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游泳学校上面我绝对缄口不语。越是缄口不语,关于游泳学校的妄想越是急剧膨一胀。练一习一 结束之后,教师将她单独留下进行特别训练,那教师当然是五反田。他把手贴在由美吉的胸部和腹部,教她练一习一 自一由 式游泳。他手指抚一摸她的一乳一房,擦过她的大一腿一根,还告诉她别介意。
“不必介意,”他说,“我想睡的只有老婆。”
游泳学校妄想曲。
傻气!然而我无法将其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每次给由美吉打电话,我都要被这妄想折磨半天。而且这妄想渐渐复杂起来,各色人物接连登场。喜喜和雪。盯视五反田在由美吉身上游一移的手指之间,由美吉不知何时变成了喜喜。
“喂,我可是个再平庸不过的普通人哟!”一天,由美吉说道。那天夜里她一点精神也没有,“与人不同的只有名字,其余全都一样,不过每天每日在这宾馆服务台里做工来白白浪费人生罢了。再别给我打电话,我,不是值得你花长途电话费那样的人。”
“你不是喜欢在宾馆里做工吗?”
“嗯,是喜欢,做工本身倒不感到怎么痛苦。只是我有时觉得好像被宾馆一口吞掉,一刻一刻地。每当这时我就想自己到底算什么,我这样的同没有一个样。宾馆好端端地在那里,而我却不在,我看不见我,自我迷失。”
“对宾馆你怕是考虑得过于认真了。”我说,“宾馆是宾馆,你是你。我时常考虑你,有时也考虑宾馆,但从不混为一谈。你是你,宾馆是宾馆。”
“知道的,这点。可就是经常混淆,分不清界线。我的存在我的感觉我的个人生活全被拖入宾馆这个宇宙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任何人都这样,任何人都被拖入某处,看不到其中的分界线。不光你一个人,我也同样。”我说。
“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是的,根本不一样。”我说,“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我喜欢你,你身上有一种东西吸引我。”
由美吉沉默良久,她置身于电话式沉默之中。
“嗳,我非常害怕那片黑暗。”她说,“总觉得还要碰上。”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由美吉一抽一抽一搭搭的哭泣声。一开始我没有反应过来,渐渐地,察觉那无论如何只能是一抽一泣。
“喂,由美吉,”我说,“怎么了?不要紧?”
“有什么要紧?不就是哭么,哭还不行?”
“啊,没什么不行,只是担心。”
“喂,别再吭声!”
我便闭住嘴巴,一声不响。由美吉哭泣了一阵,放下电话。
5月7日,雪打来电话。
“回来了!”她说,“这就出去玩玩可好?”
我开出“奔驰”,到赤坂去接她。雪一看见这车,脸立时陰沉下来。
“这车怎么回事?”
“不是偷来的。车掉到泉眼里去了,于是出现一位伊莎贝拉-阿佳妮那样的泉水一精一灵,问我刚才掉进去的是‘奔驰’,是金‘奔驰’,还是银‘宝马’。我说都不是,而是半新不旧的铜‘雄狮’。这么着……”
“别开无聊玩笑了!”她神色认真地说道,“问你正经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和朋友暂时一交一 换,”我说,“对方说非常想坐‘雄狮’,就和他换了。这位朋友有很多很多理由。”
“朋友?”
“不错。或许你不相信。一两个朋友在我也是有的。”
她坐进助手席,四下环顾,又皱起眉头,“怪车!”她十分厌恶似的说,“荒唐!”
“车主也这样说来着。”我说,“措词倒稍有不同。”
她闷声不语。
我仍朝湘南方向行进。雪一直保持沉默。我小声放上斯特李-丹的磁带,小心翼翼地驾驶“奔驰”。天气极好。我穿一件夏威夷衫,戴着太陽镜。她身穿薄布短裤,粉一红色拉尔夫-劳伦马球衫,同晒过太陽的皮肤甚为谐调,令人觉得好像仍在夏威夷。我前面是一辆运载家畜的卡车,猪们从木栅栏的缝隙里鼓起红红的眼睛盯着我们乘的“奔驰”。猪恐怕是分不出“雄狮”和“奔驰”有何区别的。猪不可能知道异化为何物。麒麟不知道,鳝鱼也不知道。
“夏威夷怎么样?”
她耸耸肩。
“和母亲处得可好?”
她耸耸肩。
“冲一浪一大有进步?”
她耸耸肩。
“你好像提不起精神。被太陽晒得绝对迷人,简直就是牛一奶一咖啡一精一灵。要是在背部安一对漂亮的翅膀,肩上扛一把长勺,真就和牛一奶一咖啡一精一灵一模一样。如果由你来为牛一奶一咖啡做宣传,什么莫卡什么巴西什么哥伦比亚,3个捆在一起都绝对不是你的对手,肯定全世界的人一起大喝咖啡,整个世界都给牛一奶一咖啡一精一灵迷得神经兮兮——你给太陽晒得实在大有魅力了。”
搜肠刮肚而又心直口快地大力赞赏一番,不料还是毫无效果。她依然只是耸肩而已。适得其反?我这心直口快莫非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