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男人和那个姑一娘一又回到客厅,但迈登的谈锋却不见了,原来餐桌上的热闹气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怜的托尼。”富翁坐下后说道,“真像失去了一位老朋友。这只鸟已经在这儿五年了。”他沉默了好长时间,眼睛呆呆地出神。
不久,姑一娘一站了起来。“我得回城了,”她说,“迈登先生,谢谢您的午饭。咱们说定了下周四,不会变吧?”
“不会——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不过,一旦发生什么情况,我怎么与你联系呢?”
“我住在‘沙漠边缘’旅馆——不应该会发生什么意外吧,我相信匹·杰·迈登的诺言。”
“我相信不会有什么意外。真不愿意你现在就走。”
鲍勃·伊登凑了过来。“我想去感受一下这儿的城市生活,”他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搭你的车和你一起进城。”
“非常高兴有你同行,”她微笑着说,“不过我不敢保证能送你回来。”
“噢,不用,我不要你送,我会走回来的。”
“没有必要那样,”迈登说,“阿康好像也会开车——这个家伙确实有两手。”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我让他今天下午进城买些食品杂物,家中的食物储备不多了。让他顺便把你捎回来。”那个中国佬进来收拾了桌子。“阿康,你下午进城回来时把伊登先生顺便带回来。”
“遵命,我会带他回来的。”阿康冷淡地说。
“我在‘沙漠边缘’旅馆门前等你,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阿康冷冰冰地看着伊登。“大概五点左右。”他说。
“好,就这么定了。”
“不要晚了,晚了就赶不上车了。”阿康警告他道。
“我会准时的,”小伙子许诺说。随后他回自己的屋里去取帽子,回来后发现迈登正在等他。
“如果你父亲今天下午来电话的话,我就告诉他你想快点把事办完。”他说。
伊登的心一沉。他没有想到这一点。假如他父亲出乎意料地回到办公室——不,那不太可能,而且现在再为此改变计划也没有什么作用。
“完全可以,”他随便答了一句,“如果他不满于没听到我的话的话,让他六点钟左右再打个电话。”
伊登走到院子里,看见那个姑一娘一正在熟练地调转车头。他到大门口等候,然后和她一起上了沙路。
车快速地行驶着,伊登第一次无拘无束地看清了这个被霍利称为“魔鬼花园”的新奇世界。“一望无际的沙海,”陈曾这么描述过,这正好是这儿最显著的特征。远处是一处壮美的景观——蓝色的天空下是白雪皑皑的山峰。其他地方尽是沙漠,像一块巨大的灰白色地毯,上面稀疏散落着灌木丛。所有的树,所有的灌木都张牙舞爪,满是倒刺,面目狰狞怪异。这片广袤的沙漠上,光与影势力极为悬殊。太一陽一在天上像一一团一燃一烧的火焰,无情地照射着大地,让人觉得几分可怕。
“哎,你觉得这儿怎么样?”姑一娘一问。
伊登耸了耸肩:“像地狱烧穿后冒出的火焰地带。”
她微笑着解释道:“沙漠是需要慢慢品味的地方。没有人会对它一见钟情。我还记得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我和可怜的爸爸刚从埃尔多拉多下车的情形。我的老家在费城近郊,开发得很早,比较发达;乍一到这片荒野上,我失望极了。”
“好可怜的孩子,”伊登说,“不过,你现在喜欢这个地方了吗?”
