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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好些日子都没有睡觉了。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站在玄关门前的孩子们走过去。孩子们身上发出难以忍受的恶臭味,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现实。不管臭不臭,我们夫妻俩使劲拥抱着孩子们哭了起来。
孩子们不愿意洗澡。妻子把孩子们推进浴缸里,用喷头喷水,孩子们惊慌失措地跑进了客厅。我伸手去抓孩子们,孩子们轻松地把我推到墙边,躲进了自己的屋里。真不知道,饿了好几天的孩子们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说实话,不论去哪里,我对自己的体力都很有信心的。学生时代,运动大会摔跤项目的冠军一直是我一个人独占的,只要同学聚会,都会蹦出我的那一段辉煌摔跤史的话题。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被十来岁的孩子们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一开始愣了一下,但仔细想一想也有可能。因为我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吃好,睡好,身一体一定很虚弱,连一点点力量都挺不住。
我们开始用食物来吸引孩子们,孩子们打开门缝,看着外面。一开始,孩子们用警戒的目光看着我们,但一看到披萨饼和鸡腿,就禁不住诱一惑跑出来贪婪地吃了起来。妻子问孩子们这段时间在哪里,做了些什么等等,但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妻子的眼眶变红了,我抚一摸妻子的后背,安慰妻子说:“孩子们能够平安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妻子好像想起了这段时间经历的心灵煎熬,开始哽咽,我也使劲拥抱了妻子。我觉得人间地狱刚刚结束,天国的门终于向我们打开了。然而这只不过是我的错觉,那天夜里,事情发生了。
也许是因为孩子们回家后紧张感消失了,一吃完晚饭,强烈的睡意席卷了全身。我匆忙让孩子们回到房间,然后自己就跑进里屋把身一子塞一进了被窝里。正缓缓地入睡时,妻子提起了黑蚂蚁的话题。
“我是说,那天那只黑蚂蚁……”
我在半睡状态下“嗯”了一下。
“那天我翻遍了书籍和网络,终于查出来了那是什么!”
我再次“嗯”了一下,但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妻子继续接上了她的话。我时而装着敷衍,逐渐沉入睡眠中,妻子的声音变得像蚂蚁的声音那么小。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睡得正香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快速移动的“沙沙”声。因为是在睡眠状态下听到的声音,一开始毫无现实感。然而从一个方向传来的“沙沙”声变得越来越大,不久后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我全身的神经都竖一起来了。“沙沙……沙沙……”那是一种使人联想到用铁板刮黑板时的,令人一毛一骨悚然的声音。book.sbkk8.coM
我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好像被石头压下似的,无法睁开。沙沙声离我越来越近,一种不详的预感沿着颈部袭击而来。那种声音好像在磨什么东西,又像是多只脚快速移动的声音。这时,声音又传到了耳边。一瞬间,眼睛里冒出了火花,耳朵里面疼得像被火烫了似的,什么东西进到耳朵里边了?我喊着悲鸣立起身一体一看,有人站在我眼前。他高高地举起什么东西,使劲击打了我的头部。眼前冒出了无数的星星,我失去意识,瘫倒在一床一上。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全身没有不疼的地方,尤其是头部,好像有小石子儿在头里面摇动,无比痛苦。想动弹身一体,但全身像被麻绳捆住似的,无法动弹。奇怪!身一体没有感觉,压根就没有移动身一体的感觉。可是疼痛感却极为生动,犹如一粒粒粗糙的沙粒碰撞身一体后再弹出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想睁开眼睛,但眼皮被什么东西粘住了,无法打开。嘴里感觉到了铁腥味,用舌头添了一下嘴唇。还好,舌头按照我的意志动弹了。是血!是从头部流下来的血流进了嘴里。这么说,凝固在眼皮上的应该也是血。
