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有很多的郁闷与恐怖无关
自从何凡丽和老二来到我的生活里之后,我就感觉生命忽然忙起来了很多。老二的到来真的给小店带来很多生意,他的手艺真的不错,哄得高档小区那帮小资们开车来品咖啡。来的是男人,我知道是真小资,如果来的是女人,而且是单身女人,我就认为是假小资。
老二经常工作到一半就站在我的后面看我打字,我很郁闷,做为一个写作人我希望有人能尊重我的一点私隐,没有人喜欢有人盯着自己看着自己要打什么字来。但我每一次提醒他,甚至发火,老二都要站在我的背后,而且无声无息地看我打字。我心灵狂受打击,有一天,他还是那样无声无息地看我打字,我只好在电脑里敲上一句:“如果你再看我写作,我就不给你盒饭吃。”
身后的那种细细的呼吸声消失了,老二不满地嘟了一句:“狗耳朵似的,这样都听得到。”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本事,就是感觉很灵敏。我想很多人的感觉都会很敏锐,不管你有没有听到声音或者是看到人,有人站在你后面,你就会感觉得到,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就是有一个东西好像阻碍了你的感觉,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场,而且这是分散的,四面八方,能触到东西。
有时候我想象,人的身一体是一根管道,可以四通八达的,有很多看不到的细线从中间穿过,布成一张网,这个网上的东西都能感觉得到。我想我就是那种特别敏一感的人。自从在电梯里遇到那个已死去的清洁工之后,我就开始怪事不断。
最离谱的莫过于MP3里的女声。有一天,我一个人在家里听音乐,忽然听到音乐中又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如果一首歌你听了很多次,都没有发现别人的声音,忽然出现一个声音,而且是杂在里面的,破乱美感,你又会如何?
反正我是马上把音乐给关掉,然后大声地叫一声“靠!”我终会慢慢地一习一惯身边的怪事,而且坚持认为那些不过是小小的过程,不会一騷一扰我的生活。
我继续开店,过日子,和老二一起吃饭。何凡丽一直在睡觉,不知道她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晚上睡觉,我只要进房去了,就把门关得死死的,不希望再出现那种晚上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在一床一上钻来钻去的行为。
何凡丽的脚步很轻,在我的房前站了一会儿,我虽然清楚地知道她想进来,或者她害怕,但我却没有开门,她也没有敲门进来。
晚上倒是睡得很好,不再失眠,但却老是听到奇怪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开电视,电视音开得不大,可是,就是那样钻到你的耳朵里的吵,这样的声音最让人受不了。
我站起来,推开门,想叫何凡丽别再看电视了,她白天睡够了不想再睡了,我还想再睡,明天还要开店,还要赶稿子。
我轻轻地推开门,电视果然开着,但是电视前坐的却不是何凡丽,而是一个小女孩,她似乎穿着粉一红的纱裙,光着脚,盘着腿坐在地上,电视是沙沙的一片白,没有任何图片,有声音,却是笑声。
我惊醒了,忽然坐起来,奔向客厅,什么也没有。
那个坐在我家地板上看电视的小孩子去哪里了?我不停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是何凡丽。
我吓了一跳,我说:“大半夜,你在我后面做什么?”
她不出声了,然后我看到她把身一子给退回到房间里,眼里满是亮亮的恨意,她的头发很乱,被穿堂风给吹动起来,像一个缓缓移到黑暗里的巫婆。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残酷,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一抽一光了,一屁一股坐在地板上,光着脚丫盘着腿,就像那个在似梦非梦的境界里看到的小孩子一样。
那一一夜,我睡沙发上,电视一直都是开着的,发着沙沙的响声,雪花一直都在落。我闭着眼,却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还是有一个小女孩子在那里看电视,她看得很起劲,一直都没有回头来望我。
人生是如此的短暂,却要遭受如此多的打击,一波一波让人绝望。友情是那样的脆弱,而一爱一情又是那样的遥远,我到底拥有什么?