“是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片沐浴在一陽一光中的土地有某种特别的美——你会随着时间逐渐感觉到。等到春天下过雨之后,我带你去棕榈泉。那儿的马鞭草铺着地面,像玫瑰圃一样漂亮,连最丑陋的树也开出最一精一美可一爱一的花朵。一年四季你都可以享受沙漠的夜晚——星星在天空闪烁,到处都是安静、祥和的气氛。”
“对,这儿绝对是个休息的好地方,”伊登说道,“不过,很不碰巧,我并不很累。”
“谁知道呢?”她说,“也许咱们说再见之前我能把你介绍加入‘沙漠永恒热一爱一者协会’。这个组织对会员要求很严。最基本的是一颗敏一感的心,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你尽可以放心,这是一个很正规的一团一体,成员非常稳定。”
在他们前面出现了一个非常显眼的招牌:“请停下!您在达特城置地了吗?”一个穿戴寒伧的年轻人从一家很小的房地产办公室的门前台阶上跳了下来,他来到路上扬起手。姑一娘一被迫停下了车。
“小一姐、先生,你们好!”那个年轻人说道,“你们碰上了一生难得的好机会——不要错过了。我领你们去看一处地产,在达特城,那儿将发展成未来的沙漠都市。”
鲍勃·伊登注视着周围毫无生气的环境说:“不感兴趣。”
“嗯,不过,你想想那些曾经对洛杉矶现在一些繁华地段说过‘不感兴趣’的可怜的家伙们——他们本来轻而易举就可以买下那块地皮的。眼光放远点,往前看看吧,你能想像得出十年后这条街的面貌吗?”
“我想我能,”伊登答道,“跟现在一样。”
“真没眼光!”那个年轻人责怪道,“真没眼力!这儿不会永真是沙漠。你看!”他指着一处人造喷泉——一圈石头围绕着一根露出头来的铅管,管子里冒出细细的水花。“那是什么?水,哥们儿,那是水,纯洁的、能够滋养生命的水,从沙漠下喷一涌而出。那意味着什么?可以想像得出:一座繁荣的都市将从这里拔地而起,摩天大楼,电一影院,土地五千美元一平方英尺——而现在你只需花区区两块钱就可以买到。”
“那我就买一块钱的吧。”伊登开玩笑道。
“我去劝劝那位小一姐,”房地产推销员接着说,“如果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一定意义的话,那肯定是订过婚。”鲍勃吃了一惊,他看见姑一娘一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颗大大的绿宝石白金戒指。“小一姐,您可以想像一下。如果你们俩今天买下一块地皮留给后辈,那将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我说的对吧,小一姐?”
姑一娘一把目光投向一边。“也许是。”她说,“不过你犯了个错误,这位先生不是我的未婚夫。”
“噢,”那个推销商叹了一声,像泄一了气的皮球。
“我只是个陌生的过客。”伊登告诉他。
推销商又打起一精一神来重新游说。“是这样的——你是个外地人,你不懂。你大概没有想到洛杉矶过去和这儿面目差不多吧。”
“它现在还是老样子——对于一些人来说。”鲍勃·伊登轻声说了一句。
那个推销商愤愤地看了他一眼。“噢——我知道你的背景了,”他说,“你是旧金山人吧。”他转向那个姑一娘一,“所以你没选他做未婚夫。是这个原因吧,小一姐?嗯——我真为你感到庆幸。祝贺你。”
伊登笑了笑,“很遗憾。”
推销商说:“我也遗憾,为你错过的东西感到遗憾。不过,你也许开始明白这儿无量的发展前途——如果想通了的话,别忘了跟我联系。我周六周日都在这儿,我们总部在埃尔多拉多。机会在敲门,千万不要放过。不过,你是旧金山人,对此也很有经验了。不管怎样,认识你都非常高兴。”
他们扔下他一个人独自在小喷泉边站着,脸上一半愁怅、一半期盼。
“可怜的家伙。”姑一娘一一边踩油门一边说,“开拓者的日子是不太好过。”
伊登好一阵子没说话。“我是个无足轻重的旁观者,是吧?”他最后还是说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
“那个戒指,我刚注意到。我想你是订了婚的。”
“看起来是这样,不是吗?”
“不要告诉我你要嫁给一个整天提个皮箱装腔作势的演员。”
“你应该知道我会不会那样做。”
“当然。不过,你还是给我描述一下那个幸运的家伙吧。他怎么样?”
