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中生活的我们:三种生活启示
————梭罗《瓦尔登湖》读后感
我们该如何生活?——生活在城市里,一个个热爱生活的灵魂黯淡了光泽:高楼大厦夺走了地平线,尘埃烟雾遮蔽了夜空的星斗,唤醒初生朝阳的是汽笛而非鸟叫鸡鸣,我们为了更大的房子、更美的装饰而徒劳奔波,茫然四顾,一无所得。于自然中诞生,生活在自然是每个人脉搏深处的悸动。无数的种种隐匿了人类血液中流淌自然性,这不免使坐在工业文明这趟蒸汽列车上的我们惘然若失。谁不向往于海子诗中“关心粮食和蔬菜”,过着“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的生活呢?
其实,世界上有多少不同的叶子就有多少种不同的生活方式。
在1845年,美国的自然主义者亨利·戴维·梭罗开始了他的“实验”:在距离康科德两英里的瓦尔登湖畔自耕自食两年有余,体验简朴和接近自然的生活。他记录下林中生活的所见所思所悟,汇集成长篇散文——《瓦尔登湖》。
梭罗为何避让现代文明, 而要到瓦尔登湖畔做一个“隐士”呢?在书中,他说想在外在文明的深处过一种较原始的生活, 他并不想完全从社会撤退,只不过当他想隐居时,他就来了。“我在林中居住,因为我希望生活的从容一点,只面对基本的生活事实,看看是否能够学到生活要交给我们的东西,而不要等到死之将临时发现自己没有生活过。我想要深深地去生活,吸取生活的全部精髓。” (《瓦尔登湖》)
古今中外,常有倘若有人厌弃尘世的喧嚣,他也不必效仿卡尔维诺笔下“树上的男爵”般生活,决绝地叛离文明社会。梭罗的实验和《瓦尔登湖》此书,足以给我们心灵的鼓舞和启发——一个人生活在世间,至少有三种姿态:孩子,农民,诗人。
爱默生在《论自然》这一中写道:“实际上,很少有成年人能真正看到自然,多数人不会仔细地观察太阳,至多他们只是一掠而过。太阳只会照亮成年人的眼睛,但会通过眼睛照进孩子的心灵。一个真正热爱自然的人……是那种直至成年依然童心未泯的人。”何时何地,纯真的心灵才能对自然敞开心扉,清澈的目光才能让美照进心灵。梭罗视爱默生为良师益友,他是梭罗为数不多的支持者,梭罗的一生也深受他的启发。正是爱默生购置土地,梭罗才得以在瓦尔登湖上居住。他说:“1845年3月末,我借来一把斧头,走到瓦尔登湖边的森林里,到达我预备造房子的地方,开始砍伐一些高耸入云的还年幼的白松,以此做我的建筑材料……那是愉快的春天,人们感到难过的冬天和冻土一样消融,而蛰伏的生命开始舒伸了。” 与自然的亲密接触是梭罗生活的常态。在他眼中, “自然即是自己的恋人, 里面有一种孩童般、牧歌式的愉悦, 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 一种有利于身心健康的灵药”,这一点在书中处处体现。
梭罗对自然的兴趣源自于他的童年时期。梭罗在康科德出生和成长,也在康科德度过了一生。家乡的荒野加深了梭罗对大自然的理解和热爱,康科德独特的河流及荒野使梭罗从小就萌发了对自然的热爱。他在《瓦尔登湖》一书深情地回忆当时的情景:“这是深深铭刻在我记忆中的最早景象之一。”梭罗四岁时从波士顿返回康科德的家乡时,经过瓦尔登湖畔的森林和田地来到湖边。康科德的沃土不仅培养了梭罗的肉体,也哺育充实的他的精神。梭罗对东方哲学有着很深的兴趣,他尤其喜爱《论语》、《老子》等书。在这些中国古典名著中,他发现了引发内心共鸣的思想、宝石般闪耀的品质。《老子》“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也正是他的追求,赤子情怀、回归本心。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为“自己不像出生时那么聪明”而遗憾。
