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那么多,心胸再放宽一些!反正这一切都是幻想,不过两人借助酒兴一胡一 思乱想而已,不同于你常演的低预算电一影 。空想无须预算。什么中产阶级忧患意识,忘它一边去好了。丢掉鸡毛蒜皮,只管扬眉吐气!兰鲍尔基尼也罢,波尔西也罢,爵加也罢什么也罢,一辆接一辆投进去,用不着顾虑。海又深又大,容纳几千辆没问题。发挥想像力呀,你!”
五反田笑道:“和你谈起来,心里真是爽一快。”
“我也爽一快。别人的车,别人的想像力。”我说,“对了,最近和太太可水一乳一交一 一融?”
他啜了口伏特加,点点头。外面潇潇落雨,店内空空荡荡,顾客只我们两人。领班无事可干,擦起酒瓶子来。
“水一乳一交一 一融。”他沉静地说,抿起嘴唇笑了笑,“我们在相爱。我们的一爱一由于离婚而得以确认,得以加深。如何,罗曼蒂克吧?”
“罗曼蒂克得差点儿晕过去。”
他嗤嗤笑着。
“真的哟!”他神情认真地说。
“知道。”我说。
我和五反田见面时基本都谈论这些。我们口气虽然轻松,但内容都很严肃,严肃得甚至需要不时以玩笑作添加剂。玩笑大多不够高明,但这无所谓,只要是玩笑即可,是为玩笑而玩笑。我们需要的仅仅是玩笑这一共识。至于我们严肃到何种地步,惟有我们自身晓得。我们都已34岁,这和13岁同样是棘手的年龄,当然其含义不同。两人都已多少开始认识到年龄增大这一现象的真正含义。而且已经进入必须对此有所准备的时期,需要为即将来临的冬季备妥足以取暖的用品。五反田用简沾的语言对此进行了表述。
“一爱一!”他说,“这就是我们需要的。”
“有激一情!”我说。我也同样需要。
五反田默然片刻。他在默默地思索一爱一。我也在思索,间或想到由美吉,想起那个雪花飘舞的夜晚她喝光五六杯玛莉白兰地的情景。她喜欢玛莉白兰地。
“女人睡得太多了,腻了,够了!睡多少都一个样,干的事一个样。”五反田随后说道。“需要一爱一,喂,向你坦白一件重大事项:我想睡的只有老婆。”
我啪地打一声响指:“一针见血!简直是神的语言,金光四射。应该开个记者招待会,庄严宣布‘我想睡的只有老婆’。人们笃定感动莫名,受到总理大臣表彰也未可知。”
“不止,荣获诺贝尔和平奖也有可能。因为我可是向全世界宣告‘我想睡的只有老婆’的哟!这不是常人所能轻易做到的。”
“领诺贝尔奖怕是需要礼服大衣吧?”
“买嘛!反正从经费里报销。”
“妙极!典型的神明用语。”
“领奖致辞在瑞典国王面前进行,”五反田说,“女士们先生们,我现在想睡的对象只有老婆一人。感动热潮,此起彼伏。雪云散尽,陽光普照。”
“冰川消融,海盗称臣,美人鱼歌唱。”
“有激一情!”
我们又沉默下来,分别思考一爱一。在一爱一方面值得思考的太多了。我想,把由美吉请到我住处做客的时候,一定得准备好伏特加、西红柿汁、倍灵调味汁和柠檬。
“不过,你也许什么奖也捞不到,”我说,“而仅仅被当成变一态 分子。”
五反田想了一会儿,缓缓地频频颔首。
“是啊,这有可能。我这言论属于一性一反革命,多半要被情绪激昂的群众踢得一命呜呼。”他说,“那样我就成了一性一殉教者。”
“成为第一个为一性一而殉教的演员。”
“要是死了,可就再也同老婆睡不成喽。”
“高见。”
我们又默默地喝酒。
便是这样谈论严肃的话题。如若有人从旁听见,恐以为全是笑谈。而我们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肃都认真。
他一有时间就打电话给我。或到外面的酒吧,或来我住处聚餐,或去他公寓碰头。如此一天天过去。我横下心不做任何工作。工作那东西做不做一个样。没了我世界也照样发展。我静等事态发生就是。
我把余款和旅行所用那部分的发票给牧村拓寄去。忠仆马上打来电话,告诉我钱要多收一些。
“先生说这样过意不去,而我也不好处理。”忠仆说,“一交一 给我办好吗?保证不给你增加负担。”
我懒得争执不休,便说明白了,这回就任凭你们处置好了。于是牧村拓很快把30万日元的银行支票寄了过来。里面有张收据,上面写道“取材调查费”。我在收据上签字盖章,然后寄出。什么都能用经费报销,这世界也真是可一爱一。
我把30万日元支票装入票夹,放在桌面上。
连休假转眼过去。
我同由美古通了几次电话。
通话时间的长短由她决定。有时颇长,有时说声“忙”就放下。有时久久沉默,有时突然挂断。但不管怎样,我们得以通过电话相互一交一 谈,也相互一交一 换一点情况。一天,她把住处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这可是扎扎实实地跨进了一步。
她每周去两次游泳学校。每当她提起游泳学校时,我的心就像心地单纯的高中生一样时而颤一抖时而伤感时而黯然。好几次我都想问起她的游泳教师——什么样子,多大年龄,英俊与否,待她是否过于殷勤等等。但终未出口。我怕她看出我的嫉妒。怕她这样对我说道:“喂,你是嫉妒游泳学校吧?哼,讨厌,我顶讨厌这样的人,居然嫉妒游泳学校,作为男人简直一钱不值。我说的你明白?真的一钱不值,再不想看见你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