“他喜欢我。”
“那很自然。”伊登说完便沉默不语了。
“没有生气吧?”姑一娘一问。
“没有,”他咧咧嘴笑了一下,“不过受伤很深、很深。我看你不太愿意谈这件事。”
“嗯——生活里有些事我还得保密,特别是咱们俩刚认识不久。”
“随你便吧,”伊登说。车逐渐加速。“小一姐,”伊登停了一会儿又说,“我对这片沙漠和人已经观察了二十四小时了。相信我的话,这是片残酷的土地。”
他们爬进了夹在那两座山之间的路,展现在面前的是以红色小站为中心的埃尔多拉多小城,小城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寂寞无助。他们在“沙漠边缘”旅馆门前下了车,伊登说:“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也许周四能。”
“不可能,我那时候差不多该离开了。我想再早一点见到你。”
“明天早上我开车路过儿所住的地方,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搭车兜兜风。”
“太好了——不过现在离明天早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说,“我今天晚上会想起你——在绿洲吃饭的情景,如果你见到那块牛排的话,代我向它问声好。好吧,咱们明天见——我可以给你买个闹钟吗?”
“我不会睡过的。”她笑道,“再见!”
“再见,”伊登说,“谢谢你的车。”
他穿过马路,来到火车站——这儿也是电报局的所在。威尔·霍利手里拿着一卷稿纸正站在一位电报员的办公桌前。
“你好,”霍利见到伊登说,“我在把采访稿发出去。你是来找我的吗?”
“对,”伊登说,“不过我想先发一个我自己的电报。”
那个高大、长着沙黄色头发的年轻发报员抬起头,说:“哎,先生,不行,霍利先生的电报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完呢。”
霍利笑道:“没关系,你可以中断一下,先给伊登先生发完再接着干我的活儿。”
伊登皱着眉头想着电报该如何措辞,怎样才能让他父亲了解情况又不把秘密泻露给外界呢?最后他写道:
“买主在。但迫于情势,决定先跟他一胡一玛力玛力。乔丹夫人知此词之意。我再与您电话联系时,请答应立刻送货。若有机密信函可托《埃尔多拉多时报》的威尔·霍利转一交一与我。此地固然吸引人,但对像您一爱一子一样一向坦荡直率的年轻商人来说,显得过于神秘。鲍勃。”
他把黄色电报稿一交一给满脸忧虑的电报员,并吩咐他分别发往他父亲的办公室及住处两地。“多少钱?”他问。
电报员翻了翻书,查了一下价格,伊登付过钱,又加了一些小费,使得那位电报员有些不安起来。
“嗯,今天真是个不一般的日子,”电报员说,“我一直期望生活中多一点刺激,可是现在来了我却毫无准备。好的,先生——我知道您要发两份,这就来。”
霍利随后给发报员指点了一下迈登的谈话录,然后就和伊登一起朝中心大街走去。
“先到我的办公室坐一会儿吧,”编辑说,“现在那儿没人。我特别想知道迈登那儿怎么样了。”
在《埃尔多拉多时报》小小的办公室里,伊登拉过一把一半堆满了报纸的椅子,坐到编辑工作台旁。霍利摘下帽子,坐到他的打字机旁。
“我纽约的朋友非常着急想得到这篇采访,”他说,“很幸运迈登终于给了我采访的机会。我的名字又将登上大报纸了。不过——我很奇怪你今天早上在庄园里对我的暗示。在我看来昨晚似乎一切正常。你并没有告诉我你是否带着那串项链——不过我猜你是带——”
“没有,我没带来。”伊登打断道。
“噢——那它还在旧金山?”
“不。我的搭档带着呢。”
“你的什么?”
“霍利,我想既然哈利·佛莱德盖特说你值得信赖,那你肯定是这样。所以我决定开始信任你了。”
“是恭维吧——不过,随你便。”
“有些事使我意识到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伊登说。他环顾了一下只有他俩的办公室,悄声说出了迈登的新家仆——阿康的真实身份。
霍利咧了咧嘴,笑了一下。“很可笑,是不是?不过告诉你,我觉得你昨晚到达庄园后尽管迈登在那儿而且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事实上并不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首先,查理觉察出事情有些异常。你知道中国人都执信预感。”
霍利笑道:“是吗?你肯定不会立刻就听信他的吧。恕我直言——我想你拖延一交一货是有充足原因的。”
“我得承认查理刚开始跟我提起异常时,我还嘲笑了他一番,并准备马上把项链一交一给迈登。结果黑夜里传来了奇怪的求救声。”
“什么!真的吗?是谁喊的?”