在农事领域,梭罗无疑是一个蹩脚的门外汉;但在精神上,他绝对称得上一位纯粹的农民。
在《瓦尔登湖》英文为“Walden”或“ Life in the Woods”,后者直译为“在林中的生活”。作为一个林中隐士,梭罗性格具有其独特性。曾有人这样评价梭罗生活的像一棵树通过它隐秘而深刻的根须、通过大地,它与其他树木联系着,也和青草、鲜花、阳光、雨露和整个大自然联系着——“人要如此牢固地将自己植根于土地之中,不就是为了能够同样的伸向天空吗?”,他是这样的信奉自然,他甚至感慨“难道我不应该和大地灵性相通吗?难道我自己本身不是绿叶和植物土壤的一部分吗?”(《瓦尔登湖》P139)此外爱默生在他死后曾对他进行过这样描述:梭罗喜欢走路,并认为走路比乘车快,因为乘车要先挣够车费。我被他惊住了:我们眼中,这种旁人眼中难以理解的习气、这种怪习惯往往与老一辈农民绑定在一起。
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竟然在一个美国人身上看到了这样的精神气质。大江大河孕育的中华文明,那是在一代代血脉里奔涌的农耕文明的精神啊,。我们的祖先,他们扎根于土地,几乎“身子埋进了土里”,他们恪守着祖训,顺应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自然规律,他们相信万物有灵、他们感恩苍天。回头吧,瞧瞧我们在的祖辈,他们在田垄上辛勤耕作,他们在泥泞中艰难前行;想一想,风吹过那万顷翻涌着的、金黄的麦浪,还有那农民露出的如同生铁的脊梁。 怎能忘记呢,祖辈的生活值得我们铭记。
而诗人是一种更为奇妙的生活方式。
席勒《地球的分配》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众神之父宙斯将这个世界施予人类,话音刚落,大家一哄而上,竭尽所能夺取自己的地盘。一切瓜分完毕之时,诗人慢悠悠地走来,他来自遥远的他乡。此时世上已空无一物,每一片土地都有了主人。“多么可悲,为何只有我一人一无所有?神啊,我是您最为忠诚的子民啊!”诗人大声抗议,在宙斯的宝座前扑倒。“谁叫你沉浸在美梦之乡,姗姗来迟。”宙斯叹道,“大家瓜分地球时,你去了何方?”
诗人答道:“我就在您身旁。注视您的容颜,聆听醉人的天籁。请原谅我这颗赤子之心,我在您的圣光中沉醉遗忘了大地之上的烦忧。”宙斯听后,温柔地说:“那该如何是好?我已把地球交给了众人。秋收、狩猎、市场都不再为我所有。若你想在天庭与我共处,随时都可造访,我这里为你敞开大门,如何?” ——正所谓诗人是神的宠儿,拥有出入神国的权利。“我是我眺望到的一切的君王,我对它具有的权利无可争辩”(库柏)
梭罗在生活中自由地行使这种权利。正如《瓦尔登湖》“我常常看到诗人在欣赏了农场上最宝贵的部分以后就离开了,而乖戾的农夫却以为他只不过得到了几个野苹果而已。”多么有诱惑性的文字、多么美好的展现啊!诗人享有世间的一切,但他从不占有;他被自愿万物之美折服,但不向外物的束缚屈服。梭罗用诗人的骄傲称:“它……挤出了它的乳汁,脱脂后取得了全部的奶油,把脱脂奶留给了农场主。”发掘生活的诗意,能让单调的变为丰富的,干瘪的变为鲜活的,卑下的变为高尚的。求索着灵魂的阶梯,梭罗将世间所有的诗意美好都揽进了他的瓦尔登湖。
爱默生在追忆梭罗的悼词中讲到,在欧洲的蒂罗尔山脉中生长着一种美丽的花,由于此花通常生长在悬崖峭壁,使得许多人望而却步,但仍有勇士为了追求美丽和爱情甘愿冒死去采花。有时,人们会发现采花者已死在了山脚下,手里还握着花。他由此感慨道,梭罗一生都希望采到这种花。
我们能在生活中采到这种花吗?梭罗教会了我们什么?
《瓦尔登湖》,一位伟大的人,一份诗意的栖居,三种生活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