我们都没有看到何凡丽。
杜碧佳站在我的咖啡馆门口,静静地看着我,眼里带着很深的一陰一影。
我回过头去,老二给了她一杯咖啡,我们就坐在暗黑的桌前。然后,她开口问我:“杨惠,你把何凡丽弄哪里去了?”book.sbkk8.coM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我。上午何凡丽才出门说接杜碧佳回来,一起去吃饭,当然还要去接大款易明,我看着她美丽的身影摇出门,还心里暗想,如果易明已经和杜碧佳上过一床一了,难道她又要开始夺夫当第三者吗?
但是,杜碧佳说何凡丽已经失踪,而且是失踪几天了。
我笑着说:“怎么可能,今天早晨何凡丽还和我说话呢。”
杜碧佳把手机递给我,然后说:“你看,她最后一条短信息,说要来见我,我在深圳等了三天都没有看到她的人。”
我接过手机,上面是清清楚楚写了,要去见碧佳,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何凡丽没有出门,而是天天在一床一上睡觉呢?
我把疑问对杜碧佳说了,她一脸的不信,她说:“我没有回国前一直都打电话叫何凡丽来深圳和我见面,我们一起去国外旅游。”
我震惊过度,那易明呢,何凡丽不是说来见易明的吗?怎么又成了杜碧佳了?
杜碧桂忽然一拍桌子指着我说:“姓杨的,你到底把丽丽弄哪里去了,你别编什么谎话了,哪里有什么易明,我在香港根本就没有见过任何人。”
我忽然脑子里都糊涂了,没有易明,怎么可能没有易明,何凡丽为什么要骗我?
我颤一抖着往后退,老二扶着我,他是一个高大又英俊的男生。我对杜碧佳说:“走,去我家里,我让你看看何凡丽在不在睡觉。”
杜碧佳飞快地站起来,老二跟着我,像一个迷路的小狗。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的安危,心头一热,拉着他的手。这个时候我太需要有一个人来给我力量,我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何凡丽就算是失踪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谁知道杜碧佳和易明搞什么鬼东东,说不定他们把何凡丽给杀了,然后再栽赃到我头上来,我就有这么白痴让她们害吗?
我和老二走得飞快,杜碧佳的高跟鞋打着我的心。
上电梯的时候,我忽然有点恶心头昏。那电梯上升的一刹,我感觉到身一子拼命往下沉,脚重得无法动弹。
我低下头去,马上魂飞魄散。有一只手从电梯的地板上伸出来握着我的脚背,握得是那样的深,深到让我都误会我是在恶梦中。
老二见我的脸色不对,飞快地把我拥住,然后问:“你没有事吧,怎么脸色会如此难看?”
我一抬头,看到他担心的双眸,再一低头,哪里有什么手。我对着自己反复地说:“噩梦,不,是幻觉,一定是我看恐怖小说看多了。”
咬着牙,我什么也没说。在这个时候不能在杜碧佳面前表现出什么,不然她更是要拿我的把一柄一。
我开了门,因为刚刚在电梯时的惊吓,让我手抖个不停。门一开,她们两人都后退了一步,似乎里面非常可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没有拉开窗帘,而且很久没有清扫了,有很多的灰尘。
老二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就住这地方?”
“什么这地方,这是我家。”我有点不高兴了。
杜碧佳倒来不及嫌弃我的家,四处查看,想找何凡丽。我也跟在后面,生怕她玩什么花样。
被子里果然有一个人,长发都露在外面,看来是没有被我们给吵醒。book.sbkk8.cOm
我得意地望着杜碧佳,哼,一口的屁话,现在怎么样,人就在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再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和我没有关系。
杜碧佳似乎也迷惑了,但她的表情更多是高兴,她用手去摸那一头长发,然后轻轻地说:“丽丽,我是碧佳。”
她轻轻地扯着那头长发,我忽然清醒:何凡丽哪里有什么直直的长黑发,她一直都是烫得非常像洋娃娃的圈发,而且还染得金黄,这不是何凡丽!那是谁,谁会睡在我家里?!