“你的朋友,那只中国鹦鹉,托尼。”
“噢——”霍利说,“我差点把它忘了。不过,这叫一声也许并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你要知道鹦鹉自己不会编话的,”伊登提醒他,“它只会重复。我知道自己可能过于草率了,所以开始犹豫是否一交一出项链。”他接着讲述了当天早上他同意等到两点,让查理再从托尼那儿再掏出一些话来,结果午饭后却发现那只鸟死了的前后经过。“事情就是这样。”他末了说。
“你是在向我征询意见吗?”霍利说,“我希望你是,我真的想告诉你我的看法。”
“请讲吧。”伊登答道。
霍利朝他投去了慈一爱一的笑容。“不要以为我不会相信迈登庄园上发生了大的变故。但这儿一般都比较平静,小事很容易被当成大题来作。在我看来,你可能是被那个神经过敏的中国人搞得神经紧张了。”
“查理绝对是真诚的。”伊登反驳道。
“这一点毫无疑问,”霍利说,“但他是东方人,又是一个侦探,他乐于做些探查猜测的事。我觉得迈登庄园里没有什么异常。托尼在晚上确实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但它一直是这样的。”
“你也听过它的呼喊杀人。求救的声音?”
“我从没听过它的求救声和呼喊杀人的声音。但是小鸟刚来这儿时,我正住在威特康姆医生家,常常到迈登庄园附近散步,托尼那时就常冒出一两句很奇怪的话。它曾生活在暴力环境里,难怪它昨晚会发出求救声。在沙漠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又是漆黑的夜晚,再加上查理神经质的猜疑——在你眼中,一个小土堆也会被认为是一座大山。”
“那么怎么解释托尼中午的突然死亡呢?”
“正如迈登所说,托尼上了年纪了——鹦鹉不会长生不老的。仅仅是个巧合而已——我觉得你的父亲该对你不满了,小伙子。要知道那个脾气暴躁、容易上火的匹·杰·迈登可能会把你踢出去,取消这笔一交一易的。我可以想像儿回到家里向父亲解释这项一交一易的失败是因为那儿死了一只鹦鹉。小伙子,小伙子——我相信你的父亲脾气很一温一和,否则的话,他非要你的命不可。”
伊登想了一会儿。“那怎么解释那支丢失的槍呢?”
霍利耸耸肩。“如果你刻意去寻找,你在任何地方都能发现奇怪的地方。槍是不见了——那又怎样?也许迈登把它卖了,也许送人了,也许把它放到卧室去了。”
鲍勃·伊登仰头靠在椅背上。“我想你说的这一点也许是对的。是,在这个明亮的下午,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愚蠢。”从侧面的窗户中,他看见一辆车停在隔壁一家菜店门口,查理从车上下来,走进报社。
“阿康!”他叫道。
那个矮胖的中国侦探一言不发地进了他们两人所在的办公室。
“查理,”鲍勃·伊登说,“这是我的朋友霍利先生;霍利,这是檀香山警察局的陈侦探。”
一听到提到自己的名字,陈眯起眼睛,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好!”
“不会出事的,”伊登向陈保证,“霍利先生绝对值得信任。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我远在异乡,”陈说,“也许还是不轻信任何人为好——没办法,我这人就是这个脾气,相信霍利先生能够谅解。”
“不要担心,”霍利说,“我向你们许诺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陈没有答话,也许他心里正回忆那些曾经向他许过诺的白人。
“不管怎样,不会出事的。”伊登说,“查理,我觉得咱们在捕风捉影。我跟霍利先生谈论了那些事,根据他的分析,我也认为迈登庄园里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们今晚回去后就把项链一交一出去,然后回家。”陈沉下脸。“振作起来,”小伙子说,“你自己也应该承认咱们的行动像老太太似的。”
查理的圆脸上的表情说明他的自尊受到了深深的伤害。“等一会儿,允许这个老太太再啰嗦两句。鹦鹉从它栖息的架子上摔下来死了——”
“那又怎么样?”伊登疲惫地说,“它老死了。查理,我们别再争吵了,好吗?”
