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当霍伯姨丈终于不再那么在意我们为什么会坐在屋顶的这个问题时,我才又开口:“我猜你一定想知道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欧,嗯!”他耸耸肩。
我想这一切他早就都知道了。不管是莉丝或艾塞克来找我们玩耍的事,还是辛希雅和圣经学校所发生的事,他全都了如指掌,而且他也知道派蒂姨妈已经受够我们了,所以应该不必再多费唇舌解释这些事才对。但是问题在于,我好像也不能对霍伯姨丈说派蒂姨妈是个大问题,因此我只能告诉他,我讨厌这双棕色的皮凉鞋,我还是比较喜欢原来那双脏脏的白色网球鞋,想把它给找回来。还有,小妹的脚跟已经起水泡了,而小妹听我这么一说,也殷勤地向霍伯姨丈“献宝”。我唯一感到抱歉的就是,不该那么冷酷地嘲讽派蒂姨妈。
“想把你的旧鞋子要回来,也不必用这么强硬的手段啊。”他说,“它们就收在大厅的橱柜里,没有人把它们丢掉。”
“我比较习惯穿网球鞋。”我不停地解释,因为我不想惹霍伯姨丈生气,或者是让他觉得受伤,毕竟我们已经伤了派蒂姨妈的心。从很多方面来看,他和派蒂姨妈其实对我们都很好。
“我们下楼的时候可以去瞧一瞧,”霍伯姨丈说,“顺便帮小妹在脚跟上贴一块绷带。”
我虽然已经觉得好多了,但却还没好到可以进屋里去。因此我静静地坐着,希望可以不再谈下楼去的话题,事实上,大约有五分钟左右都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所以当霍伯姨丈再开启另一个话题时,我就不再显得那么抗拒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十三岁那年暑假所发生的事?”他问,“因为我奶奶过世了,所以我被送去和爷爷住了一阵子,我爸妈认为或许我可以帮上他一点儿忙。”
“你去帮他煮饭和打扫房子吗?”这是最先闪进我脑中的念头。我们算是很幸运了,因为花园就在厨房的门外,里面种了不少可以吃的植物,而且手边也存了不少罐头食物,不仅如此,妈妈也不太在意屋子里是否一定要随时保持整洁,她甚至没心情管这些。
“也不尽然.”霍伯姨丈说.“我只是让他有些事情可以做,因为我爸妈认为,如果他必须看着我好好儿地吃下早餐,那么他就必须先为我准备早餐,自己多少也会吃一点。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意思就是如果你住在那里需要他照顾的话,他也就会顺便照顾好自己了。”
“不过事情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想念奶奶,所以我和爷爷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只能任凭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
“什么意思?”
“我们大多数的时间只是坐在一起唱歌,唱有趣的歌,也唱悲伤的歌,或是说一些令人难过的故事。”霍伯姨丈说,“我们不洗衣服,不剪头发,爷爷也不刮胡子,如果肚子饿了,就随便吞些花生或硬邦邦的白煮蛋来填饱肚子,他甚至还让我喝啤酒。开学前当爸妈来接我回家准备上学的时候,我的头发都已经长到肩膀了。”
“那一定很可怕。”我说。
霍伯姨丈茫然地眺望远方,每当他解不出数学方程式的时候,都会这么做。
“我说,那一定很可怕。”我提高嗓音说。
霍伯姨丈猝然一惊,“不,”他说,“我非常怀念那段日子,一点儿都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