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分离
没有上野先生的宅邸,笼罩在悲伤中。
但是却连好好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一家人都非得搬出宅邸不可。
上野先生和八重夫人虽然是夫妻,但没有正式入籍。在当时的日本,结婚时必须得到父母的同意等,非常复杂。
因为上野先生不是长男,年轻时又常生病,因此才晚婚,再加上每天都忙于工作,也就一直没去入籍。而且上野先生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过世。
可是就因为没有入籍,法律对八重夫人是很无情的。八重夫人离开这宅邸时,什么都不能带走。金钱当然不用说,连家具、小东西、与上野先生之间的回忆品,一样都不能带走。
此外,在那个时代一位女性要单独生活是非常辛苦的。尽管她拥有茶道老师的资格,但光这样也无法维持生活。上野先生的骤逝,让八重夫人瞬间陷入了困境。
一直同住的上野先生的养女鹤子和她的先生、久子,则搬到一间小房子住。
帮佣阿丰则到其他宅邸去了。
学生才助回九州的老家。
八重夫人与鹤子一家人同住,但因为房子太小了,没办法带小八一起过去。
「小八,对不起。」
离开宅邸的那一天,八重夫人用手环着小八的脖子说。
「如果能一直住在这间与老爷有许多回忆的房子里,就好了,可是没办法。以后你就要去日本桥的和服店。要乖乖的,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喔。」
八重夫人紧紧抱着它。小八一脸寂寞地凝视着她。
于是小八开始在日本桥生活。
经营和服店的夫妇跟上野先生与八重夫人很熟,因此对小八非常好。
不过对小八来说,没有上野先生和八重夫人的生活,应该是非常寂寞的。
每隔一段时间,八重夫人就会去和服店探视小八。
「小八。」
是夫人!
听到怀念的声音,小八热情地摇尾巴,跟八重夫人嬉戏。
「啊,小八,你还记得我喔。」
小八尽情地撒娇,不断用身体顶八重夫人,催促她抚摸它。
「你有乖乖的吗?好不好啊?」
看到令人怀念的精力充沛的小八,八重夫人也露出笑容。八重夫人似乎瘦了点。
虽然好不容易见面了,但八重夫人得马上回去不可,没办法一直在一起。
「我会再来的。」
八重夫人说完后,向和服店的夫妇行个礼,便走出店。
「汪!」
小八虽然叫了好大一声,但八重夫人没有回头,它只能目送她离去的背影。
八重夫人也很想跟上野先生最喜欢的小八一起生活,不过却没办法。她很清楚如果那时她回头的话,只会让小八感觉更寂寞的,所以她决定绝不能回头。
隔天,小八一动也不动地蹲坐在店的角落,它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和服店的店门前一个人坐着的身影……「是夫人!她今天也来了!」小八一定是这样以为。于是它朝着那位女性的背后飞奔而去。
「哇!」
那个声音不是八重夫人。那个人是和服店的客人。
「救命啊、救命!」
#插图
「小八!过来!」和服店的老板赶忙将小八拉走。
「实在很抱歉!」老板向客人低头道歉。
「这只狗是怎样?」突然被一只大狗猛扑的女客人一边发抖,一边对小八怒目而视。
于是小八被和服店的老板送走了。
接着小八去位于浅草的亲戚高桥先生的家。高桥先生也知道小八是上野先生很疼爱的狗,因此也对小八很好。
「小八的肠胃弱,所以要把饭弄碎后再给它吃。」
「是,夫人,弄成这样可以吗?」
「可以,然后再把牛肉切小块一点。」
他们听说过上野先生给小八吃怎样的饭,因此高桥先生的太太和帮佣也比照准备。
散步则是由高桥家的儿子负责,他每晚带小八出去散步。
可是,没多久又发生状况。
高桥先生家还有一只叫做S的可爱小狗。但附近的恶棍会欺负这只S。好几个人带着看起来凶恶的狗,要朝S猛冲过去。S很害怕,想要逃走,可是却逃不了。
这个时候小八来了。充满正义感的小八,想要保护对自己很好的高桥家的一份子S。
小八站在S的前面,瞪视着那些恶棍。
「这只狗是怎样?」
「杀了它。」
那一瞬间,小八大声狂吠。
「汪汪汪……汪汪!」
充满魄力的声音,所有人都受到惊吓。看起来凶恶的狗小声地吠叫一声,逃之夭夭。
然后高桥家的儿子跑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真是的,这只大狗要来找我们家的狗打架。」
「没错,没错,我们家的狗差点被它咬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乱说一通。
「不可能……我明明从那边看到小八是在保护S,它只叫了一声而已吧?」
高桥家的儿子很惊讶。
「你是说我们说谎吗?」
「有这么大只的狗,我们没办法住得安心。」
「得把这只狗处理掉,来联络抓野狗的人吧。」
「怎么可以?小八是我们家养的狗!」
高桥家的儿子想袒护小八,但附近的人不喜欢大型、漂亮的小八。
「就算是你们家养的狗,这种狗太危险了。」
「我们觉得很困扰。」
小八也没办法待在高桥家了。
无处可去的小八,只好到八重夫人那里去了。之前八重夫人是住在鹤子那里,不过现在她一个人住在位于世田谷、新盖的小房子。
上野先生的学生——那些大学毕业生很担心孑然一身离开上野家的八重夫人,于是将叶山的别墅卖了,把钱给她盖房子。
还将充满与上野先生回忆的家具一样一样买回来。就跟送别墅给他时一样,上野先生真的受到许多人的尊敬和喜爱。
终于能和八重夫人一起生活的小八,高兴得不得了。因为那时允许将狗放出去养,因此八重夫人常松开小八的绳子,让它在住家附近游玩。
小八出去外头玩,也只是四处跑。但这样却是不行的。因为八重夫人的住家附近是田地,小八在田里四处跑,把青菜都踩得乱七八糟。
农家的人怒气冲冲地来找八重夫人。八重夫人向他们道歉,但因为当时的道路没有铺柏油,所以小八也不知道哪里是道路、哪里是田地。
又发生了同样的状况,最后小八也不能待在八重夫人那里。
一筹莫展的八重夫人有一天来到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