“谁争吵了?”陈说,“我从来不以此为乐,我对争吵深恶痛绝。尽管我像老太太,但我有事实为根据——不可否认的事实。”他在霍利的桌子上展开一张白纸,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在纸上。“仔细看看,”他指着那些东西说,“这些是托尼食槽中的残渣。告诉我你们看见了什么。”
“大麻种子,”伊登说,“鹦鹉的天然食物。”
“对,”陈说,“大麻种子,但看看那些灰白色的细末。”
“天哪,”霍利惊叹道。
“没有什么可争论的吧,”陈接着说,“在找菜店之前,我在路拐角的药店停了一下。那儿的人帮我检测了一下,你知道这里面含有什么?”
“砒霜,”霍利猜测道。
“对,确实是砒霜。一般是卖给这儿的农场主杀耗子用的,当然也可以杀鹦鹉。”
伊登和霍利惊讶地相互看了一下。
“可怜的托尼在去西天的路上肯定很难受。”陈接着说,“头晕脑胀,不能说一句话。我这一辈子侦破了很多谋杀案,这次我要在这块奇特的美洲大一陆上侦破一起鹦鹉谋杀案。嗯,我经常听说这片大一陆上发生的一些神奇的事。”
“他们毒死了它,”鲍勃·伊登叹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呢?”陈耸了耸肩,“人死了,不会再说三道四的,鹦鹉也一样。托尼和我一样能说汉语。我和托尼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瞎侃了。”
伊登两手抱住脑袋。“唉,我有点晕了。”他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想一下,”陈建议道,“我以前说过,鹦鹉自己不会编话的,它只是机械地重复。当托尼晚上叫道,‘救命……杀人啦……放下槍’,即使是老太太也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它是在重复最近听到的话。它之所以重复那些话是由于——由于什么?”
“快讲吧,查理。”伊登说。
“由于这之前发生的事。我在考虑是什么使它叫起来——也许是秘书马丁·桑恩卧室里突然亮出的灯光。”
“查理,你还知道什么情况?”伊登问。
“今天早上我在桑恩屋子里做些婆婆一妈一妈一的收拾工作,我发现墙上的一处挂画被挪动了的痕迹。我仔细看了一下,注意到画是最近才被移动的。为什么画被挪动了呢?我把挂画掀起来,发现后面有一个像是子弹钻出的洞。”
伊登倒吸了一口气:“子弹!?”
“对,一颗子弹深深地陷在了墙中,一颗本来对准那个喊救命的不幸的人但却打偏了的子弹。”
伊登和霍利又吃惊地相互对视了一下。“嗯”,编辑说,“就是那支槍——比尔·哈特的槍——从容厅丢失的那支,咱们快跟陈先生说说吧。”
陈耸耸肩。“不用麻烦了,”他说,“我昨晚已经注意到客厅墙上那支槍空下的位置。我在垃圾桶里还找到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揉一皱的卡片,上面打印着:“赠给匹·杰·迈登。威廉姆①·斯·哈特,一九二三、九、二十六。”霍利看了看,点点头。陈接着说:“我整天都在寻找那只丢失的槍,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影踪。”
①英语中“威廉姆”的昵称为“比尔”。——泽注
威尔·霍利站起来,热情地和陈握了握手。“陈先生,”他说,“我想你是对的。”他转身对鲍勃·伊登说:“不要再向我征询意见了,你应该听陈先生的话。”
伊登点点头,“我会的。”
“仔细想想吧,”陈说,“听一个老太大的话,那多没面子啊!”
