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这样!”母亲惊呼道,又开始活跃起来。但是他看到母亲仍目不转睛地坐在那儿盯着窗外的大教堂,那呆滞的脸色和眼神似乎在思索着人生的无情。母亲眼角的鱼尾纹和紧紧闭着的嘴巴,简直让他觉得自己会发疯。
他们吃了一顿她认为太奢侈的饭。
“别认为我喜欢吃这顿饭,”她一边吃着炸肉排一边说:“我不喜欢,我真的不喜欢!你想想一浪一费了你多少钱!”
“你不用计较我的钱,”他说:“你忘了我现在是带着女朋友出游的人。”
他还给她买了几朵蓝铃花。
“别买,先生。”她命令道:“我要这些花干什么?”
“你别管,就站在那儿。”
走在马路中间,他把花插在了她的外套一上。
“我太老了!”她鼻子哼了一声,说道。
“你知道,”他说,“我想让人们都认为我们是非常有身份的人物。神气点儿。”
“瞧我不把你的头揪下来。”她笑道。
“大摇大摆地走!”他命令道,“要像扇尾鸽那样神气。”
他用了一个钟头才陪她逛完了这条街。她在神洞前停了停,又在石弓前停了停,她每到一处都站着不走,高兴得直嚷嚷。
一个男人走上前来,脱一下帽子,给她行了个礼。
“要不要我带你参观一下这个城市,夫人?”
“不用了,谢谢。”她回答说:“我有儿子陪着。”
保罗就怪她在回答时没有显得高傲一点。
“走开吧,你。”她叫道:“哈!那儿是犹太教堂。喂,你记不记得那次布道,保罗……?”
可是,她几乎爬不上教堂的那条陡坡,开始时他没注意。后来,他突然发现母亲累得几乎连话都不能讲了。于是就带着她走进一间小酒店,让她休息一下。
“没事儿。”她说,“就是我的心脏有点衰老了,这是难免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他的心又一阵一抽一搐,痛苦万分。他想哭,想捣毁所有的东西。
他们又动身了,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着。每一步就像一个重担压在他胸口上。
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要爆炸。最后,母子俩终于爬上了山顶。她出神地站在那里,望着城堡大门,望着教堂正面,简直都入迷了,忘记了自己。
“这要比我想象中的好!”她叫道。
不过,他却不喜欢她这副神情。他一直跟着她,始终思虑重重。他们一起坐在教堂里,跟唱诗班一起做礼拜。她有些胆怯。
“我想这是人人都可以参加的吧?”她问儿子。
“是的。”他回答道:“你认为他们会那么无礼地把我们赶走?”
“可是,我相信,”她叫道:“他们要是听到了你的这番话,就会这么做的。”
做礼拜时,她脸上好象闪着兴奋和喜悦的光。而保罗却始终想发火,想捣毁东西,想痛哭一场。
后来,他们趴在墙上,探身俯瞰着下面的城市。保罗突然说:“为什么一个人就不能有一个年轻的一妈一妈一?她为什么要老?”
“哦,”母亲笑了起来:“她对此也无能为力啊。”
“可我为什么又不是长子呢?瞧——别人总是说小儿子占便宜——可是瞧,长子有年轻的一妈一妈一。你应该让我作长子。”
“我可没法安排这个。”她分辩说。“你想想,抱怨我还不如怨你。”
他冲她转了过来,脸色苍白,眼睛里闪着愤怒。
“你为什么要老呢!”他说。保罗因自己无能为力而火冒三丈。“你为什么走不动,你为什么不能陪我到处走走?”
“以前啊,”她回答说:“我能比你还快地跑上那座山。”
“这话对我有什么用?”他大声喊着,一拳打在墙上。接着,他变得很伤心。
“你病了真糟糕。亲一爱一的一妈一妈一,这是……”
“病!”她喊着说:“我只是有点老了,你得容忍这点。”
两人都沉默不言,不过他们都难以忍受。后来,吃茶点时,他们又高兴了。他们坐在布雷福河畔观看游船。这时,他把克莱拉的情况告诉了母亲。母亲问了他一连串的问题。
“那她跟谁住在一起?”
“跟她一妈一妈一住在蓝铃山上。”
“她们的日子还过得去吗?”
“我不认为。她们可能在干挑花边的工作。”
“那么,她有什么魅力,孩子?”
“我不知道她是否很迷人,一妈一妈一。但她不错,而且她很直率,你知道——一点也不是使心眼的人。”
“可是她比你大得多。”
“她三十岁,我快二十三岁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她?”
“因为,我不知道——她有一种挑战似的一性一子——一种愤世嫉俗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