我来不及阻止,只见杜碧佳轻轻一扯那头发,一颗人头就滚了下来,一直落到我的脚边。我被吓惨了,忘记了思维,直盯着那个人头,那个人头的眼睛也直望着我。
杜碧佳的惨叫比我更响,老二比较大胆,一把掀一开被子,里面是一个没有头的洋娃娃,七八岁的孩子那么大,而那个人头是娃娃的,头发也是它的。
何凡丽为什么要放这么大一个娃娃在一床一上,那么这些日子里,睡在这张一床一上的真的不是何凡丽?我早晨一般都没有看到她,可是,昨天夜里我见到的人又是谁,还有今天早晨她真的出了门。
我也迷糊了,杜碧佳跑来撕打我,然后说:“杨惠,你把丽丽藏哪里去了,你这个巫婆,臭婊一子,不要以为你了不起!”
“易明,一定是易明干的。”我清醒过来说,一定是易明看何凡丽纠缠他,而把何凡丽给杀了。
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我脸上,杜碧佳的眼神足可以杀人。
“易明,哪里有什么易明?”
“就是我们学校从前那个打篮球的男生,姓易,一定是易洛的哥哥,他一定是来报复我们了!”
杜碧佳似乎真的发狂了,她冷笑着说:“易明,易洛,杨惠,看不出你真是一个编故事的好料子,你现在还对我编什么?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易洛根本就没有任何哥哥姐姐,她一直都是独生女。”
杜碧佳抱着那个没有头的娃娃,紧紧地,然后对我说:“告诉你,杨惠,我再也无法容忍你了,我们已经在你的一陰一影下活了这么久了,今天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就算是易洛来复仇,也不是我们,是你,因为易洛是你一个人杀的,与我们没有关系!”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然后把那个洋娃娃抱在怀里,喊着:“杨惠,把何凡丽还给我,她是我最一爱一的人,看在我们如此相一爱一的份上,把她还给我,我不会和任何人去乱说的。”
我惊恐地望着老二,杜碧佳怎么可以在这样一个外人面前说出我们之间的秘密,她一定是疯了,我怎么没有看出她和何凡丽是一对恋人,女同一性一恋。
怪不得何凡丽会来深圳等她,她们要一起出国。但是,这又关我什么事情呢?
但是,我头痛了,因为易洛,这个名字像一个诅咒的封印,忽然引出我的回忆。
那一年,我们都还年轻。
初一的学业很轻松,我们刚来到一个新的校园里,对一切都感觉到新鲜,我们都想做这个学校里最亮的星星,而这个学校最亮的星星却一直都不是我,而是易洛。
那个无论在哪里都是最优秀的女孩,唱歌的时候,她穿着粉一红色的纱裙,站在最前排领唱,作文一流,跳舞也那么的棒。
她是我的同桌,我看着自己心仪的男生给她递情书,通过我的手,我看着她光彩夺目,衬得我灰头土脸。
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因为这样就想去杀她,那不过是一个意外。
夏天是那样的美丽,我和何凡丽、杜碧佳在教学楼的一陽一台上看着星空,一抽一着烟,那是我们第一次做坏孩子,学着成长。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易洛看到了,但是,让我难过的是,她也在一抽一烟,而且姿态比我们优美得多。
虽然我与她是同桌,但是,我们却彼此并不理睬。在她要离开天台的时候,对我们投来的眼光是那样的不屑,也许是那个眼光激起了我恶作剧的心理,我故意大声对何凡丽和杜碧佳说:“有没有听过笔仙,我们来玩笔仙吧!”
易洛也停住了脚步,显然她对我们的游戏有兴趣。我与何凡丽表演着这个平常玩腻的游戏,关键的时候,我使了一个眼神,何凡丽知道怎么做了,她装成了鬼上身,目光呆滞地向我扑来。
我尖一叫着往那个女孩的方向逃跑。在黑夜里,我的样子一定很吓人,挥动着四肢对她跑来,而后面跟着一个形如僵一尸一般的散发女子,那个平时高傲的女孩吓坏了,拼命往后退,脸被吓得扭曲,而我的心里得到了一种强烈的报复的快一感,更是往她身边跑去。
然后,我听到吱的一声断裂,天台上就空了,什么人也没有了,干干净净,而下面传来一声闷响。
天台的栏杆已经老化锈穿,经不起那女孩后退的重量,断裂开来。她掉下去,我与何凡丽呆呆地站在天台边,心跳到嗓子眼里,想象着楼下那个女孩的惨状,却十指紧扣,已经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这一切只是一个意外,我们都罪不致死。