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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知识库 · 蒙梭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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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希科猜出来埃佩农为什么脚上有血,而脸上没有

国王回到卢佛宫,发现他的臣们都在安静地熟睡。

历史事件有这样一种特,那就是它们往往把自己的重要表现在先于它们而出现的环境中。

差点儿断送了王位的国王,清晨两点才回到卢佛宫,那些有先见之明的人们,只要仔细想一下当天早上要发生的事,也许就会对国王来找他的三位嬖幸感到兴趣。这三位嬖幸再过几个钟头就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为他进行一场决斗。

诗人是有特殊天赋的,他虽然没有先见之明,却很会猜测,我们可以肯定诗人一定猜出了在这几个年轻人的忧郁而可的脸庞上,安然酣睡使他们脸色鲜艳,十足的自信心使他们脸带微笑,他们像亲兄弟一样并排睡在父亲的寝室里,在紧挨着的上休息。

亨利在他们中间轻轻地走动,后面跟着希科。希科把戈兰弗洛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以后,就来谒见国王

有一张上空着,那是埃佩农的

国王嘀咕着说:“还没有回来,啊!可怜的人!啊!这个傻瓜!同比西决斗而不放在心上,要知道比西是法国最勇敢的人,世界上最危险的对手啊!”

希科说道:“你说得对,他没有回来。”

国王大声说道:“去找他!把他带来见我!还给我把米龙找来,这个冒失鬼如果不愿意睡觉的话,就叫米龙给点睡觉药让他吃。我想让他睡一觉,使得他身体强健而敏捷,能够迎战。”

门官过来说道:“陛下,埃佩农先生刚刚回来。”

的确,埃佩农先生刚刚回来。他得知国王已经回宫,猜想国王一定会到寝室去看他们,就偷偷溜进公共房间,想不给人看见走进去。

谁知人们早已监视着他,一见他回来,立刻报告国王。

他发现自己无法逃脱一顿责骂,只好满脸羞惭地出现在门槛上。

亨利说道:“啊!你到底回来了。到这儿来,小傻瓜,看看你的朋友们吧。”

埃佩农向房间周围望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他确实看见了。

亨利继续说道:“看看你的朋友们吧,他们多乖,他们明白明天多么重要;而你这傻瓜,既不学他们的样子先祈祷后睡觉,还要去赌博和玩女人。见鬼!你的脸色多么苍白!今晚你已经累成这个样子,明天更好看了!”

埃佩农的确脸色苍白,苍白得那么厉害,听见国王的话,他立刻满脸飞红。

亨利继续说:“来吧,躺下去,我要你这样做!立刻睡觉。你能不能睡觉呀?”

埃佩农回答道:“我?”仿佛这个问题伤了他的自尊心似的。

“我的意思是问你有没有时间来睡觉。你难道不知道天一亮你就要决斗,而在目前这季节,一到四点天就亮了吗?现在已经是两点,你的睡觉时间不足两小时了。”

埃佩农说道:“两个小时要能好好利用的话,可以办很多事情了。”

“你到底能睡不能睡?”

“我能,陛下。”

“我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你十分激动,你想着明天。唉!你做得对,因为所谓明天,其实就是今天。尽管我不应该这样做,可是我私底下的愿望,仍然希望我们还没有到达那个决定命运的日子。”

埃佩农说道:“圣上,我答应您,我一定能入睡,可是要做到这一点,陛下也应该让我安静地睡觉。”

希科说道:“这话很对。”

埃佩农果然脱下衣服,安详地上了,神态似乎还带点愉快,国王同希科见了,都认为是好兆头。

国王说道:“他真同恺撒一样勇敢。”

希科抓了抓耳朵说道:“太勇敢了,我发誓,我简直无法理解。”

“瞧,他已经睡着了。”

希科走到边,因为他怀疑埃佩农不可能安心到这样的程度。

他突然间说道:“啊!啊!”

国王问道:“什么事?”

