物,也不是人。
那是什么?
那脚步声无比怪异,忽轻忽重,杂乱无章,就像一个原本一习一惯直立行走的人在练一习一爬行,又像一个原本一习一惯爬行的东西在练一习一直立行走。
余尔瓦把所有的胆气聚集到一起,大喊一声:“谁?”
那声音戛然而止。
余尔瓦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发现异常,刚要松一口气,突然听见伙房里飘出一个怪异的声音,半男半女,半人半兽:“馒头有点硬……”
余尔瓦的头发一下竖了起来。
天终于亮了。
他壮起胆子走进伙房,四下看了看,不见任何活物。他又打开蒸笼,发现里面的馒头少了一些,至少八个。
那个半男半女半人半兽的东西饭量挺大。
余尔瓦离开了伙房。他拐了个弯,走向禁闭室,打算去看看单玉米。那只雪白的猫,让他的心里结了一个古怪的疙瘩。
单玉米坐在稻草上,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似乎从未离开过。她穿了一身白衣服,看着有些丧气。
单玉米伸出舌头,一舔一了一舔一嘴角。她的嘴角有残留的馒头渣。过了片刻,她又抬起右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这些举动揭示了她的一性一质。
余尔瓦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