得睁开眼睛!抱着这一信念,向眼皮使了劲,拽开了眼皮。眼边感觉到用刀子割开般的疼痛。“只要能睁开眼睛,就能从不知道身处何地的恐惧感中摆脱出来”。想着这些,我使劲拽了一下眼皮,随着什么东西被撕一裂的声音,眼睛睁开了,上眼皮又酸又疼。
周围依然是一片漆黑。当眼睛周围的疼痛消失,逐渐熟悉黑暗后,我看到了一个木板。木板?周围堆放着积满灰尘的旧家具和各种家用物品。这里好像来过一次。仔细一看,原来是我们家的地下室。原来的主人搬走时,丢下了旧家具和一些东西,本来打算天气变暖后再整理,搬家当天只看了一眼,搬家后再也没有下过地下室。
我抬头看了看前方。看见两个男子正拽着我的左右腿,绕开各种家用物品拖走我的身一体。两个男子的个头儿很小,不像是大人。仔细一看,原来是赞珠和赞星。孩子们为什么把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像不过血似的,感觉遥远而模糊。我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我蠕一动着嘴唇想叫孩子们的名字,孩子们突然停下来了。孩子们冰冷地看了我一眼,便从我视野中消失。book.sbkk8.cOm
我被单独抛弃在黑暗的地方,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感袭击了全身。而无法动弹身一体的事实使恐惧感倍增。想到不能这样等死,便抬起头开始观宗周围。我得先知道孩子们为什么把我关在地下室里。突然,想起来了睡觉前妻子跟我说过的话。对!当时妻子提到了黑蚂蚁的话题。妻子说过的话就像湖面上的雾气一样,模模糊糊地陆续浮现在脑海中。
“红蚁群里为什么有黑蚂蚁……说红蚂蚁一旦出现食物不足,就侵略邻国……为了夺取食物。它们不仅抢食物……还偷一卵一……你知道蚂蚁为什么偷一卵一吗?那是因为……”
这时从墙壁那里传来了“沙沙”声,是在房间里听过的那种声音!我后背发凉,全身的神经都竖了起来,妻子的声音瞬间从脑海中消失,全身的神经在高喊“得离开这星,否则会死的”。沙沙……沙沙……声音从天花板、地板、墙壁四处传过来。
当我用身一体挣扎时,感觉到那些东西在沿着身一体爬上来。从腿部向腹部,从腹部向胸部,从胸部向脸部。我瞪着眼睛望着那些东西。是蚂蚁。成百成千的蚂蚁开始覆盖我的身一体。这时我看到了一些东西,那是从地面凸出约50厘米的用土堆成的蚂蚁洞。从里面爬出来了成千上万只红蚂蚁,它们相互碰撞,在地板爬的声音填满了整个地下室……
啊!我拼命地喊。就在这时,在我的旁边什么东西炸开了,回头一看,是头上沾满血的一尸一体。不,那是妻子。妻子好像晕过去了,紧闭着眼睛。一瞬间,悲鸣声卡在嗓子里,喊出来的是干咳嗽。
“抢来的蚁一卵一孵化后……红蚂蚁们把自己群种的荷尔蒙涂在刚孵化出来的异种蚂蚁身上……知道为什么吗?”
看到妻子的脸,妻子说过的话在模糊的意识中陆续出现。我也不知道……我摇着头,蚂蚁群开始覆盖我的脸部了。喊着悲鸣看前方,发现向我爬来的蚂蚁群之间有人影,那是赞珠和赞星!可是跟刚才不同,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孩子们带着贪婪的目光,就像蚂
蚁寻找食物一样,蠕一动着鼻子,一逼一近我和妻子。一瞬间,一股寒气渗透到全身,妻子说过的决定一性一的一句话在脑海里流星般闪过去了。
“那只黑蚂蚁,原来是一奴一隶蚂蚁!”
一瞬间,头部像被钝器击打一样,模糊起来了。妻子说过的剩余的话就像电一影胶卷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据说,红蚂蚁群一旦没有食物了,就攻击邻国。一奴一隶蚂蚁也一起出动,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同族,咬死同族,抢夺食物。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了全身。
孩子们变成一奴一隶蚂蚁了!
我这才理解孩子们为什么变了,为什么把妻子和我拖到这里。当我知道了孩子们身上的恶臭味是蚂蚁身上的荷尔蒙味道时,蚂蚁群开始吞一食我的眼睛。蚂蚁可轻松地搬动比自己体重重两三倍的食物。孩子们轻松地推开我的原因也终于明白了。
耳膜感觉到了蚂蚁的每只脚。蚂蚁群涌进了耳朵里面,我在搅拌脑髓般的疼痛中,凄凉地呻一吟。还好,蚂蚁群已爬进我的嘴里,开始啃食我的舌头,连呻一吟都给啃食了。我的意识逐渐变朦胧,我好像听到了妻子的悲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