“你瞧。”

希科指着埃佩农的靴子给国王看。

国王低声说道:“血!”

“他曾经在血泊里行走,我的孩子。多么了不起的勇士!”

国王忧心忡忡地问道:“他受伤吗?”

“哼!他要受了伤他早就说出来了。除非他跟阿喀琉斯一样,伤在脚踵。”

“瞧,他的上衣也有血迹,你瞧他的衣袖。他遇到什么事了?”

希科说道:“也许他杀了什么人。”

“为什么要杀人?”

“为了锻炼手腕,使它能适应杀人的需要吧。”

国王说道:“这真奇怪。”

希科更是一本正经地拼命抓耳挠腮,嘴里发出“唔”、“唔”两声。

“你没有回答我。”

“我回答了,我作了‘唔,唔’两声,我觉得这里面包含很多意思。”

亨利说道:“我的天啊!我的周围发生了些什么事?等待着我的究竟是什么?幸亏明天……”

“不,是今天,我的孩子,你总是弄错。”

“是呀,我弄错了。”

“说下去,今天怎么样?”

“今天我可以放心。”

“为什么?”

“因为今天他们会为我杀死那些该死的安茹佬。”

“你相信会这样吗,亨利?”

“我完全有把握,他们都是勇士。”

“可是我也没有听说过那些安茹佬是儒夫啊。”

“当然不是;但是你瞧他们多结实,看看熊贝格的臂膀,多坚强的肌肉,多么有力的臂膀。”

“哼!可惜你没有看见过昂特拉盖的臂膀。”

“你瞧凯吕斯的嘴唇有压倒一切的气概,莫吉隆的额头在熟睡中还是高做得要命。他们有这样的容貌,怎么能不胜利呢?啊!他们的眼睛射出闪电般的光芒,敌人就输掉一半了。”

希科伤心地摇了摇头说道:“亲的朋友,他们也有同样高傲的额角,同样能射出闪电般光芒的眼睛,难道你倚靠的就是这些吗?”

“不止这些,来,我给你看一些东西。”

“在哪儿?”

“在我的办公室里。”

“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使你对胜利有绝对的把握吗?”

“是的。”

“那么去吧。”

“等一等。

亨利向那些年轻人走过去。

希科问道:“干什么?”

“你听我说,我不想在明天,或者正确点说,今天,使他们感到伤心、难受,我现在就去同他们告别。”

希科摇了摇头,说道:

“告别吧,我的孩子。”

他说这话时语调十分凄凉,使得国王觉得浑身一震,干枯的眼睛里也流出眼泪来。

国王喃喃地说:“再见吧,朋友们;再见吧,我的好朋友们。”

希科掉转了脑袋,他也不是铁石心肠。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到几个年轻人的身上。

亨利俯下子,在他们的额角上-一亲吻。

一支红蜡烛放出惨淡的光芒,照亮了眼前这一幕,而且把凄凉的气氛一直传送到房间的帷幕上和在场各人的脸上。

希科并不迷信,可是当他看见亨利的嘴辱碰到莫吉隆、凯吕斯和熊贝格的额头上的时候,他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一个满怀悲痛的活人正在向已经躺在坟墓里的死者告别。

希科说道:“真怪,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可怜的孩子们!”

国王刚吻完他的朋友们,埃佩农立刻睁开眼睛看看国王是否已经离去。

国王挨在希科的臂膀上走出房间。

埃佩农跳下,拼命把靴子上和衣服上的血迹揩掉。

这样一来他又想起了刚才在巴士底广场所发生的那一幕。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那个家伙今晚一个人就流了那么多的血,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血好流。”

他又躺到上。

亨利把希科带到他的办公室里,打开一个有白缎子村里的乌木长匣子,对希科说:

“你瞧。”

希科说道:“剑!我看到了。怎么样?”

“是的,是剑,可它们是祝福过的剑,亲的朋友。”

“是谁祝的福?”

