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
他不知道米丽亚姆为什么这么怪模怪样地蹲在那儿想心事,这让他十分反感。
“你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对吧?”他问姑一娘一。
她那双大大的黑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我喜欢她。”她说,“你不喜欢——你不会喜欢——这不是真的。”
“那又怎么样?”她慢慢地问。
“哦,我不知道——也许你喜欢她,因为她对男人都怀恨在心。”
其实这倒很可能是他自己喜欢道伍斯太太的一个原因,不过他没想到这一点。
他俩都默不作声。他习惯一性一地皱起眉头,特别是当他和米丽亚姆在一起的时候。她很想把他皱起的眉头抹平,他的皱眉让她感到害怕,这看上去好象是保罗。莫瑞尔身上显露出的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的标志。
花盆里的叶丛中结着一些深红色的浆果。他伸手摘了一串果子。
“即使你把这些红浆果戴在头上,”他说,“为什么你依旧看上去像一个女巫或尼姑,而根本不像一个寻求快乐的人?”
她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痛苦笑了笑。
“我不知道。”她说。
他那双有力而温暖的手正激动地摆一弄着那串浆果。
“你为什么不能放声笑?”他说,“你从来没有大笑过,你只是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才笑,而且,好像还笑得不够痛快淋一漓。
她好像在接受他的责备似的低着头。
“我希望你能对我尽情地笑笑,哪怕笑一分钟也好——只要笑一分钟。我觉得这样就会让什么东西得到解脱。”
“可是……”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里充满恐惧和挣扎的神情,“我是对你笑着啊——我是这样的啊!”
“从来没有,你的笑里总带着一种紧张不安的神情,你每次发笑时,我总是想哭,你的笑里像流露着你内心的痛苦。哦,你让我的灵魂都皱起了眉头,冥思苦想。”
她绝望地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发誓我并不想那么笑。”她说。
“和你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有种罪孽感。”他大声说。
她仍然默默地思考着。“你为什么不能改变一下呢?”他看着她蹲在那里沉思的身影,他整个人好像被撕成了两半。
“难怪,现在是秋天,每个人都感觉像个游魂似的。”
又是一阵沉默。他们之间这种不正常的伤感气氛使她的灵魂都在战栗。他那双黑眼睛多么美啊,看上去就像一口深井。
“你让我变得这么神圣!”他伤心地说,“可我不想变得如此神圣。”
她突然把手指从唇边拿开,用挑战的神情看着他。但从她那大大的黑眼睛里仍然可以看出她赤一裸一的灵魂,身上依然闪现着那种渴望的魅力。他早就该怀着超然纯洁的心情吻她。但他无法这样吻她——她似乎也不容他有别的念头,而她内心则渴求着他。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好了,”他说,“把法语书拿来,咱们学一点——学一点韦莱纳的作品吧。”
“好的,”她无可奈何地低低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去拿书。
她那双发红而战战兢兢的手看上去可怜极了。他想疯狂地安慰她、吻她。然而他却不敢——也不能。仿佛什么东西在阻隔着他。他不应该吻她。他们就这么念书念到夜里十点,等他们进了厨房,保罗又神态自然、轻松愉快地和米丽亚姆的父母在一起了,他的黑眼睛闪闪发亮,给他增添了无穷的魅力。
他走进马厩,去推自行车时,发现前轮胎被刺破了。
“给我端碗水来,”他对她说。“我要回去晚了,会挨骂的。”
他点上防风灯;脱一下风衣,把自行车翻了过来,匆匆地开始修补。米丽亚姆端来一碗水,挨着他站着,凝望着他。她很喜欢看他的手干活时的样子。他削瘦但很有力,匆忙而从容不迫。他忙着干活,仿佛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她却一心一意地一爱一着他。她想用双手去抚一摸一他的身一体。只要他没有渴求她的念头,她就总是想着拥抱他。
“好了!”他说着突然站起身来,“喂,你能干的比我更快一点吗?”
“不行。”她笑了。
他背对着她,挺一直身一体,她双手抚一摸一着他身一体两侧,很快摸了一下。
“你真漂亮!”她说。
他笑了,有些厌恶她的声音。可是,她的双手一抚一摸,他浑身即刻热血沸腾起来。她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些感觉。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他是个男人,仿佛他只是个无欲无情的实物。
他点上自行车灯,把车子在马厩的地板上颠了几下,试试轮胎是不是补好了。
然后,扣上了外衣。
“好了!”他说。
她试了试车间,她知道车问已经坏了。
“你没有修修车问吗?”她问。
“没有。”
“为什么不修一下呢?”
“后问还可以用。”
“但这不安全。”
“我可以用脚尖来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