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制住情绪,竟然十分冷静:“什么时候的事?”
张灿说:“房东对我说的,两年前,那个院子租给了一对情侣,后来才知道,他们是私奔出来的,走投无路住到了这里,最后钱都花光了,走到了绝境。女的有点动怒了,想回家,男的怕她离开,半夜锁上门,把房子点着了,想跟那个女的同归于尽。那个女的从窗户爬了出去。全身冒烟,她一边惨叫一边冲进河里,结果淹死了……”
我朝右侧那个院子看了看,说:“那房子……”
张灿说:“当天晚上,镇上的义务消防队赶过来,把火扑灭了。后来房东又重新修了修。”
我又说:“你既然知道那个院子死过人,为什么还住在这儿?”
张灿在夜光中笑了:“我从来都不怕这个。”
“你女朋友也不怕?”
“她不知道那些事。刚才你说你看到了一颗脑袋,我相信真的钻进什么人了。”
我说:“要不咱俩去看看?”
张灿看了看我,意味深长地说:“好哇,只要你不怕。”
说完,他回到了屋里,过了会儿又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钥匙,递给我一只手电筒。
天上闪了两道电光,却一直没见雷响。我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步一逼一近了右侧那个院子。
张灿打开木门,“吱呀”一声,我忽然意识到,满世界的青蛙都不叫了。我打开手电筒朝院内照去,安安静静,不见人影,手电筒照在窗户上,黑糊糊的。那架木梯还靠在墙上,我去仔细看了看,地上那么泥泞,木梯上却不见脚印。book.sbkk8.coM
张灿看了看我,说:“进屋吗?”
我说:“进啊。”
他又用钥匙打开了堂屋的门,我站在门口朝里面照了照,一张陈旧的条案,上面立着黑框的镜子。一张八仙桌,两把高高的木椅子,桌上摆着一只茶壶,上面落满了灰尘。我又到两个卧室看了看,空空荡荡的,炕上两套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最后,我走进厨房,赫然看到案板上放着一袋盐。
我和张灿退出来,他小心翼翼地锁好了院门。我说:“我不会在这里住下去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北京。”
“噢。”
我说:“我劝你们也不要住下去了。”
“噢。”
“我确实看到那颗脑袋了,我还听见他问我们要不要盐……”
“噢。”
“你肯定不相信这些……我们今天晚上能不能搬到你们那个院子去?”
“可以啊,反正我们闲着一个卧室。”book.sbkk8.cOm
“谢谢。你先回吧,我叫上我女朋友,马上过去。”
张灿先回去了,我回到屋里,把李也叫了起来。她迷迷瞪瞪地问我:“你干什么啊?”
我小声说:“这地方闹鬼了!我们搬到张灿那个院子去,明天我们就回北京!”
李也有点慌乱,她没有细问什么,赶紧起来穿好衣服,然后跟我一起去了左侧那个院子。走着走着我停下了,目光射一向了院门外,我的雪弗兰停在草丛中,那么安静。我忽然意识到,刚才问我们要不要盐的人,会不会藏在车里?车窗里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到。这时候我很后悔,不该贴那么好的车膜。
我走过去,开了车锁,猛地把车门拉开,里面扑出熟悉的香水味,没人。我想关上门,又改变了主意,疑神疑鬼地坐在驾驶座位上,想发动引擎试试,万一遇到急事不要打不着火。令我吃惊的是,这辆车就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不管怎么拧钥匙,没有一点反应。
我跳下去,打开机盖,目瞪口呆──车的发动机不翼而飞,只留下横七竖八的管线。就是说,它的心被人挖了。
我忽然意识到,我和李也可能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李也远远地问:“怎么了?”
我关上了机盖,然后说:“没事。”
也许发动机被小偷偷走了。这个地方是我张罗来的,我不想让李也太害怕。
我心情沮丧地带着李也来到了张灿的院子,他把我们带进了那间闲置的卧室,在夜色中笑了笑,道了声“晚安”,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刚一躺下,李也说话了:“这屋子什么味啊!”
我忽然感觉不对头了,张大鼻孔使劲嗅了唉──按理说,失过火的房子总会有一股焦糊味,多久都散不去,可是,刚才我在那个死过人的屋子里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而现在在张灿这个屋里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那是被火烧过的味道,那是被水泡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