“是教皇亲自祝的福,这是他对我的特殊优待。你看见这长匣子吗?把它搬到罗马又搬回来,花了我二十匹马和四个人,可是我终于得到了剑。”

希科问道:“这些剑锋利吗?”

“当然,可是它们最大的优点,希科,是视过福了。”

“是的,我知道;可是我最大的乐趣是知道它们极其锋利。”

“你真是个异教徒!”

“好吧,孩子,现在谈别的吧。”

“可以,不过要快点。”

“你想睡觉吗?”

“不,我想祈祷。”

“既然这样,我们就来谈正事吧。你派人叫安茹公爵来了,是吗?”

“是的,他在楼下等着。”

“你准备怎样处置他?”

“我打算把他投入巴士底狱。”

“这个办法再好没有了。不过,必须选择一间又深又牢靠,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牢房,像以前关押圣波尔陆军统帅[注]或者雅克-德-阿尔玛纳克[注]的牢房才好。”

“这你可以放心。”

“我知道哪儿卖优质的黑天鹅绒,我的孩子。”

“希科!他是我的弟弟。”

“啊,我忘记了。在宫廷里王室的丧服是紫色的。你要跟他谈话吗?”

“当然,哪怕谈话的目的只是杜绝他的一切希望,向他证明他的全部谋都已破获。”

希科说道:“唔!”

“你认为我同他谈话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没有,不过如果我是你,我就不同他多说,赶紧把他关进监狱。”

亨利说道:“把安茹公爵带上来。”

希科摇着头说道:“反正一样,我坚持我开头的想法。”

片刻以后,公爵走了进来,脸色十分苍白,手里没有武器,克里荣在后面跟着他,手里握着剑。

国王问克里荣:“你在哪儿找到他的?”那口气就仿佛公爵根本不存在似的。

“圣上,殿下当时不在家,我以陛下的名义占领了他的公馆以后,过了一会儿殿下才回来,我们立即逮捕他,没有遇到抵抗。”

国王鄙夷地说了一句:“总算知趣。”

然后,国王转过来对公爵问道:

“先生,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公爵回答:“圣上,请相信我,不管我到什么地方,我关心的都是陛下。”

亨利说道:“我早料到了,你的到来证明了我对你以牙还牙并没有错。”

弗郎索瓦冷静而恭敬地鞠了一躬。

国王向他的弟弟走去,问道:“说呀,你到哪儿去了?我们逮捕你的同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弗朗索瓦问道:“我的同?”

国王再说一遍:“是的,你的同。”

“圣上,毫无疑问,陛下得到关于我的情报极不准确。”

“啊!这一次,先生,你逃不了,你的罪恶历史已经结束了。这一次,你又不能继承我的王位,弟弟……”

“圣上,圣上,我求求您,请您息怒,一定是有人在您面前陷害我了。”

亨利愤怒到了极点,喝道:“卑鄙的东西!你要在巴士底狱的监牢里活活地饿死。”

“我等着您的命令,圣上,哪怕这些命令要处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别装出这副伪善的样子,说,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圣上,我在捍卫陛下,我在为增加陛下统治的荣耀和安宁而奋斗。”

国王听后不禁愕然,说道:“啊!真是无耻之尤。”

希科向后一仰,说道:“既然这样,您就把您奋斗的经过告诉我们吧,亲王,这段经历一定很有趣。”

“圣上,如果刚才陛下看待我如同兄弟,我本来马上可以告诉陛下,现在既然陛下看待我如同罪犯,我就等待事实来替我说话吧。”

说完,他向他的哥哥国王比上一次更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回过头来对克里荣和其他在场的官员说道:

“来吧,你们当中哪一位要把法国国王的亲兄弟送到巴士底狱去?”

希科沉思片刻,突然心头一亮,他喃喃地自言自语:

“啊!啊!我相信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埃佩农先生的脚上沾满鲜血,而他的脸颊上却没有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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