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9月16日 星期四 雾
我们1号就搬到现场住了。
但是地里的工作一直没什么进展,林老师和我们一致同意打开两扇耳室门中的一扇,现场勘查的结果也显示开门并不太困难,但是要用的工具却没有带齐,林老师只好打电话和所里联系,让他们将工具送过来,所里说目前大雾,高速封闭,送来工具只能等雾散,所以最早也要22号。没办法,这几天除了下到地里做些简单的记录和维护,我们只能待在营地无所事事。
研究所提供的帐篷比较小,所以是一人一间。我窝在帐篷里不知睡了多久,有些气闷,于是钻出来透透气,雾还是没有散,晚上的天空也是白蒙蒙的,月亮和星星全都看不真切。
我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林老师正站在斜前方仰望着天空,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姿势很像是壁画上的锦国人。
忽然,我觉得林老师原本因为近视而有些微凸的眼睛似乎凸出得更厉害了,仿佛没有眼镜挡着,他的眼睛便会同那些锦国壁画上的人一样,凸出眼眶几拳去。我一慌,连忙摇摇头,然后发觉大概是我眼花,林老师的眼睛很正常。我暗笑自己真是神经过敏。
大概是我发出了什么动静,林老师转过了头,我俩对视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叫了声:“林老师。”
林老师应了一声,看来他心情不错,竟闲聊起来:“你和那个杜允明,是同学?”
我应道:“是的,我们都是吴老的学生。”
林老师回头看了我一眼:“还是恋人吧?”
我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呃,是的。”
林老师又问:“你对他了解多少?”
我想想:“如果说家事,我对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是C城人,嗯,但是如果说学业,他是个很用功的人,吴老对他的评价也很高,而且他目测墓一穴一位置的本领在青年考古人员中可谓凤一毛一麟角。”book.sbkk8.coM
林老师似乎冷笑了一声:“他的野心也可谓凤一毛一麟角。”
我顿时感觉林老师可能还是对允明前几天提出的观点耿耿于怀,觉得他是为了一鸣惊人而不择手段,于是我急急地为他辩白:“不是的,允明一直是个很踏实的人,对名利之类都看得很淡,他会提出那样的观点,一定有他的道理。林老师,请您给他一个说明的机会。”
林老师看向我的目光意味深长,有同情,又有点玩味,“我可以给他这个机会,只怕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还想分辩,林老师却挥了挥手:“我们不提他了,你呢,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仔细想了想:“嗯,有的,比如墓室里长明灯……”
林老师打断了我:“你倒是三句不忘工作,不谈项目,其他的呢?”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真没想到林老师的世界里还有工作以外的东西,于是我谨慎地问道:“林老师,其实我很好奇,在您这么多年的考古生涯中,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常理解释不了的事情?”
我以为林老师会很不高兴,觉得我亵渎了考古这门神圣的专业,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我是真的很好奇,其实这也是我最初学一习一考古专业的原因之一,因为“考古”两个字太有神秘感。book.sbkk8.cOm
没想到林老师的目光却因为我的问题变得深远:“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但是我们说完就完了,你不要乱传。”
我的心几乎狂跳起来,看来林老师是真的在考古中碰到过什么了,于是我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林老师顿了顿:“那也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出事的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不,应该说是我今生唯一的挚友,他叫童彬。那次我们跟着研究所去发掘一片锦国遗址。”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呵,又是锦国。”
“考古工作一直很顺利,直到某间墓室。不知为什么,墓室的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工作组一时没有办法,只好先回到地面上。当时组里有人谣传说那扇门是受了诅咒的,打开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那时我和童彬两个人年轻气盛,越是邪乎的东西我们越想要探个究竟,于是半夜,我们趁组里的其他人都睡下了,便重返了那间墓室。
”这当然是违反规定的,但我们都没想这么多,脑袋一热就来了。墓室的门并不复杂,也没什么机关,童彬用工具一捅一弄几下,没想到就打开了早已经腐朽不堪的锁。我们简直是大喜过望,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打开了门。童彬一马当先,推开门确定没有有毒气体后就进去了,我本来想要跟上,却忽然听到里面的童彬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一声。
“我甚至至今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声音,那绝对是我今生听过的最可怕的喊声,说是让人皮一毛一倒竖也不过分。我不敢进去,只能不停地冲着门里喊童彬的名字,却没有人应声。半晌,我壮着胆子打开手电往里面照了照,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没有装饰、没有器物,也没有童彬。”
“我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便撒腿跑回了营地,马上向领导反映了这个情况。组里连夜派人进去找,发现门的确开了,里面的石室也的确是空的,童彬真的就此消失了。所里按因公殉职处理了童彬,而我也因此受到了记大过的处分。”林老师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故事讲完了,你该回去睡觉了。记住,就把它当个故事听吧。”说完,他便回了自己的帐篷,而我在潮一湿的夜里,忽然觉得一阵一陰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