伊登笑道:“请原谅,查理。我真诚地向你道歉。”
陈微笑着说:“谢谢,那就这样定了?我想今晚不要一交一出项链。”
“不一交一,当然不一交一。”伊登表示赞同,“我们踏上了一条前途未卜的路。从现在开始,我一切都听你的,查理。”
“你曾经也是个一流的预言家。”陈说,“度假中的邮差仍喜欢走长路——我在沙漠中也不会忘掉自己的职业。我们回到迈登庄园后再接着侦探。也许有人会说,既然迈登在那儿,把项链给他算了。但这样我们可不佩做正直的美国公民。如果我们一交一过项链就走开,真相就会被掩埋,罪犯也得不到惩治。现在项链的一交一易应该放在第二位。”他把有关托尼死因的证据收起来放回口袋。“可怜的托尼,今天早晨它还说我,嫌我话说得太多。结果这句话却像回飞镖一样刺中了它自己。我该去买菜了。十五分钟后在旅馆门口见。”
陈出去后,霍利和伊登在那儿沉默了好一会儿。“嗯,”编辑终于开了口,“我错了——都错了,迈登庄园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
伊登点点头,“是的。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呢?”
“整整一天,”霍利接着说,“我都在考虑迈登给我谈话稿的事。他没有任何明显的原因就打破了他一贯严守的做法。为什么呢?”
“如果是问我的话,还不如不问。”伊登说。
“我不是在问你——我自己有答案。借用查理的话,‘仔细想想’,这件事——怎么会这样呢?迈登知道有些一习一惯迟早是要有例外的,他接受采访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他需要新闻界朋友的帮忙,所以他这次放下了架子。我的分析对吗?”
“嗯,听起来很合逻缉,”伊登表示赞同,“有些事听起来确实是这样。我离开旧金山时告诉爸爸,我很希望能遇上一桩神秘的谋杀案。现在离我期望的差远了。没有一尸一体、没有凶器、没有作案动机,没有谋杀。什么都没有。我们甚至无法证实有人被杀了。”他站起身,“我该回庄园了。庄园——我在那儿能干什么呢?四处游荡、漫无目的。”
“你跟好你的那个中国同伴,”霍利建议道,“那家伙不错。我觉得他会和你共渡难失的。”
“希望是这样。”伊登答道。
“要睁大眼睛,”霍利补充道,“不要冒险,如果需要帮助,不要忘了通知威尔·霍利。”
“绝对不会忘的。”鲍勃·伊登答道,“再见,也许明天就能见到你。”
他走出门去,来到“沙漠边缘”旅馆前,在路边等候。今天是星期六,埃尔多拉多挤满了牧场主、农夫,个个都是瘦瘦的身材、古铜色的皮肤,穿着咔叽马裤和花色的代木工装——在这些简仆的人们看来,这儿便是都市。路对过是理发店、台球房,很多人聚在那儿掷骰子,另外一些人斜靠在杨树木段上,谈论着公路,庄稼、政治。跟他们相比,鲍勃·伊登觉得自己像是火星上的来客。
不久陈开车过来了,在街上拐了个弯儿,把车停在小伙子面前。伊登上了车,他看见这位侦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旅馆的门口。伊登坐稳后,随着陈的目光望去。
一个男人从旅馆里走了出来——这个人与周围穿戴随便的牧场主、农夫迥然不同,非常显眼。他穿着一件紧紧的、一直扣到下颚的风衣,一顶毡帽低低地压到戴着墨镜的眼睛上。
“知道那是谁吧?”伊登说。
“嗯,”陈答道。车沿着街道往前行驶。“我想柯拉尔尼旅馆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客人,他们的损失也许会是我们的收获。”
他们驶离中心大街后,查理脸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
“还有好多事要做,”他说,“疑一团一需要进一步揭开。不过,尽管远离家乡,有老朋友的陪伴还是很甜蜜的。”
鲍勃·伊登吃惊地看着他。“老朋友?”他重复道。
陈微笑着说:“我在蓬奇鲍山老家那儿也有辆车,正等我回去。现在开车使我想起行驶在檀香山街道上的情景,我的老车伙伴,久违了。”
他们穿过那两座山,前面天空呈现出日落时的壮美景象。陈不顾道路崎岖不平,油门开得很大。
“哇,查理!”伊登叫道,他的头差点穿透汽车顶篷。“你在想什么?”
“对不起,”陈边说边减慢了速度,“没有用。我还以为这辆小车能把我想家的念头颠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